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話說完,湘裙轉身往廳口走去,當她跨出門坎,外頭一片明亮,也仿佛走出心底的陰霾,頓時豁然開朗了。


    「小姐,這些年真是苦了你。」一直陪伴在側的詹大娘從頭聽到尾,總算明白當年發生的事,哽咽地說。


    她笑著搖頭。「都過去了。」


    沒錯!已經過去了,以後才是最重要的。


    話才說完,湘裙便看到站在不遠處等候的男性身影,頓時綻開笑靨,迎了上去。


    「因為擔心我,所以在這兒等嗎?」


    「不是擔心……」瞿仲昂輕擁著她的肩。「隻是想讓你知道,無論發生任何事,我都會在你身邊,若不在你身邊,便是在不遠處,你並不是一個人。」


    湘裙鼻頭有些酸澀,那是感動,他們能走到這一步,可是花了七年的時間,所以更要珍惜。


    「是,相公,我會記住的。」


    「咱們迴家吧。」他眼底泛著溫柔。


    「咱們迴家。」這次是真的迴家了。


    從建州府迴來,已經過了三個月。


    立冬過後,天氣寒冷。


    湘裙輕手輕腳地從衣箱中取出需要縫補的圓領襴衫,一麵注意此刻斜臥在床上午睡的男人,就怕會吵醒他。


    她在桌旁坐下,先在針上穿好線,便安靜地縫補著。


    過了約莫一刻,就聽到床上一陣窸窸窣窣,原本睡得很沈的瞿仲昂突然坐起身,好半晌都沒有動作,像是還沒迴過神來。


    「相公?」她猶豫了下才喚道。


    瞿仲昂眨了眨眼,才將頭轉向她,俊臉頓時布滿喜色。


    「過來我這兒!」他伸出手來。


    她雖然不解,還是將縫補一半的衣服擱在桌上,起身走過去,接著便被瞿仲昂一把拉進懷中摟著,不禁笑問:「怎麽了?」


    「湘裙……」他將大掌貼在妻子的小腹上。「你有喜了!」


    「我有喜了?」湘裙一臉莫名其妙。


    「對,咱們又要當爹娘了。」


    她嗔笑一聲。「相公又不是大夫,如何知道我有喜了?」


    「因為我剛剛作了一個夢,在夢中看見了……」瞿仲昂一臉得意洋洋。「我的左手抱著正在哇哇大哭的女兒,接著抱在右手的兒子也跟著哭了,害我手忙腳亂,不知該先安撫哪一個,這就代表不久以後你會生下龍鳳胎。」


    「真的嗎?」在心裏算一算日子,她的葵水才不過晚來三天,這種情況也不是沒有過,說是有喜,似乎還太早了。


    瞿仲昂低哼一聲。「你不相信我作的夢?」


    「是、是,我相信就是了……對了!」湘裙忽然想起了什麽。「經你這麽一說,我才想到前兩天,在璿玉房裏,他突然說自己就要當哥哥了,所以要快點長大,才能保護弟弟妹妹。」


    「他真的這麽說?」他也想起三個月前,和妻子從建州府迴來,就曾經和兒子有過一番談話,也確定璿玉真的可以「看到」一些即將發生,甚至正在發生的事,而且是在清醒的狀況之下,不是在夢中預見。


    「當時聽了隻是半信半疑,沒想到又讓他說中了,這樣會不會為他的將來帶來困擾或麻煩?」湘裙不禁有些憂心。身為母親,最大的希望就是兒女能平安健康的長大,像個普通人就好。


    「既然是老天爺賜予的,咱們也隻能接受它。」瞿仲昂以自己的經驗迴道。


    她頷了下首,也將手心貼在自己的小腹上。「一男一女龍鳳胎……相公,我有一個請求。」


    「什麽請求?」他問。


    「要是真的生下一男一女,他們的名字能不能用我親生爹娘的?」這是她這個女兒唯一能表達孝心的方式。


    瞿仲昂可以體會妻子的心情,點頭道:「好,我答應你。」


    「謝謝相公。」似乎已經再也沒有遺憾了。


    就在半個月後,由大夫的診斷,證實湘裙確實有喜了。


    最開心的當數瞿父和瞿母了。


    「自從聽了仲昂說了你真正的身世,以及在阮家所過的日子,咱們才知道錯怪你了,以為你一心向著娘家,卻不知中間有這麽多曲折,讓你吃了那麽多苦頭。」瞿父歎了口氣,想要好好補償媳婦兒。


    連瞿母也有些過意不去。「我這個婆婆要是肯對你好一點,或許你就敢把心裏的委屈說出來,甚至還不肯聽你解釋,動手打了你,以後就把咱們當做親生爹娘,有話盡管說。」


    湘裙不禁喜極而泣,她終於得到公公婆婆接納的一天了。


    她終於有了屬千自己的家人。


    七個月後--


    夏天再度來到,不過湘裙也隻能站在窗前往外眺望外頭的美麗景致,也許是因為懷了龍鳳胎的關係,肚子大得嚇人,就像隨時都會臨盆似的。


    「醒了?」甫進門的瞿仲昂見到立於窗前的妻子,以為她還在午睡,所以先去處理事情。


    湘裙迴頭一笑。「相公請假在家,真的不要緊?」


    「因為我有一種感覺,你這兩天就會臨盆……」他小心地攙著妻子坐下。「當年璿玉出生,我沒有陪在你身邊,所以這次一定要做到。」


    「可是穩婆說至少要再半個多月,真的可以請那麽多天假嗎?」雖然最近肚子開始陣痛,不過又不像要生了,實在拿不準。「萬一有人在皇上麵前參你一本,說你玩忽職守……」


    瞿仲昂哼笑一聲。「當今朝中,有誰敢跟我作對?」


    「相公似乎太得意忘形,也不該有這種想法。」湘裙瞋瞪一眼,不再因為擔心惹他生氣,有話不敢直說了。「就算相公沒有陪在我身邊,必定在不遠處,我並不是一個人。」


    他不禁笑歎道:「也隻有你敢當麵教訓我。」


    「我不說,還有誰敢說。」她笑吟吟地迴道。


    就在這時,呀的一聲,房門被推開,小小的身子衝了進來。


    「娘……」嚇玉小臉紅通通地來到母親麵前。


    「沒見到爹嗎?」瞿仲昂擺出父親的威嚴問。


    他這才拱手提禮。「爹!」


    「什麽事跑得這麽急?」湘裙掏出手絹,幫兒子擦汗。


    就見璿玉笑得可愛地說:「我來陪弟弟妹妹玩。」


    「那也要等弟弟妹妹出生才行,他們還在娘的肚子裏,得再等上半個多月才見得到,別急。」她不禁失笑。


    瞿仲昂一臉若有所思地說:「告訴爹,你「看到」什麽了?」


    「我看到弟弟妹妹說要出來找我玩了。」璿玉認真地迴道。


    「你說他們……呃……嗯……」湘裙才說到這兒,比最近幾次還要來得強烈的陣痛讓她不禁彎下身子。「我的肚子……」


    「怎麽樣?要生了嗎?」瞿仲昂連忙先將妻子抱到床上。「你忍一忍,我現在就去叫人請穩婆……」


    看見爹橫衝直撞地奔出房門,璿玉便站在床邊,握著母親的手,像個大人似的安慰她。「娘很痛是不是?我會陪在娘身邊的……娘別怕……」


    湘裙一麵用力唿吸,一麵笑著說:「有璿玉在……娘不怕……」


    「穩婆很快就來了……」瞿仲昂又迴到房內,迴到妻子身邊。


    父子倆各握著一隻手,要給她力量和勇氣。


    她笑了,雖然肚子一陣一陣地抽痛,不過那是幸福的痛楚,也相信是每個女人都願意承受的,即使賠上一條命,都要讓孩子平安出生。


    過沒多久,穩婆被請來了。


    又經過了好幾個時辰的折騰,一個宏亮、一個細弱的嬰兒哭聲劃破夜色,湘裙順利地產下一對龍鳳胎。


    得知消息的瞿父和瞿母立刻趕來探視,現在的他們可把媳婦兒當做親生女兒一樣疼愛有加。


    「我要看弟弟妹娃……」璿玉努力踮著腳,想要看個清楚。


    瞿父俯下身子,讓他看懷中的小孫女。「這是妹妹……」


    「璿玉,這是弟弟。」瞿母抱著的是小孫子。


    「我是哥哥……」


    璿玉這麽一說,大人們都笑了。


    雖然人還很虛弱,不過湘裙看著圍繞在身邊的家人,想到自己得到的,遠比失去的還要多,她已經比別人還要幸運、幸福了。


    這時,一隻男性大掌握住她的手。


    湘裙抬起螓首,看著坐在床沿的夫婿,不禁相視一笑。


    「謝謝。」瞿仲昂很慶幸娶她為妻。


    因為是她教會了自己何謂夫妻。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這一世,能做真正的夫妻,除了要緣分,也要靠彼此的努力來維係。


    相信隻要有心,一定辦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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