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敏恩先生~”伊薇特剛走進信中約定的咖啡館，就看到好久不見的藍道爾穿著呢絨燕尾服戴著禮帽, 在角落靠窗的位置讀報。
吸血鬼繁衍的方式和人類不同, 他雖然是蒙塔古侯爵的後裔, 也沒有使用侯爵的姓氏，所以伊薇特隻能稱唿他人類時的名字：藍道爾·西敏恩。
聽到她的聲音，藍道爾含著笑意的深邃眼睛從報刊中抬起來，等到伊薇特靠近時, 他突然臉色一變, 又仔細嗅了嗅。
“你身上有糟糕的氣味……難道是上次的事讓你被野狗們盯上了？”
這都能聞出來？看來下次洗衣工送換洗衣服來時，要讓埃迪盡量少去幫忙搬了。
“那倒不是, 最近……呃……我認識了一位被族人拋棄的小狼人，那孩子無處可去, 我就收養了他。”
“這是個輕率的決定, 我認為你應該再仔細考慮一下。”藍道爾努力使自己不要露出對世仇的厭惡。
“我花了幾天時間思考，最終得出了目前的結論。”
“教廷應該不會讚同你的想法。”
“他們也不會讚同和血族成為朋友。”
這無解的迴答讓藍道爾無話可說, 他隻能端起桌上的紅茶一口一口喝著。
“我知道你是為我著想，不過那孩子非常可憐，我本來在他附近查案，但因為我的一時疏忽, 讓唯一對他好的親人被嫌犯虐殺, 他目睹兇案現場提前覺醒了魂怒，這才使他被同族驅逐。出生不是他能選擇的, 命運同樣對他如此冷酷, 可他依舊是個樂觀善良的孩子, 我照顧他也可以彌補自己心中的遺憾，要是我早點抓住兇手，他的親人就不會死了，這樣也對我的信念教條有好處。”
聽她這麽說著，湖綠色的清澈眼睛眼瞼低垂，像是在失落自責的模樣，本來有點生悶氣的藍道爾立馬把剛才的鬱悶扔到九霄雲外了。
“……你就是太愛管閑事了，這不是你的錯。聽起來你最終還是解決了案件，我想他的親人也可以獲得安息。”
“但願如此吧。對了，藍道爾最近來倫敦處理俗務，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伊薇特好奇地問。
這位統禦阿爾比恩血族的吸血鬼王子離開華威郡的家族領地，在外隻能以侯爵的仆人身份行走，即使來倫敦公幹出差，為了不引人懷疑，住的都是普通偏上層次工薪階層的旅店，而不是侯爵在倫敦的空置房產。突然收到伊薇特來訪的信息，沒辦法在旅店接待她，隻能在外麵的咖啡館見麵，說起來還是挺慘的，不也知道究竟有什麽要務。
她問的時候托著腮微微側著腦袋，藍道爾隻覺得十分乖巧可愛，一點也看不出之前雙持槍劍戰鬥的英姿，就像是把爪子收在肉墊裏的小貓咪一樣。
“也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每年的例行公事吧……秋季結束後，莊園收獲的穀物需要售賣，現在也是牲畜皮毛最濃密的時節，要提前聯係皮貨商人宰殺後收購，這樣做還可以降低冬季需要的飼料儲備。”
這個時代恩格爾係數非常高，土地貴族靠賣農產品十分賺錢，隻不過伊薇特沒想到血族王子還要親自打理領地的農莊，而且談起來頭頭是道的樣子，可以說很不容易了。
“誒~我還以為這些你會交給真正的仆人去做，沒想到你好像很熟練，有些讓我意外。”
“我們要避免讓凡人過多加入領地事務，否則很可能察覺到我們的特別之處。而且我做這個有五十多年，再怎麽愚蠢也能學會，更何況我本來就是親王治下一位農夫的兒子，對這些也不算陌生。”藍道爾目光變得空茫，牧羊一般是孩子的工作，在他還沒被親王選中接到城堡裏時，每天這個時候他都要趕著羊群，穿過田野去村莊外的草甸，讓羊兒們在入冬前盡量多吃一些，長出厚厚的肥膘，並且還隨時要留神，防止那些狡猾的家夥溜進柵欄啃了裏麵的蕪菁。
已經那麽久了啊……久到他連人類時候的父母都忘記了。在他漫長的時光中，和人類父母在一起的時間也不過七八年，簡直就像是夢一樣短暫。
那麽眼前這位少女呢？她會不會也像是一片雪花一樣從他身邊掠過，很快就消失不見呢？
在那一瞬間，他突然有些理解了奧羅拉為什麽不顧一切想要擁吮自己的戀人，因為血族的永生實在是太孤獨了。
“怎麽了？”
“啊，沒什麽，隻是想起了一些別的事。”藍道爾不願意提及，自己剛剛在考慮擁吮一位異端裁判所審判官的可行性，連他自己都覺得過於天真到了荒謬的程度，所以趕緊岔開話題。
“……這次還有件特別的工作，最近很多商人都在使用電報傳訊，聽說就算相隔很遠，也能夠很快到達，親王叫我來順便了解評估一下，有沒有必要在華威堡附近也開設一條。”
“那個確實很方便，如果隻是日常事務的聯絡，它能夠大大縮短傳訊的時間。”伊薇特有後世的眼光，她知道很長一段時間，至少在電話問世之前，電報都是非常重要的通訊手段，一直到二戰還在用。不過現在還是一項新興技術，隻運用在少量行業，比如目光敏銳的商人需要實時了解股價和大宗貨物價格浮動，以及火車站點必須及時通知發班，他們都較早接觸到了電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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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雖如此，但我還是有些不明白。”藍道爾認真地說，“我剛才去電報局向另一位族人發送了一封信，我付了錢，過了一會，那裏工作人員告訴我信息已經發出去了，可我離開時卻看到，我給他的原件明明還釘在他的工作台上，我不知道為什麽他要欺騙我。”
“噗……”伊薇特忍不住笑出來，“你不會和他起了衝突吧？”
“我沒有指出這一點，那封信本就是測試，內容並不重要。我隻是有些懷疑電報行業的誠信，就算它足夠快捷，但如果從業者都如此隨心所欲，那麽我認為也沒有必要架設在華威郡了。”
“他的確是已經發出去了，電報並非像傳統信件一樣輸送的實物，而是以電流火花的長短、頻率表達一個個字母，通過人工翻譯成特殊的電碼，以一根導電的線傳遞到遠方，另一頭的電報員再把有節奏的電流重新轉譯為字母……”伊薇特忍笑，向藍道爾解釋電報的原理，以及目前它的優點和弊端。
“原來如此。”聽了她的講述，藍道爾總算明白電報究竟是什麽樣的東西，不由得心中暗自感歎人類發明家的奇思妙想。
“我會向侯爵轉述的，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不過你在信中說有事找我，是遇到了什麽麻煩事嗎？”
伊薇特取出口袋裏的試管：“這裏麵的血屬於一名剛出生不久的嬰孩，它的父親被證實是食屍鬼，生下它時處於還未完全覺醒的潛伏期，我想知道嬰兒本身是不是。”
“食屍鬼嗎……這個我無法判斷，但我知道有一位族人可以。他的容貌和身份都是我族的秘密，你是親王信任的人，我可以帶你去見他，但關於見到他的事，希望你不要告訴任何人。”
“如果是那麽重要的人，這樣還是不太妥當吧？要麽我把血樣給你，你把他的判斷告訴我不就好了？”
藍道爾有些遲疑地說：“因為他的情況比較特殊，有時候連我們也無法溝通，如果你在現場，也許知道他在表達什麽，我擔心我會遺漏一些重要的訊息。”
“啊？”
“在下水道的那次，我曾經說過，幾乎每一支血族都有自身的缺陷，我和親王的祖先的缺陷是‘渴血症’，我們無法服用品質低劣的血，也不能把自己的血給活著的凡人，製造忠於我們的血仆，因為我們的血有強烈的成癮性，他們會越需求越多，對它的渴望甚至超過了血仆精神中的忠誠烙印，最後發展到為了取走主人的血攻擊我們……也許正因為如此，我的祖先才會學習凡人的騎士製度，試著用使命和責任去統禦凡人，而非一味地依賴超凡能力。
我說的這位族人和我們不是一位祖先的後裔，但他這一脈在以前血族分裂中也與我們是同盟，他的缺陷是‘血靈症’，他們認為自己飲下的血中含有原主人的靈魂，每次在飲血後都會變得……奇怪。”
“奇怪？你是指……”
“精神上會短暫變成另一個人，也就是血液的供給者。”藍道爾說，“在被血靈症控製的時間內，他們像供給者本人一樣喜怒哀樂，還曾經發生過一件充滿爭議的事：一位血靈症患者吮吸的目標曾有過至親被吸血致死的經曆，因而他在吸血後內心暫時‘變成’了滿腹仇恨的人類，極端狂躁憤怒，然後殺死了吸幹他親人血的另一名血族。弑親是重罪，當時引發了一場由幾位德高望重的血族長者共同主持的討論，裁定因為‘血靈症’控製下的弑親究竟算不算真正的弑親，最後那名血族雖然沒被殺死，但也遭到放逐。他就是你接下來要去拜訪的族人，在品鑒血液本身的能力上，恐怕絕無其他血族能超過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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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身上有糟糕的氣味……難道是上次的事讓你被野狗們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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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不是, 最近……呃……我認識了一位被族人拋棄的小狼人，那孩子無處可去, 我就收養了他。”
“這是個輕率的決定, 我認為你應該再仔細考慮一下。”藍道爾努力使自己不要露出對世仇的厭惡。
“我花了幾天時間思考，最終得出了目前的結論。”
“教廷應該不會讚同你的想法。”
“他們也不會讚同和血族成為朋友。”
這無解的迴答讓藍道爾無話可說, 他隻能端起桌上的紅茶一口一口喝著。
“我知道你是為我著想，不過那孩子非常可憐，我本來在他附近查案，但因為我的一時疏忽, 讓唯一對他好的親人被嫌犯虐殺, 他目睹兇案現場提前覺醒了魂怒，這才使他被同族驅逐。出生不是他能選擇的, 命運同樣對他如此冷酷, 可他依舊是個樂觀善良的孩子, 我照顧他也可以彌補自己心中的遺憾，要是我早點抓住兇手，他的親人就不會死了，這樣也對我的信念教條有好處。”
聽她這麽說著，湖綠色的清澈眼睛眼瞼低垂，像是在失落自責的模樣，本來有點生悶氣的藍道爾立馬把剛才的鬱悶扔到九霄雲外了。
“……你就是太愛管閑事了，這不是你的錯。聽起來你最終還是解決了案件，我想他的親人也可以獲得安息。”
“但願如此吧。對了，藍道爾最近來倫敦處理俗務，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伊薇特好奇地問。
這位統禦阿爾比恩血族的吸血鬼王子離開華威郡的家族領地，在外隻能以侯爵的仆人身份行走，即使來倫敦公幹出差，為了不引人懷疑，住的都是普通偏上層次工薪階層的旅店，而不是侯爵在倫敦的空置房產。突然收到伊薇特來訪的信息，沒辦法在旅店接待她，隻能在外麵的咖啡館見麵，說起來還是挺慘的，不也知道究竟有什麽要務。
她問的時候托著腮微微側著腦袋，藍道爾隻覺得十分乖巧可愛，一點也看不出之前雙持槍劍戰鬥的英姿，就像是把爪子收在肉墊裏的小貓咪一樣。
“也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每年的例行公事吧……秋季結束後，莊園收獲的穀物需要售賣，現在也是牲畜皮毛最濃密的時節，要提前聯係皮貨商人宰殺後收購，這樣做還可以降低冬季需要的飼料儲備。”
這個時代恩格爾係數非常高，土地貴族靠賣農產品十分賺錢，隻不過伊薇特沒想到血族王子還要親自打理領地的農莊，而且談起來頭頭是道的樣子，可以說很不容易了。
“誒~我還以為這些你會交給真正的仆人去做，沒想到你好像很熟練，有些讓我意外。”
“我們要避免讓凡人過多加入領地事務，否則很可能察覺到我們的特別之處。而且我做這個有五十多年，再怎麽愚蠢也能學會，更何況我本來就是親王治下一位農夫的兒子，對這些也不算陌生。”藍道爾目光變得空茫，牧羊一般是孩子的工作，在他還沒被親王選中接到城堡裏時，每天這個時候他都要趕著羊群，穿過田野去村莊外的草甸，讓羊兒們在入冬前盡量多吃一些，長出厚厚的肥膘，並且還隨時要留神，防止那些狡猾的家夥溜進柵欄啃了裏麵的蕪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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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眼前這位少女呢？她會不會也像是一片雪花一樣從他身邊掠過，很快就消失不見呢？
在那一瞬間，他突然有些理解了奧羅拉為什麽不顧一切想要擁吮自己的戀人，因為血族的永生實在是太孤獨了。
“怎麽了？”
“啊，沒什麽，隻是想起了一些別的事。”藍道爾不願意提及，自己剛剛在考慮擁吮一位異端裁判所審判官的可行性，連他自己都覺得過於天真到了荒謬的程度，所以趕緊岔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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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確是已經發出去了，電報並非像傳統信件一樣輸送的實物，而是以電流火花的長短、頻率表達一個個字母，通過人工翻譯成特殊的電碼，以一根導電的線傳遞到遠方，另一頭的電報員再把有節奏的電流重新轉譯為字母……”伊薇特忍笑，向藍道爾解釋電報的原理，以及目前它的優點和弊端。
“原來如此。”聽了她的講述，藍道爾總算明白電報究竟是什麽樣的東西，不由得心中暗自感歎人類發明家的奇思妙想。
“我會向侯爵轉述的，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不過你在信中說有事找我，是遇到了什麽麻煩事嗎？”
伊薇特取出口袋裏的試管：“這裏麵的血屬於一名剛出生不久的嬰孩，它的父親被證實是食屍鬼，生下它時處於還未完全覺醒的潛伏期，我想知道嬰兒本身是不是。”
“食屍鬼嗎……這個我無法判斷，但我知道有一位族人可以。他的容貌和身份都是我族的秘密，你是親王信任的人，我可以帶你去見他，但關於見到他的事，希望你不要告訴任何人。”
“如果是那麽重要的人，這樣還是不太妥當吧？要麽我把血樣給你，你把他的判斷告訴我不就好了？”
藍道爾有些遲疑地說：“因為他的情況比較特殊，有時候連我們也無法溝通，如果你在現場，也許知道他在表達什麽，我擔心我會遺漏一些重要的訊息。”
“啊？”
“在下水道的那次，我曾經說過，幾乎每一支血族都有自身的缺陷，我和親王的祖先的缺陷是‘渴血症’，我們無法服用品質低劣的血，也不能把自己的血給活著的凡人，製造忠於我們的血仆，因為我們的血有強烈的成癮性，他們會越需求越多，對它的渴望甚至超過了血仆精神中的忠誠烙印，最後發展到為了取走主人的血攻擊我們……也許正因為如此，我的祖先才會學習凡人的騎士製度，試著用使命和責任去統禦凡人，而非一味地依賴超凡能力。
我說的這位族人和我們不是一位祖先的後裔，但他這一脈在以前血族分裂中也與我們是同盟，他的缺陷是‘血靈症’，他們認為自己飲下的血中含有原主人的靈魂，每次在飲血後都會變得……奇怪。”
“奇怪？你是指……”
“精神上會短暫變成另一個人，也就是血液的供給者。”藍道爾說，“在被血靈症控製的時間內，他們像供給者本人一樣喜怒哀樂，還曾經發生過一件充滿爭議的事：一位血靈症患者吮吸的目標曾有過至親被吸血致死的經曆，因而他在吸血後內心暫時‘變成’了滿腹仇恨的人類，極端狂躁憤怒，然後殺死了吸幹他親人血的另一名血族。弑親是重罪，當時引發了一場由幾位德高望重的血族長者共同主持的討論，裁定因為‘血靈症’控製下的弑親究竟算不算真正的弑親，最後那名血族雖然沒被殺死，但也遭到放逐。他就是你接下來要去拜訪的族人，在品鑒血液本身的能力上，恐怕絕無其他血族能超過他們。”
※※※※※※※※※※※※※※※※※※※※
感謝在2019-11-20 01:45:17~2019-11-21 02:23:2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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