伊薇特思緒中一股強烈的力量在膨脹、擢升, 化作一股不可抵擋的洪流, 仿佛巨浪衝破堤壩般,將維係理智的障壁破壞得七零八落。

    “啊啊啊啊……”

    占據她目光的畸形造物究竟是什麽?

    明明擁有人類高貴的外型, 構成它的材質卻仿佛像是肥膩的蛆蟲?!

    瑪莎那凡俗人類絕對無法擁有的潔白到恍若在發光的透明感肌膚, 就算最挑剔的藝術家在此,也會認為自己目擊到了美神在人間無暇的化身,然而在伊薇特眼中,卻純粹是一個肮髒醜陋的拙劣造物、褻瀆了這個世界運行規律的不和諧音符。

    想要……想要一條條撕下它蒼白浮腫的惡心肉|體,然後將剩下的骨骼揉為一地碎渣……

    “呃……放手……嗚嗚……”瑪莎被狠狠扼住脖子, 重重倒在地上, 她茫然的目光對上伊薇特充滿血絲的詭異碧眼,然後隻覺得眼前一黑,一股甜腥從喉嚨湧出。

    那個之前還溫文爾雅的男人如同狂暴的野獸, 在推倒她的同時依舊保持著扼住她脖子的動作, 並且毫不在意地將整個身體的重量壓在瑪莎纖細的小腹上。

    疼……瑪莎眼冒金星,隻覺得肚子像是被一輛馬車狠狠碾過, 她想一定是這個瘋子的膝蓋。

    突如其來的痛苦使得她意識放空, 像是要分散注意力似的,她突然注意到,明明剛才對方的咆哮聲那麽大,寂靜的夜晚應該能傳出很遠,村裏卻沒有人被驚動。就連近在咫尺的鳥蟲鳴叫也依舊響徹如故, 月光下的荒野仿佛凝滯的水晶球, 就連夜風也駐足不前。

    為什麽會這樣?

    隻有伊薇特知道, 此時周圍的環境仿佛成了她身體的延伸,任何波動、光線和溫度的變化,悉數在她的掌握中,仿佛與世界成為一體。

    那種感覺十分奇妙,如果說以前使用能量是刻意走過去舉起某樣東西,那麽想在就如同在唿吸。

    於是陣陣音波從她身邊蕩漾開,然後莫名化為虛無消散,她緊閉著雙眼,瞳孔從眼瞼內側滑落,彷彿一場朦朧不清的夢境,一直向下,她看到無盡深淵,直下到世界的歸處。

    一股奇怪的嗜血欲望在她的心中點燃,她能理解一切卻依舊迷茫。

    這個扭曲墮落的世界必須得到整肅!我將啜飲甜美的鮮血,吞噬有罪者的靈魂,帶領純潔的羔羊從迷途歸返,如果它們表示順從,我可以適當施與憐憫。

    殺了這個東西,它的存在是一個錯誤,應當盡早糾正這個錯誤。

    不,她心裏另一部分大吼到:這不是我的想法!

    我怎麽會這樣天真和愚蠢輕信我能控製升揚帶來的後果如今它已然使我付出代價夢境中的東西從未對我表示任何寵愛也未對我許下任何諾言祂隻是——

    祂隻是好奇,想要從未曾見過的東西中汲取靈感。

    我輕率的走上通往祂的道路,自以為小心翼翼能掌握平衡,可事實上每一步都在向下墜落。如今我已然來到邊緣,靈魂中的黑暗低語捕獲了我。

    我已經無法逃離。

    但是……我聽見了……漆黑深淵中沉睡的無名駭怖,祂在說些什麽呢?祂在叫我的名字嗎?

    無形者存在於無形者之中,我於極盛的光明歸來,賦予無數光明中出生者以形狀,我要將它們淨化到我的生命裏,如同溶解於水脈,生命的芳香存於我的靈魂,才能真實不虛地永遠存在。

    “嗬嗬……你在害怕?為什麽要怕?”

    伊薇特目光震顫著遊移不定,如同精神失常者那樣吃吃輕笑起來,她左手依舊捏著瑪莎的脖子,感受那細膩光潔的皮膚包裹下不斷因為吞咽口水而滑動的喉嚨軟骨。

    拙劣的模仿,即使再像也不過是一文不值的贗品,虛假的人偶。

    應該把靈魂從這醜惡的皮囊中解放出來,隻要輕輕一捏,將這部分結構如捏碎雞蛋般破壞……

    但那樣也許就不會流血了,以它這樣無血色的表皮推測,血量恐怕不會太多。

    “不要害怕,當我的光明照耀在你所體驗的恐懼上時,你很快就會明白,真正蒙蔽你的是這具虛假的軀殼。”

    她一邊說,用另一隻空閑的手解開領子。

    月下的草叢裏,俊秀年輕人按住渾身赤|裸的美麗少女,悠閑地解開領口,任誰看了也會覺得是一樁香豔的秘事,然而伊薇特卻隻是取下了胸前的領夾,將有針的那一頭支起來,形成一把拆信刀長度的長針模樣。

    “要先讓你流血才行……血是必要的東西,就像煉金術的最上級階段‘紅化’,這個詞暗示如果試圖獲得凝結所需的力量,轉化為更高的狀態。為了達成這個目的,主體必須破裂,被溶解,也就是死去……你必須先死亡才能獲得重生……”

    她低聲呢喃著,握著長針的手對準那雙驚懼的眼睛,高高揚起,然後落下。

    瘋子……怪物……

    瑪莎驚恐萬狀地閉上眼,卻好一陣沒有感到疼痛。

    她顫抖地將眼皮翕開一條縫,看到那張神經質的臉上不時交替著瘋狂、克製、痛苦的表情。

    而那跟長針……卻被紮在了襲擊者扼住自己脖子的手背上。

    “是的……血是你這樣的蠕蟲轉變為高貴的有翅生物必要的東西……就像在化學轉化的過程,凝結意味著凍結,像是水變成冰,又像是流動的血液凝結成痂……你應該付出血的代價……才能償還罪業……獲得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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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眼睛直勾勾盯著自己,目光像是敏感的傷口一樣顫動,瞳孔卻沒有聚焦,仿佛穿透了她的腦袋,盯著更後麵的地方似的。

    而他前言不搭後語的話,也許並不是在對自己說的,他隻是在胡亂囈語,試圖從這個狀態分心?

    “我……我知道錯了……求您放過我……”感到鉗製著脖子的手稍微鬆開一點,瑪莎顧不得喉嚨的鈍痛,沙啞著嗓子求饒。

    從瑪莎的視角看去,眼眶盈滿淚水,模糊了眼球,看不清處置她命運的人臉上究竟什麽表情,但瑪莎可以預料他一定在掙紮,而決定他搖擺方向的卻並非出於對自己的憐憫,而是他為數不多的人性。

    對方像是在極力控製自己,想要把身心從某種無形的支配中解脫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瑪莎感到脖子上的壓迫一鬆,半跪抵著她肚子的膝蓋也隨之離開。剛剛獲得自由,她立刻支起身子,拚命蹬腿往後梭。

    驚魂未定的她隨即看到,方才帶給她恐懼的襲擊者蜷縮成一團,倒在草叢中,一副毫無防備的樣子。

    可瑪莎卻生不起一點複仇的心思,之前的憤怒早已燃燒殆盡,剩下的隻有作為生物畏懼的本能,她甚至感覺到兩腿間不受控製汨汨淌出的熱流,竟然不知不覺失禁了。

    這並不能怪她,剛才那隻無情的手,瘋狂囈語散發出來的惡意,仿佛帶著毒液的尖牙輕輕劃過她的皮膚,隻差一點點就能把死亡注入她體內,盡管對方最終沒有傷害她,但一想到那種可能,她就感覺眼珠一陣錐心的幻痛,猶如與死神擦肩而過的後怕不已。

    如今致命的猛獸也還未離去,她感到就在眼前仿佛無助掙紮的人投下的陰影中,某種微小又不穩定的騷動,像蛇一樣盤成一團著,隨時準備再度奪去生命。

    “希梅……內斯……先生……”瑪莎戰戰兢兢的聲音,因為牙齒頻繁碰撞而模糊不清。

    “……滾。”

    猛獸移開了它的利爪。

    她如蒙大赦,連滾帶爬踉蹌逃到十幾米外潺潺的溪流,它小到稍遠一點都看不見,隻有熟知附近地形的人,才能在草叢中找到這僅限於某些季節存在的小溪。

    瑪莎生怕伊薇特改變主意,顧不得在陌生人前暴露她們一族的力量,剛接觸到水汽,她表皮上立刻出現了很多凸起的小疹子,並且越長越高,沒過多久,之前還宛如林中女仙一樣美麗的女孩就變成一團蠕動的人形肉筍的聚合物,最後連模糊的人類形體都不見了。

    她變化分解為成千上萬條白色的蟲,順著水流向村子的方向遊去。

    原來是這樣……這就是消失的女人的秘密吧?

    伊薇特躺在草叢中,混亂的思緒閃過這一道念頭。

    瑪莎現在應該知道自己不是普通人,才會無所忌憚地顯出異常。

    果然剛剛還是應該殺了她……

    伊薇特嗅著領夾針上沾染的血味,幻想著剛剛這東西穿過的是那怪物孽種汙穢的眼球,而不是自己的手背,希望以此得到虛假的慰藉,靈魂的饑渴卻得不到絲毫緩解。

    正因為瑪莎已經逃了,她才可以鬆懈下來,任由自己被腐化的意誌如苔蘚自由蔓延。

    幸虧逃了……否則要是再多留一秒鍾,伊薇特都不確定自己是否還能維持人類的思想。

    先離開這裏吧,否則如果她帶人去而複返就麻煩了。

    蹣跚著隱沒在林中,伊薇特不禁悲哀地想,除了被不同的古神影響、墮落的方向不同外,她和瑪莎又有什麽不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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