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特談及自己的遭遇, 一臉惶惶不可終日,似乎馬上就要崩潰的模樣。伊薇特想,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可憐人必有其可恨之處吧。

    他住查特姆的臨間,知道這位電報員雖然生活過得不算闊綽,但買東西從來是現錢, 沒有賒過賬,也沒有分期付款, 所以清楚他一定有存款。隻不過這筆錢都被查特姆存在銀行裏, 佐特有次趁他不注意溜進房間企圖行竊, 卻都沒有得逞。

    直到有一天, 他看到查特姆在填分期付款的匯款單,加上電報員最近罕見的有時會延遲交房租, 他頓時有了想法。查特姆沒有房產, 他平時也不怎麽賭博喝酒嫖妓,那麽他的錢去哪了呢?八成是購買了什麽奢侈品。

    於是在查特姆失蹤當晚,佐特以為他遇到線路故障需要檢修,房東太太晚上很早睡覺,也不在樓道裏走來走去打掃衛生,他認為機會來了, 於是好整以暇地用他笨拙的開|鎖技巧打開了查特姆的房門。電報員的物品中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 可櫃子裏有一隻上鎖的小箱子,佐特估計值錢的東西都在裏麵, 也懶得分辨, 索性把整個小箱子都搬迴了自己房間, 並且當晚就費盡心思打開——這次還真被他猜對了。

    小箱子裏有幾本很舊的書本,全部是手抄製作的,看起來像是幾百年前的羊皮卷,佐特對它們不感興趣,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角落裏一枚閃閃發光的戒指所吸引。

    戒身散發著黃澄澄的財富光輝,最動人心魄的是它中央鑲嵌著一顆璀璨奪目的可愛石頭,那種銳利耀眼的光讓每一個看到它的人都難以忘懷。

    啊!是鑽石!

    拜不斷進步的珠寶琢磨技術所致,原本因硬度太高難以加工、曆來黯淡無光的鑽石原石終於在十七世紀風靡了整個歐洲,倘若說文藝複興時代的象征是珍珠,它的至高地位終結自17世紀,當另一種革命的潮流就從時髦的凡爾賽宮掀起,直至今日都被鑽石統治,可以被稱為“鑽石時代”。

    沒有什麽能比得過富人對鑽石的熱情,佐特深知自己發了一筆橫財,但與此同時他也必須萬分小心,按照阿爾比恩偷價值40個先令的物品就會被處以絞刑的法律,這隻鑽石戒指足夠他被絞死一百次了。固然法官和陪審團此時都發現律法的不靠譜之處,甚至連失主本人願意做虛假的見證,在絕大多數時候把被盜之物的價格人為壓到40先令以下,但佐特清楚地明白,他這樣身體健康還不務正業,並且盜竊數額十分巨大的小偷是不可能得到紳士們的憐憫的。

    他必須盡快把鑽戒脫手,然後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

    可佐特現在身無分文,連一張火車票都買不起,要不然也不會把禦寒的毛呢外套給當掉,畢竟冬天要是沒這玩意,是真有可能要被凍死的。

    於是他隻能一大早溜出去,把鑽戒拿去在賭場聽說的可以供銷贓的黑店便宜賣掉。這種小地方的地下產業不怎麽發達,要是在倫敦的話他可以賣更多的錢,但此時他命都隨時可能沒了,哪還能顧忌這些問題。

    當佐特包裏揣著大錢鬼鬼祟祟溜到火車站準備跑路,遠遠就聽到候車的人們在討論什麽。

    電報站遇襲?電報員失蹤?很有可能已經被劫匪殺害?

    佐特聽了立刻心裏萬分後悔,連口袋裏的巨款也不香了,他覺得自己應該迴去找那個銷贓的黑心店主,把戒指要迴來,因為賣的時候店主也察言觀色狠狠壓了他一波價,他覺得自己至少損失了一半,必須找他理論去,然後威脅他不多給點錢,自己就去向警察舉報。這樣要是再能扣點錢出來,他又能多逍遙幾個月了。

    就在他和店主扯皮的兩天裏,晚上怪異的事情就開始接二連三發生了,在這個期間,他脖子上的痕跡越來越深,就像有誰每天都在掐他脖子一樣。

    “你每天都睡得很死嗎?”伊薇特奇怪地問。

    “不,我睡眠很輕,哪怕有誰踮著腳悄無聲息從我麵前經過,我也會因為感覺到微風醒來的——我之前最落魄的時候經常住在救世軍兄弟會的免費住所裏,那些地方要是睡得沉了,第二天保管連褲衩都會被偷得精光。”

    救世軍兄弟會是一個三位一體宗教的慈善救濟組織,他們的免費住所其實就是棺材似的木盒,小到隻能容納一人,裏麵鋪滿稻草權當被褥了,而且草叢裏藏著一籮筐的虱子臭蟲,就這樣還很多人排隊申請,因為歐洲冬天夜晚很冷,沒地方住的話是真可能會被凍死的。去這種地方過夜的也都是走投無路的家夥,人倒黴到那份上,做出什麽違法犯罪的事也不會奇怪。

    伊薇特覺得很奇怪,這樣一個能從賊窩裏混出來的人精,怎麽會天天被人掐的脖子淤青還毫無所覺?

    難道真的是幽靈?

    之前她聽過溫斯洛講“鬼故事”,她也一直以為那是故事,可後來聽喪儀女士說,一部分血統覺醒的超凡者小時候容易遇到靈異事件,因為那樣的孩子天性敏感,而且力量在突破的臨界點十分不穩定,有的擁有觀察到鬼怪的能力,當他們目視虛體的超凡生物時,超凡生物本身也感覺到自己被注視,因而就會纏上他們。

    莫非查特姆真的死了,因為和自己的物品有聯係的原因,又或者佐特本人是靈異體質,讓查特姆不可避免地找上了他?

    但如果是查特姆,他為什麽對鑽石戒指不感興趣呢?它很有可能是原本預定向茱莉求婚的道具。

    難道幽靈自知人鬼殊途,求婚戒指再也排不上用場,所以並沒有提及它?那麽每天早上出現在佐特身邊向他索要書本的紙條又是為了什麽?

    不過無論如何,佐特現在可真是走投無路,因為事情的起因就是他偷了鑽石戒指,連報警求助都不能,畢竟偷鑽戒可是死罪,拿這個去找警察,也許還沒被幽靈殺死,就先被送上絞架了。

    “那你有沒有試過不睡覺或者白天睡覺?說實話,如果我是你,很可能晚上嚇得覺都睡不著。”

    “唔……”佐特像是被什麽噎住了,半晌才幽幽地說:“試……倒是試過,但我可能太困了……雖然有那樣的決心,可每一次還是控製不住自己睡了過去……”

    “看起來你的狀態十分安心,我覺得事情可能並沒有我想象那麽嚴重。”

    “不!我是真的怕極了!您可一定要救救我,否則我會被惡靈殺死的!”佐特這幾天已經求過教堂裏的聖水十字架,也花大錢買過靈媒的護符,隻敢說自己夜晚似乎遭遇了某些邪惡力量的困擾,他們給與的手段都沒有起到效果,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可以傾訴,而且看起來很有本事的人,立刻把伊薇特當成了唯一的希望,現在聽她涼涼地說著不鹹不淡的話,總覺得她毫無幹勁隨時準備棄自己而去的樣子,心裏十分驚慌。

    他飽含淚水的眼睛熱切看著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的神秘少年,隻見對方似笑非笑的樣子,總覺得像是戲弄老鼠的貓……該死的,自己卻是那隻倒黴的老鼠……

    “姑且試試吧。”伊薇特懶洋洋地迴答,她內心鄙視他的為人,連別人的求婚戒指都偷,這樣的家夥必須給點教訓才行,“待會正常找個旅店居住,要幹淨整潔,進去後就打掃幹淨屋子,特別是床底下,要用抹布仔細擦至少三遍。”

    “床底下?您是說鬼怪一般會藏在那裏,所以必須保持神聖的潔淨?”佐特豎起耳朵,不放過靈媒大師的任何一點要求。

    “不,我會藏在那裏,看看每晚出現的幽靈究竟是怎樣兇厲的東西。所以務必記得讓地板比你的床單更幹淨。”

    ……

    佐特聽到伊薇特的建議,酒也不喝了,立刻去鎮上最好的一家旅館定了房間,然後找侍者要了一塊抹布,一掃平時的遊手好閑,擼起袖子像擦拭細致的瓷器一樣把地板抹得簡直可以發光。

    在佐特讀秒如年的期待中,夜幕降臨,伊薇特悄悄溜進他的房間,鑽入了床底下。

    不過光是等待也很無聊,她無所事事地躺在地板上,透過門縫數著偶爾來往的鞋子。

    “好無聊啊,我來講故事吧?”她啟動了消音的能力,把說話聲音控製在三米範圍內。

    “啊啊?沒問題,我喜歡聽故事。”佐特很狗腿地符合。

    很快他就後悔了,伊薇特打發時間的方式其實並不是講故事,而是用後世的鬼故事嚇唬消遣他,其中包括一些經久不衰一直不過時的,比如床底下傳來咚咚撞擊,主角探頭看到一隻倒立的腦袋之類,在這個最恐怖的故事是哥特小說的時代,後世經過時間洗練的經典嚇得佐特幾乎魂不附體。

    伊薇特一邊講著,一邊也在觀察佐特的反應,在安靜地房間中,他心髒砰砰直跳,就像擂鼓似的,她也懷疑,自己這麽嚇他,他還能睡著?

    可是就在突然之間,劇烈的心跳放緩了下來,隔著床板傳來他悠長的唿吸聲。

    來了!

    伊薇特心中一凜,她看到門下的縫隙,那裏有一雙鞋子的陰影,它貼著門,站得很近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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