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外麵有些什麽?”伊薇特追問她。

    “我不知道, 可我一個朋友說, 他晚上夜班結束迴家時, 看到小巷子裏有白色的野獸在撕咬著一個流浪漢,它們有鬼火般碧綠的眼睛, 仿佛在黑暗中靜靜燃燒。他嚇壞了,一路跑迴家裏,第二天就告訴了我們這件事, 並且準備馬上搬離這個被詛咒的地方。我們一開始並不相信, 他是個酗酒如命的糊塗蟲,準是喝多了看到幻覺。當我們在背地嘲笑他的時候, 他不見了,我們都以為他被嚇得逃離了這裏,但他家裏的東西都沒帶走,還有被暴力砸壞的痕跡。您知道的, 像我們這樣的窮人,怎麽可能離開時把家當都丟下?

    後來我們都發現街上的流浪漢在減少, 有人在小巷子裏找到了破布和拖行的血跡, 一切都顯而易見了。我們不敢談論它,可幾乎所有人心裏都明白, 要是誰敢亂嚷嚷失蹤的事, 他一準就連自己也會很快失蹤了。所幸的是, 除了那些大嘴巴, 好好在夜裏呆在家中的人還沒有遇到過這種事, 至於那些流浪漢去了哪裏……我知道, 也不想知道。”

    那女人戰戰兢兢說著,她的手在心口緊握,仿佛這樣能帶給她安全感。

    “我知道了,謝謝你的告誡,請收下這塊黃油,我也該走了。”

    伊薇特提著籃子從房間內退出來,藍道爾凝重地問她:“怎麽樣?”

    “流浪漢的消失恐怕背後不那麽簡單,她聲稱自己的朋友目擊過白色的野獸在晚上襲擊無家可歸者,不知道是否和奧羅拉有關。”

    “白色的野獸?”藍道爾皺眉。

    “嗯,毛發是白色的,眼睛是鬼火的瑩綠色。”伊薇特補充道。

    藍道爾沉吟不語,過一會才說:“綠眼睛是狼人魂怒的標誌,當他們控製不住內心的獸性時就會這樣,還會發狂攻擊身邊所有異類……可是白色的毛皮?我從未聽說過有這樣一類分支,他們的野獸形態和普通的狼沒區別,隻不過更加肮髒、焦躁和充滿攻擊性。”

    籃子裏用牛皮紙包裹的大塊黃油還剩了不少,伊薇特看了看附近黑燈瞎火的居民區:“我再去別的家庭問問。隻不過剛才的婦女說,她和周圍的鄰居都不敢公開談論失蹤的事,否則也將麵臨‘失蹤’的結果,我懷疑這裏麵住著一部分監視者,有可能接下來得到的信息中存在故意的誤導,需要藍道爾你仔細辨別。”

    “如果告密者真的存在,你認為他最有可能是什麽身份?幫派分子?還是形跡可疑的外來者?”

    “我不知道,不過我想最有可能的也許是隱藏在人類中的狼人吧……幫派分子無法與這些貧苦老實人推心置腹,這種話題隻有信任的親友近鄰才會談論,窮人中篤信三位一體的人非常多,他們互相也有牢固的互助組織,就算有人會為利益出賣親朋給妖魔,這樣的人數量也絕對不會多。從之前的賭場打手的證詞來看,事實上奧羅拉信任的隻有少部分,由於‘渴血症’的存在,她無法長期控製凡人,所以我認為狼人是最有可能的。這隻是我的猜測,也不是絕對正確。”

    “那麽你可以選擇晾衣繩上衣服尺寸繁多、大小不一的。狼人即使居住在凡人中,也很少有家庭和睦的例子,他們的狼族血親在幼狼很小時就會離開,把年幼未覺醒的孩子交給人類撫養,由於種族暴躁孤僻的本性,幼狼在長大的過程中一定會被排擠敵視,狼人的覺醒源於憤怒的力量,每一次羞辱和咒罵都會繼續魂怒,直到臨界點,幼狼就會把一切發泄出來,殺死麵前挑釁自己的人類,然後迴歸自己本來的種族。狼人絕大多數不會擁有家人,隻要晾衣繩上有好幾類不同的衣服,幾乎可以肯定不是他們。”

    伊薇特點點頭,按照藍道爾提供的線索找了幾戶稍大的家庭,用黃油交換了一些消息。

    這些家庭和一開始的女人提供的消息差不多,隻不過其中一人告訴了伊薇特一條重要的事情,那人是位“叫醒人”,這時代沒有鬧鍾,靠薪水生活的白領和勞工為了避免睡過頭,於是誕生了他這樣特殊的職業,每到早上特定時候,他就會拿著長木杆挨家挨戶敲打顧客的窗戶,把他們從睡夢中叫醒。

    由於職業性質,他總是起來的較早,上周某一天早上黎明時分,他正準備走上街去敲窗戶時,卻看見了地上還沒凝固的新鮮血跡,周圍還有帶血的足印,看腳爪像是狼一類的犬科動物,隻是比一般的狼大得多。

    那血跡被一路拖行著,消失在了一處下水道井蓋邊。

    他很快聯想到了其中隱含的惡意,再結合最近流浪漢失蹤的流言,他立刻退款並賠償了那條街道所有客戶的損失,從此再也不準備接這附近的活計。

    伊薇特用黃油謝過了他的情報,接下來的幾家再也沒有得到有價值的東西,正好籃子裏的黃油也贈送完畢,她和藍道爾決定去叫醒人提到的下水道看看。

    一開始,下水道沒什麽異狀,隨著搜尋的深入,除了正常腐爛的惡臭外,一種猛獸的腥臭也變得若隱若現。

    自從人們發現疫病和汙水的關係後,倫敦地下就修建了錯綜複雜、宛如宮殿的空曠管道,此時中央汙水兩旁的磚砌台階上,卻時不時灑落著一些野獸的糞便,幹燥的角落還有一些泛黃的尿漬。

    藍道爾具有黑暗視覺,但伊薇特的熱感模式隻能感知有溫度的東西,在這種潮濕冰冷的下水道行動,她緩緩走著,依靠提燈的微弱光芒才不至於目不視物。藍道爾或許一進來就發現了什麽,他變得沉默,然後越走越快。

    在進入一條較大的“主幹道”時,藍道爾停下了腳步。

    這個地方屬於好幾條下水道交匯的地方,內部麵積也十分寬廣,汙水河靜靜流淌著,下麵沉積著深深的汙泥,而在兩岸供清淤工人站立的通道上,有一個用石塊壘成的簡陋祭壇,供奉著牆上用爪痕抓成的、宛如一顆扭曲星辰的玩意。

    而那些石塊中插著一個人……或者說一個人曾經的部分。

    他的頭還保持著健全,脖子以下隻有脊柱到尾椎部分的骨頭,幾根沒有完全斷裂的肋骨參差不齊地從胸椎上延伸出來,其他手腳、髖骨、背骨部分完全消失了,看起來就像腦袋被插在一根彎曲的棍子上,淩亂的發絲在空中微微飄蕩。

    藍道爾快步走上去,撩起那顆頭上的發絲,像是確認死者的麵容。

    “是你認識的人?”伊薇特問完就怔住了,光線昏暗,而且那顆腦袋低垂著,她看不清楚究竟長什麽樣,但發絲下隱藏的耳廊是尖的。

    “是的,我認識他,他是服飾了侯爵很多年的侍從,也是家族的執法者。”藍道爾聲音冰冷刺骨,然而憤怒的火焰卻在他胸中燃燒。

    “我很遺憾。既然他被殺害,殘骸還留在這裏,我想奧羅拉極有可能就藏在裏麵,現在我們隻要告訴侯爵……”

    “不用向侯爵報告。她做下的事已經違反族內幾乎所有禁令,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重罪,如果公之於眾,調集族內的殺手來處理,侯爵因她染上汙點的名譽會受到更嚴重的羞辱!特別是殘殺執法者的惡行,一定將動搖侯爵的聲望,我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這裏不需要別的人插手,我會帶著她的頭迴去複命。感謝你的協助,費雪先生,現在你的工作完成了,迴去吧。”

    銳利的殺意從他身上透出,藍道爾冷冷地對伊薇特道謝,轉身向更深處走進。

    他現在大概怒火中燒,態度有些失常也可以理解,希望他不要被憤怒衝昏了頭腦。伊薇特想著,目光停留在牆上用爪痕刻下的圖騰上,它輪廓像是一顆怪異的星,又像是一滴濺落的液體,大體呈現圓形,隻是周圍有著蜷曲歪斜的光芒,讓伊薇特有種厭惡的情緒。

    藍道爾一個人去追捕,沒問題嗎?

    蒙塔古侯爵那種悲傷而堅毅的神情仿佛浮現在她眼前,也許是意識到即將殺死自己疼愛的女兒,所以他才會如此失落而哀傷,給人的感覺並不像執掌一方的大貴族,或是德高望重的吸血鬼族長,反而更像是一位內心充滿矛盾的普通老人。這還是奧羅拉本就犯了重罪,要是藍道爾遇到危險,他一定會更加痛心吧。

    想到這裏,伊薇特又追了上去:“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她小跑到藍道爾旁邊,隻見他原本圓潤的耳廊已經變尖,兩顆犬齒伸長到下唇,一雙紅色的眸子閃灼著仇恨的光芒。

    現在藍道爾的內心大概除了殺死奧羅拉之外,什麽都聽不進去了。

    唉……真是麻煩的家夥。伊薇特暗暗嘀咕著。

    “我族享有永恆的生命,除了被驅魔人殺死外,其實很大一部分是自己結束生命,越強大的血族,在世時間越長,就越容易被月亮的詛咒影響,慢慢陷入一種憂鬱的情緒,對世界上一切事物都不感興趣。”藍道爾突然說。

    “你是說侯爵……”

    “侯爵是人類授予他的爵位,他在血族的身份是這個島國的親王,裁決、調停和節製著這個國度的所有血族。親王他……其實早已對人世有些厭倦,隻是對一些蠢蠢欲動的家夥放不下心,一些剛成為血族不過十幾年的小家夥滿腦子都是想要掌控世界的愚蠢心思,他們很容易被陰謀家利用。”藍道爾恨聲說:“她本應成為親王的左膀右臂,但她卻總是讓他失望。是時候結束這個錯誤了,就算她是我的妹妹,我也一定要殺了她……”

    ※※※※※※※※※※※※※※※※※※※※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igg、哭泣的偵探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牙魚 29瓶;s 20瓶;寒天檸檬愛玉、青樓楚館怡紅院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異界狩魔日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中二隱修會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中二隱修會並收藏異界狩魔日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