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爾默夫人邀請伊薇特玩的是一種叫做惠斯特牌的四人牌局, 它似乎是橋牌的前身, 規則也有些相似, 除了她與伊薇特外,還有帕爾默夫人的另外兩位閨蜜, 布雷恩太太和瓊斯太太。

    韋斯特小姐和她的未婚夫就在旁邊,不時和她們聊著天,也許不是聊天,而是被布雷恩太太和瓊斯太太單方麵擠兌。

    從他們的話語中, 伊薇特得到了不少訊息, 原來這裏麵隻有帕爾默夫人比較富有,她丈夫是位銀行家,還沒來得及和她留下子嗣就病逝了,帕爾默夫人得以繼承丈夫留下的大筆債券、不動產等等,她也沒有再婚的打算, 而是用每年不菲的收益去周遊列國以及其他享樂。

    由於她膝下無子, 於是韋斯特小姐就成了她的繼承人,也許韋斯特小姐的父親擔心帕爾默夫人在外邊享樂的時候突然煥發第二春, 讓自己女兒竹籃打水一場空, 於是就以“照料年事過高的姑媽”為名,支著她到帕爾默夫人身邊履行晚輩的義務, 獲取她的好感, 也順便監視究竟有沒有小白臉之類的爛桃花覬覦有錢女寡婦的財產。

    伊薇特猜測也許帕爾默夫人也知道自己兄弟的打算, 二來韋斯特小姐也是個性格比較笨拙懦弱、不善言辭的人, 自然無法得到姑媽的歡心, 否則帕爾默夫人的兩位閨蜜未必敢在玩牌的時候揶揄她,也讓伊薇特坐下來不到兩小時就大概清楚了她們兩人的家庭背景。

    然而韋斯特小姐雖然口訥,但她的未婚夫還算是性格強勢,時不時也迴擊布雷恩太太和瓊斯太太的暗指,原來這兩位也隻是普通中產階級的婦女,雖然衣食無憂,但跨越大洋的旅行對她們來說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幸虧她們是帕爾默夫人的密友,所以才從有錢的遺孀那裏得到資助,可以說這一趟旅行都是由帕爾默夫人支付的費用。

    不過未婚夫先生現在還沒有和韋斯特小姐結婚,先天身份占了劣勢,在他與兩位密友太太的針鋒相對中,對方明裏暗裏諷刺他是因為知道韋斯特小姐是女富豪的繼承人,才向韋斯特小姐開展了非常熱烈的追求,否則以他往浪蕩花心的名聲,未必會看上她這樣沉悶無趣的女人。

    對於密友太太們的擠兌,伊薇特相信她們的說法也許並不是空穴來風,她能感受到那位有幾分英俊的小軍官似乎對自己有敵意,特別是在她引起了帕爾默夫人注意後,就暗地裏用一種仿佛看小偷似的眼神盯著她,仿佛在說:小子,我知道你在打什麽鬼主意,你可要當心點!

    遭受了無端的誤解,伊薇特也沒有什麽辦法,內心有些後悔貿然答應韋斯特小姐的邀請,不過看著這幾個人暗地裏相互角力,空氣中隱約彌漫著淡淡的火|藥味,唇槍舌劍你來我往,也算是不虛此行。

    帕爾默夫人也是,她身邊的人都是因為錢聚集在她身邊,盡管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像侍奉女王一樣恭維她,但這樣真的有樂趣嗎?伊薇特思索著。

    “費雪先生平時都如何打發時間呢?像你這樣漂亮的年輕人,應該有許多女性朋友吧?”帕爾默夫人笑嗬嗬地問。

    “女性朋友?可能是我興趣太陰沉了,很少遇到擁有共同愛好的女性,所以也沒有多少女性朋友。”

    伊薇特不怎麽逛街,也不看戲,一天要麽訓練劍術和超凡能力的掌控,要麽就是在處理事情,閑下來放鬆也是去“思維迷宮”俱樂部和一群愛好推理的男性成員們混在一起,仔細一想,確實似乎沒有多少世俗中女性朋友。

    “費雪先生興趣是什麽呢?我很難想象現在還有你這樣年紀的少年不愛去劇院酒吧的。”

    “呃……我是推理小說愛好者,平時的興趣就是看看小說,偶爾練練劍,我的家族有擊劍方麵的傳統,長輩也對我要求十分嚴格。”

    自律不諳世事的美少年劍客顯然是經久不衰的人設,夫人太太們都眼睛一亮,對伊薇特的溢美之詞幾乎停不下來。

    “推理小說嗎?其實我也是這種類型讀物的忠實讀者,尤其喜歡作家福克納先生的謝瓦利埃探案集係列,自從第一本《吸血鬼殺人事件》我就被那緊張刺激的劇情深深吸引了,現在報紙上連載的《貝爾街的亡靈》同樣十分精彩。說起來,小說中的貴族偵探謝瓦利埃也是和費雪先生一樣,是位英俊的法蘭西劍術高手呢~”帕爾默夫人興致勃勃地談到。

    我為什麽要提起這個話題?!

    沒想到在這裏也能遇到箭毒木的讀者,伊薇特陷入深深的懊悔中,根本不敢接話。

    好在帕爾默夫人的兩位閨蜜也談性甚濃,不至於讓局麵陷入尷尬的冷場。

    “看來費雪先生的長輩一定是道德高尚的紳士,隻有這樣才能教導出你這樣品性完美無瑕的正直年輕人。”

    “可不是嗎?至少費雪先生不像某些軍官,總是和士兵在放|蕩墮落的場所鬼混,真希望所有男士都該像費雪先生一樣,專注於事業和學業,如此才能保證他們不會被一些市井下流小子帶壞了。”瓊斯太太說著,一邊還若有所指地掃過年輕軍官的臉。

    而後者很快麵色像是豬肝一樣漲紅,他憤怒的目光在伊薇特和瓊斯太太之間遊移不定,不過看到帕爾默夫人盯著伊薇特讚許的目光,他知道自己要是在氣頭上說了什麽。一定會招致富有遺孀的厭惡,所以隻能恨恨忍下這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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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瓊斯太太見他不敢頂嘴,於是露出勝利者的微笑:“既然你現在如此空閑,那麽安德森先生,為什麽不幫我們把放在鋼琴那邊的雞尾酒端過來。對了,費雪先生,雞尾酒可是新大陸流行的飲料,由果汁和各種酒調製,比起阿爾比恩的潘趣酒,我認為雞尾酒更好喝一些。我們剛才點的杏仁酸酒還沒動過,不知道是否符合您的口味,這是一種用方津杏仁利口酒和檸檬汁調配的雞尾酒,口感酸甜順口……雖然通常女性更喜歡它。”

    也許夏季的天氣太熱,帕爾默夫人也頗有意動,她看向年輕軍官:“請幫我們拿過來,安德森先生。”

    也許瓊斯太太指使不動他,但對於帕爾默夫人,他卻是不敢違逆的,於是很快一托盤橙黃色十分喜人的雞尾酒就被端了過來,隔著一段距離也能聞到淡淡的柑橘和杏仁的芳香。

    韋斯特小姐的未婚夫安德森先生先把雞尾酒托盤端到帕爾默夫人麵前,讓最尊貴的女士挑了一杯,然後是伊薇特和布雷恩太太,也許是記恨之前瓊斯太太的嘲諷,他最後才走到瓊斯太太麵前,而後者顯然也渴了,隻是白了他一眼,然後仰頭咕嘟咕嘟就把整杯酒灌了下去。

    “果然夏日就是要喝酸甜的飲料才能振奮精神,尤其是它的檸檬香氣,和杏仁酒融合得太美妙了。”她讚歎著。

    老實說,這個行為是有些許失禮的,應該等最尊貴的人舉杯後,其他人才能動,不過帕爾默夫人正在興頭上,沒有因此不悅,她麵露微笑,向伊薇特舉杯:“費雪先生,嚐一嚐這個,我敢保證它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不過當帕爾默夫人剛喝下一口,臉色立刻就變了,她打翻了酒杯,然後彎下腰,捂住心髒,痛苦地把酒吐了出來。

    “毒……”帕爾默夫人臉色鐵青,眼神中充斥著濃濃的恐懼和懷疑,直直看向倒在一旁的酒杯。

    杏仁酸酒?!

    伊薇特突然想起,推理小說中經典的毒殺道具——氰|化物!它有著杏仁的氣息,常常被加入到帶有杏仁的糕點和飲料中,掩蓋它特殊的芳香,然後迅速致人死地。

    瓊斯太太和布雷恩太太也慌了,由於這個時候女性中人人束腰,和纏足一樣,越是大家閨秀,越早束腰,而且捆得更細,因為她們不需要勞動,束腰緊身衣壓迫內髒變了形,這讓這個時代的婦女,尤其是上流社會的女人十分容易暈厥,所以需要隨身帶著嗅鹽以便隨時把自己喚醒。

    由於大腦的信息由丘腦接受並發送到皮層等候處理,當人睡覺或者昏迷後,丘腦也會跟著休息,但唯有一個感官例外,那就是嗅覺,它位於邊緣係統,並不經丘腦集散,所以嗅鹽中具有刺激的氨氣可以喚醒昏迷的人。

    看帕爾默夫人痛苦地倒下並失去了意識,瓊斯太太拿出自己的嗅鹽瓶,但這似乎已經無濟於事了,畢竟嗅鹽隻是刺激人醒來的化學藥品,而不是起死迴生的神藥。僅僅片刻,帕爾默夫人就抽搐著停止了唿吸,從她喝下去到死亡,整個過程也許就不到半分鍾。

    死了?

    就在她麵前,剛才還活生生談笑的人片刻間就倒地身死,伊薇特愣了愣,很快她反應過來。

    就在女士們控製不住,驚慌尖叫的休息室中,她站上了桌子,雙手下壓做平複狀。

    “大家安靜,呆在這裏都不要亂動,我們等船上的醫生過來處理,這是一起投毒事件,兇手有可能就在這個房間,還請大家保持克製,不要做一些引起別人懷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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