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雲匯聚,天空之中的雷鳴電閃,暴雨夾雜著冰霜從天而降,砸落在車窗上,車水馬龍之中,一切模糊。

    雨水迸發的水花模糊了霓虹的光亮,穿過了高架橋上的風,水花迸射時發出細碎的聲響,像是魂靈碎裂的哀鳴。

    “還有多遠?”

    陶特有些煩躁的低頭看著腕表,窗外的暴雨似乎令一切都便的失去耐心。在寬敞的禮賓車裏,有關部門一群魁梧壯漢將消瘦的老頭兒拱衛在最中間,映襯他消瘦又矮小。

    副駕駛上,周離低頭看了一眼導航,緩緩搖頭:“看情況,應該剛到了成都路。”

    陶特毫不顧忌車裏那麽多人,從懷裏掏出雪茄,用鉗子修理了半天之後,點燃,吐出一口濃鬱的青煙:“時候也應該差不多了吧?”

    “恩。”周離點頭,扭頭看向駕駛席。

    “雙頭鷲買通了你,究竟花了多少錢?”

    周離微笑著輕聲問,手槍從袖口詭異的滑出,落入手中,漆黑的槍膛已經頂在司機的腦門上。

    司機的神情僵硬了一下:“你在說什……”

    在車內所有人臉色還來不及變化的瞬間,周離扣動了扳機。在轟鳴中子彈穿透了顱骨,竟然又將轎車撕開一個巨大的裂口,飛入車外的夜色中。

    紅白的粘稠液體塗滿了駕駛席,周離扣動扳機一槍打爛了駕駛席旁的車門,然後在車門開啟的瞬間一腳踩在刹車上。

    瞬時間,高架橋上急速行進的轎車頓時發出一聲哀鳴,劇烈的高速和突如其來的刹車令轎車失去了方向,隨著旋轉的方向盤開始瘋狂的旋轉。

    離心力突如其來,轎車變得就像是一枚在車水馬龍中迷失了方向的陀螺,旋轉中司機的屍首被拋出車廂,而車內所有準備動手的人都在瞬間失去重心。

    就在陶特身旁的魁梧男人驟然變了臉色,正準備說什麽,迎麵而來的卻是一顆砂鍋打的鐵拳。

    砰!砰!砰!砰!砰!砰!

    然後好幾顆頭就碎了。

    形意炮拳連發,車廂內頓時像是有一個炮兵團同時開火,巨大的後坐力幾乎令轎車騰空而起。

    開啟了咒文裝甲的魏宰瞬間暴起,將近在咫尺的威脅剪除。

    緊接著,寬闊的車廂裏浮現出兩道陰暗的身影,仿佛從霧氣中匯聚而來,兩名造型詭異的鐵甲武士睜開了血紅的眼瞳,長刀短劍鏗鏘出鞘。

    空氣中仿佛瞬息間多了數百隻蜜蜂在瘋狂的振翅,刀劍劈斬的銀弧在旋轉的車廂裏交織成炫目的閃光。

    當瘋狂的旋轉停止的時,車內除了陶特周離和魏宰之外,再沒有第四個活著的生物。

    在虛空中,兩名身形模糊的冥府守衛刀劍歸鞘,無聲的消散。地上碎散的屍首中,斷裂的金屬骨骼如刀鋒一般向上刺出,鮮血深深的浸入了華貴的地毯。

    在被血紅塗滿的車廂裏,黑色西裝滴血未沾的陶特還在吸著雪茄,慢悠悠的吐出煙氣:“做的不錯。”

    “不好意思,不知道為什麽,被你誇獎的時候真是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周離收起手槍,疑惑的打開了車內的暗櫃:“有些奇怪,難道沒有炸藥麽?一旦失敗就上自爆,把你炸個稀巴爛的東西呢?”

    “啊,那種東西本來有六七個,不過上車的時候被我順手拆掉了。用冥府守衛拆彈,簡單的跟用起子開啤酒一樣。

    ……不過你下手這麽幹脆,不怕殺錯人?”

    “在動手之前,就已經確定過了。”周離指了指陶特身旁的魏宰:“你要感謝你旁邊那位三無酷哥,他的能力比你的直覺強出不知道多少倍。”

    陶特點頭,嘉許的拍了拍魏宰的肩膀:“小夥子的功夫不錯啊,有沒有興趣來我的工坊工作?”

    聽到老頭兒開口不是說爛話就是挖牆腳,周離的臉色頓時有些無奈,好在魏宰對招攬毫無興趣,隻是撇了老頭一眼,然後搖頭。

    看著老頭兒有些挫敗的神情,周離就忍不住幸災樂禍的笑。

    顯然是因為忘記表揚自己而有些不滿,漂浮在空中的幽靈少女從車廂頂頭伸出頭來,一臉認真的揮手:

    “還有我,還有我!我第一時間就認出他們頭骨上的雙頭鷲徽章了!”

    “恩,做的不錯。”

    周離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雖然入手之處空無一物,但少女還是露出貓兒一樣笑容。

    就在他準備說什麽的時候,符秀卻忽然抬頭,看向夜空:

    “有人來了,從天上。”

    在一片混亂的高架橋上,周離一腳踹開車門,走進暴雨中,抬頭仰望。

    雷霆轟鳴中,如鷲一般的直升機衝破了黑雲,懸浮在半空中。洛白的神情鐵青,扶著艙門向下眺望。看到完好無損的周離和陶特之後才,明顯鬆了口氣。

    還沒等飛機落下,他就從雨中跳下來,宛如浮遊一般落在地上。

    “陶特先生沒有受傷吧?”

    洛白揮手展開斥力場,彈開暴雨,看向陶特。

    “我這不是好好的麽?隻是差點陰溝裏翻了船而已。看來有關部門卻越混越迴去了。”

    陶特吸著雪茄,撇了他一眼,一貫的毒舌:“機密行動被人提前發現就算了,成員被頂替,我被帶走快十五分鍾之後才反應過來麽?”

    洛白被噎的說不出話來,隻是神情越發苦澀。

    周離從車裏取出沉重的工具箱,把陶特送上飛機之後,才扭過頭問:“究竟出了什麽事兒?”

    洛白猶豫了一下,壓低了聲音:“半個小時前,原本機要行動處的負責人死了。”

    周離皺起眉:“那不至於讓你這麽陰沉吧?”

    洛白的臉色頓時變成漆黑:“他要是自己悄悄的死了還不至於,但那個王八蛋在會議室裏自爆了,要不是雲叔去上了個廁所,現在整個有關部門都癱瘓了!”

    周離一愣,很快露出可惜的神情:“雲叔的運氣怎麽這麽好?”

    “……”

    -

    -

    “半個小時,明白麽?”

    手術室前麵,換上了全套消毒裝束的陶特嚴肅的指著洛白:“半個小時之內,天塌了都要給我頂著。手術過程中陸華胥的命紋會被暫時切斷,別指望他能出來救場。失敗了他就死,明白?”

    第一次獨挑大梁的洛白頓時壓力山大,他扭頭看向身後,走廊裏一整票密密麻麻的能力者,全部都是有關部門的精銳能力者。軍隊已經直接將整個醫院都封鎖包圍了,現在別說一隻蚊子,就連掃地大媽都飛不進來。

    應該沒問題……吧?

    就算是洛白也忍不住產生了一絲動搖,很快他就打了自己一個耳光,信心重新堅定起來。

    “放心,就算是我死了,也會把整個手術室死守住的。瘋人院的那群能力者和雙頭鷲的神經病一個都進不來。”

    陶特滿意的點了點頭,扭頭看向身旁的周離:“準備好了麽?”

    周離手提著工具箱麵無表情的點頭,看向守在門口的魏宰。兩人的眼神交匯,魏宰點頭,在他們進入手術室之後,搬起了一把椅子,堵在了唯一的門口。

    宛如爬蟲一般的刺青咒文從他右腕上的佛珠裏蔓延出來,覆蓋了全身。‘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一行扭曲而猙獰的刺青悄然浮現在他的麵孔上,看起來詭異而神聖。

    咒紋裝甲——‘普渡’全開。

    在層層咒紋的環繞中,魏宰眯起眼睛,宛如閉目養神。整個人像是變成石頭,再無任何聲息傳來。

    而周圍三尺之地,以化作必殺的界限,無聲之中,驚雷潛伏。

    四名能力者同時開啟能力,概念操作係的空間結界將整個手術室從世界中切割出來,封閉成不破的圍城。

    而就在手術室內,陶特從工具箱裏掏出了兩把銘刻著細微符文的手術刀,漠然的用酒精擦拭著,進行最後的消毒。

    周離看著躺在手術台上的陸華胥,這個消瘦而英俊的男人現在已經氣若遊絲。察覺到有人站在麵前,他艱難的睜開眼睛。

    “周離?”

    “是我。”周離點頭:“手術過程中不能麻醉,也不能動用絲毫的能力,如果不能保持清醒的話,那就會永遠的變成無知無覺的屍體傀儡,明白麽?”

    無影燈的蒼白光芒裏,陸華胥急促的喘息著,像是在笑。

    “接下來,就拜托了。”

    “一切有我。”

    周離點頭,從身旁接過手術刀,在陶特的命令中切下第一刀。

    首先,要取出心髒。

    ……

    -

    -

    “鐺~蕩蕩~鐺鐺鐺鐺鐺~”

    暴雨之中,怪異的《威廉退爾序曲》哼唱聲擴散開來,宛如幽魂的哀鳴。

    無數雨水落地聲響中,有一個人影突兀的浮現,慢悠悠的前行,卻沒有任何水能夠滴落在他的身上。

    雨水穿透了他的身影,如同穿透一團空氣,在地上摔成粉碎,細碎的聲音落寞迴響。

    就像是一個人的癲狂表演,那個年輕人明明抱著一個沉重的紙箱,可哼唱到激動處的時候,卻忍不住像是一個騎兵一樣,跨著不存在的馬,開始‘馳騁’。

    “鐺~鐺鐺鐺~鐺鐺~”

    他陶醉在腦海中的交響樂裏,幾乎忘記了自己身後的下屬。

    就在‘穿透’領域的籠罩之中,一眾詭異的身影從牆頭浮現。他們有老有少,性別各異,甚至還有一個搔首弄姿的人妖。可唯一相同的,卻是身上黑白相間的拘束衣。

    像是一群囚犯,又像是一群從醫院裏逃出的瘋子。

    有的人空手,有的人帶著兵器,甚至還有一個魁梧的人扛著一架奇怪的自行車,他們帶著扭曲的笑容,就這樣穿透了層層的封鎖,登上醫院旁邊一棟早已經被清空的辦公樓。

    守衛在樓頂的士兵在瞬間被解決了,一個女人按在了隊長的腦殼上,瞬間將他吸噬成了一個空殼。

    “喂!這裏是總部,一切正常,3號請迴報。”屍首上,步話機忽然發出聲音。

    就像是圍觀著最後的幸存者,那群囚犯們圍在步話機的周圍,彼此對視著,沉默中的笑容古怪而猙獰。

    吸幹隊長所有記憶的女人排眾而出,從倒地的屍首上摘下了步話機。她聲音瞬間變得粗糙而低沉,就像是一個男人,用暗號迴答:

    “3號一切正常,五分鍾後再次迴報。”

    “了解,三號,你哪裏有人唱歌麽?”

    女人愣了一下,扭頭看向身後,發現抱著紙箱的沃爾特還沉浸在《威廉退爾序曲》的雄壯旋律中,神情頓時變得有些無奈。

    “沒有,可能是雨聲,完畢。”她最後一次發出了一切安全的消息,將步話機碾成了粉碎。

    “搞定了?”

    沉浸在音樂裏的沃爾特睜開眼睛,興奮的看著自己的小夥伴兒們:“那還等什麽?朋友!”

    所有人都無聲的笑起來,他們從自己身上掏出各種奇怪的工具開始組裝,到最後仿佛組成了一個複雜的裝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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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魁梧的男人將作為動力源的自行車裝在了裝置的末尾。沃爾特丟下了紙箱,像是一個孩子一樣跳上了車座,興奮的踩了兩下。古怪的裝置在鏈條的轉動中運作起來,看起來像是像是以自行車踩蹬為動力的的棒球發射機?

    “快點,快點,我等不及了。”沃爾特催促著下屬,滿懷期待:“這一定是一場漫長的馬拉鬆。”

    下屬無奈的舉起了他丟下了沉重紙箱,將箱子的封口打開,顯露出其中封藏的……紙飛機?

    沒錯,紙飛機。紅的白的黃的綠的黑的各種奇怪顏色的,總數起碼有上千隻的,紙飛機!

    隨著紙箱傾倒,紙飛機們全都被倒進了發射機上的漏洞中,沃爾特興奮的踩蹬著自行車,鏈條轉動,一隻又一隻的紙飛機順著鏈條落下,被牽上了發射帶。

    到最後,在車輪旋轉的動力之下——飛上天空!

    轉瞬之間,數百隻紙飛機已經衝上雲霄,黑夜的暴雨無法打濕它們,暴風也無法將它們吹歪。

    宛如一隻隻翱翔在天空中,聖潔而美麗的白鴿,它們執著的翱翔在風裏,成群結隊的迴翔著,交織成了一道鋪天蓋地的洪流。

    為首的一隻紙飛機上畫著一個歪歪扭扭的圓形笑臉,上麵有人用黑色的記號筆寫著一行小詩。

    ‘代表著和平的白鴿,帶來了遠方友人的問候。’

    ‘願世界和平,願永無饑餓,願上帝愛我。’

    ‘哈利路亞!’

    無數的紙飛機遮天蔽日,騰空而起。它們穿透一切阻攔,劃破風聲,發出細微的尖嘯。當千萬道尖嘯交織在一起的時候,就像是無數夜梟歸巢,烏鴉尖叫。

    帶著怨靈一般的尖嘯,那一道渾濁的洪流卷向了前方。

    狂風暴雨中,遮蔽了代表醫院的孤單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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