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小姐現在這個性子跟她十二歲以前很像,隻是現在長大了,自然在想法上比小時候成熟,如果沒那件事……」


    「哪件事?」他訝然地問。


    「這……」她也不知從何說起。


    瞿仲昂直覺其中有異。「咱們換個地方說話。」


    就這樣,他將詹大娘帶往書房。


    「不必拘束,坐著說吧。」瞿仲昂將官帽擱在幾上,然後落坐。


    「……是。」詹大娘這才敢坐下。


    待兩人坐定之後,他沒有馬上開口詢問,隻是先思索詹大娘方才的話,想著如何切入重點,問出想知道的事。


    過了一會兒,小廝端了茶水進來,奉上之後又退到一旁。


    詹大娘低著頭,也在猶豫,因為她也不確定兩者之間有何關聯,說出來是否又有幫助,可他既是小姐的夫婿,也是要共度一生的良人,應該要曉得才對。


    「詹大娘,你方才提到十二歲,是不是當時你們家小姐出了什麽事?」瞿仲昂歸納出結論。


    「我也不知該怎麽說……」詹大娘終於鬆了口。


    「小姐從小就很聰明,兩位少爺隻要在書房念書識字,她就偷偷躲在門外聽,不管被夫人打過幾迴、罵過幾次,就是不許她又的去偷聽了,小姐還是不肯照做,總是想盡辦法也要去聽教書先生上課……記得有一迴教書先生教了什麽……出嫁從夫……夫死……」


    「幼從父兄、嫁從夫、夫死從子。」他幫她說。


    詹大娘馬上點頭如搗蒜。「對、對、對,就是這個,小姐聽了之後就跑進書房質問教書先生,若是父兄說的不對,做的事也是錯的,難道也要聽從?教書先生便迴答說沒錯,小姐很理直氣壯地說錯了就是錯了,就算是爹或是大哥、二哥,還是應該老實地跟他們說,把教書先生氣得臉紅脖子粗……」


    說到這兒,她不禁掩袖笑了。


    可是瞿仲昂卻相當震驚,因為確實和妻子意外發生之後的性子極為相像。


    究竟是怎麽迴事?


    他真的愈聽愈胡塗了。


    「小姐是個心地很善良的孩子,看到兩位少爺心情不好就打奴才出氣,她便會過去阻止,還指責兄長的行為,說奴才也一樣是人,不是買進來打罵的,可是這麽一來,反而又被夫人打了一頓……」詹大娘一麵迴憶著往事,一麵歎氣。


    「不過就在小姐十二歲生辰剛過完沒幾天,有一天下午她躲在房裏哭,怎麽哄都沒用,然後她就跟我說以後會乖乖聽話,不會再去聽教書先生上課,也不再想讀書識字了……」


    「為什麽?」瞿仲昂一臉納悶。


    「小姐不肯說,隻說是「秘密」。 」詹大娘搖著頭說。


    秘密?瞿仲昂心中一動,想到妻子那天的囈語。


    「也就是從那天開始,小姐就整個人變了,她開始學女紅,也很少再步出房門,更奇怪的是見到了老爺和夫人,不知怎麽的,似乎很怕他們,人也變得畏畏縮縮,有話更是不敢說,像是擔心會被人討厭。」到現在她還是相當不解。


    他沈吟一下。「嶽父和嶽母怎麽說?」


    「老爺和夫人並不太關心小姐,在他們眼中,隻有兩位少爺才是最重要的,有時我真要懷疑小姐不是他們的親生女兒,看到小姐變得比以前聽話,肯照他們的意思去做,都很高興。」詹大娘忿忿不平地說。


    瞿仲昂可以體會這番話的意思,他們隻想利用女兒來達到目的,從來不曾關心過她在婆家的處境,以前的他明知如此,也不曾想過幫妻子擺脫娘家的脅迫,如今想來,真該揍自己一拳。


    「她的大哥和二哥也沒有注意到妹妹的異狀?」他又問。


    詹大娘又是一臉悻悻然。「大少爺和二少爺跟小姐的歲數相差很多,根本不會和她一起玩,也很少理會,就算知道小姐變乖了,也隻是嘲笑說不用擔心她以後會被相公給休了,丟盡阮家的臉。」


    「到底是什麽原因造成的呢?」瞿仲昂推敲地喃道。


    這時詹大娘也不吐不快。「小姐會有這麽大的轉變,對她來說,一定是個天大的「秘密」,否則不會讓個原本性子開朗活潑又好動的孩子,一下子變得膽小懦弱,別人說什麽,她隻會乖乖照做,不敢反抗。」


    「原來那不是她本來的性子……」以為妻子天生就是軟弱膽怯,是意外發生之後才性情大變,如今才知曉是受到某種原因而刻意壓抑,一個人拚命地忍耐,有苦卻無處訴,連自己都不曾好好聽她說話。


    瞿仲昂用手指輕敲著座椅把手,沉默許久,終於下了定論。「看來隻有找出她十二歲那年之所以突然轉變的原因,才能找迴過去的記憶。」


    那麽又該從何著手?


    這個問題一直在瞿仲昂腦中盤旋。


    直到瞿仲昂推門進房,就見妻子立於窗前,不知在想些什麽,想得都出神了,連他進門都沒有察覺。


    「有心事?」他啟唇問道。


    湘裙一臉驚喜地迴頭。「還以為相公今天又不迴來了。」


    「這麽多天沒迴來,所以很想念你,當然要趕緊把事情處理完了。」瞿仲昂勾起一邊的嘴角,攬著她的肩頭說。


    她忍著笑意說:「相公何時學會說起甜言蜜語了?」


    「那是夫人教得好。」他貪看著妻子眼底流轉的黠光,還有噙在唇畔的美麗笑靨,多希望她能永遠保有它。


    「相公過獎了。」湘裙嗔笑地說。


    瞿仲昂攬著她在幾旁坐下,然後起了個頭。「方才迴府時見到了詹大娘,聽說是她一手把你帶大的。」


    「我也是聽大嫂說了才知道,雖然不記得了,可是對詹大娘有一種特別的感情,我想若沒有經過長時間相處,是不會有的,因為就連在二哥身上都找不到……」說著,她臉上露出孺慕之惰。「如果可以,真希望她能留在這兒,別迴去了。」


    他毫不考慮地應允。「這當然沒問題了,我想嶽父嶽母也會同意讓詹大娘留下來陪你。」


    「多謝相公。」湘裙不禁喜出望外,「對了!大嫂說有事要跟我商量,我正要過去,相公不妨睡一會兒,咱們晚一點再繼續聊。」


    「有事要跟你商量?」瞿仲昂心裏很清楚絕不是好事,想必又是有求而來,倒想要聽聽看怎麽說。


    「大嫂是這麽說的。」湘裙說著便要幫他寬衣。


    瞿仲昂輕按著她的小手。「你先過去吧,我自己來。」


    「是,相公。」


    直到妻子步出寢房,瞿仲昂才又坐迴椅上沈思,看來隻有迴到事件的原點才能找出真相了。


    「大嫂。」來到小廳,湘裙開口喚著正等得不耐煩的李氏。


    李氏表情一換,熱絡得很。「小姑,你來了。」


    「昨晚睡得好嗎?」她客氣地問。


    「很好、很好,一躺下來就睡到剛剛才起身呢。」李氏笑嗬嗬地說。


    湘裙先在座椅上坐定,瞅著大嫂目光熱切地凝睇自己,像在等她開口似的。「大嫂說有事想跟我商量,指的是……?」


    「是這樣的,上次你迴娘家,咱們也拜托過你,誰知你會出了意外,還把以前的事也全忘了,所以你大哥才要我來探望之外,順便……再提一次。」李氏陪著笑臉說。


    「是什麽事?」


    「你大哥當建州府的知府也有三年,再怎麽樣也是個四品官,他總希望能爬到更高的官位,好讓你爹娘在外人麵前神氣神氣,說有個這麽有出息的兒子。」隻要把公婆抬出來,小姑總不好拒絕。


    「那麽大哥和大嫂的意思是……?」想到婆婆曾經說過,自己這位兄長明明沒有才幹,卻硬逼著她請求相公幫忙,才能從縣丞一路當到知府,隻怕還不滿足,沒想到還真是說對了。


    李氏笑得見牙不見眼。「好歹也要當個二品官,有個尚書的頭銜可就好聽多了,本來是想最好是一品官,但又擔心太為難小姑,所以二品官就好。」


    聽大嫂說得大言不慚,簡直就是獅子大開口,湘裙心頭更冷了,自己娘家的親人都是一個樣。


    「要當個二品官很容易……」她才這麽說,李氏以為有望了,正欲開口好好感謝一番。「不過有個問題能否請教大嫂?」


    「什麽問題盡管問。」李氏想到夫婿當上二品官之後,自己也可以撈個誥命夫人來當,在姐妹淘之間也更威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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