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模糊的錄像截圖上,一輛漆黑的越野車在黑夜中行使,在兩輛汽車交錯而過的時候,從燈光的照耀下隱約能夠看到裏麵坐的是兩個人。

    低頭端詳著那一張照片,周離低聲笑了笑,沒有說話。終於……找到你了啊。

    “最後,我們在南華路段的一家會所門口找到那輛車。然後,我們發現那是一家私人會所,隻對內部會員經營,會所的投資人之一是……”

    魏宰停頓了一下,翻開文件的下一頁,將那一張彩色的照片展露在兩人的麵前:“……趙信安。”

    一瞬間,李子衿的麵色變得極為糟糕,原本在五指之間旋轉的黑色鋼筆被猛然捏緊,指節太過用力而顯得發白:

    “竟然是那個廢柴……”

    “背後應該還有趙家的影子,鎖定他之後,我們又查了一次,這兩天幾乎所有辭職的經理都和他或者他的秘書見過一麵。”

    魏宰說完,又翻開了文件的下一頁,在上麵是他讓時代集團的會計和幾個工商部門有過聯係的人所調查出的結果。

    趙信安旗下所有的企業在這兩天都收到了來自中海的的母公司——‘利盛集團’的大筆注資,已經以不可思議的快速和好幾家上陽本地的海運公司簽訂了協議,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將李家明麵上的企業蠶食了近半。

    而且其中大部分的公司都派出了律師,正抓著各種不同的起訴函在樓下麵排隊等著呢。

    體製、商業、社團……原本橫跨三個領域的李家此刻,卻被遠在中海的龐大家族在這三個領域所同時狙擊,一夜之間,就被推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而且,他們已經調動所籠絡到的能力者參與到這件事裏麵了,看起來……趙家對上陽的這一份大蛋糕,誌在必得!

    魏宰等李子衿看完那一頁之後,正準備將文件再翻一頁,卻被周離忽然按住:“不用看了。”

    魏宰的動作被打斷了,伸出去一半的手戛然而止,有些疑惑的抬起頭看向身旁的周離,他竟然沒有看清楚周離剛剛是怎麽按住自己的手的。

    他低頭看著沉默的李子衿,問道:“看了這麽多了,能贏麽?”

    李子衿抬起頭,似乎因為被小看了,眼神有些惱怒,很快就有些泄氣的說道:“是啊,現在有了中海趙家的資金,他們如果想要硬碰硬的強行吃掉市場的話,李家根本就沒有贏的可能,”

    “雖然聽起來很糟糕,不過似乎還沒糟糕到那種程度吧?”

    周離低聲笑了笑:“這種事情我覺得你當初決定接手的時候,就應該考慮過的。”

    “對啊,就看趙信安有沒有那個膽子了。”

    李子衿低聲說道:“如果想要硬碰硬的話,那就李家就跟他死磕好了。到時候就算是贏了,他也是慘勝……

    不管趙家想要的是海運還是其他產業都好,他們真正的目的都是利益,如果得不償失的話,就算是趙信安想要繼續下去,趙家也不會同意他這麽胡來的。”

    說完,她停頓了一下,指出了趙信安最大的弱點:“誰讓趙信安隻是旁支的人呢?真正的權利還抓在他伯父的手裏呢。”

    她低聲的笑了笑:“我當年的畢業論文裏還分析過這種‘家族式企業管理’方法的利弊呢,沒想到這麽快就能夠用上。”

    就個人來看,她非常不喜歡這種如同賭博一樣的事情,可是這個時候,隻能去賭趙信安有沒有那個自損八百也要吞掉上陽的氣魄了。

    隻不過,李子衿卻認為,那個看起來似乎很擅長商業運作的男人,根本就不敢這麽做。他隻是執行官ceo而已,而不是財團本身。

    倘若他敢損害財團利益的話,第一個容不下他的就是趙家。

    “這不是很好麽?”周離攤手笑了起來:“他們又不敢拚命,你還擔心什麽?”

    他看得出來,李子衿神情之中的一絲隱憂,她在並不在意這件事,反而在擔心著其他的什麽。

    隻是,她究竟在害怕什麽呢?

    周離想不明白。

    感覺到自己被最在意的人小看了,李子衿原本的憂慮變成了一絲惱怒,瞪著周離說道:“別小看我啊,如果他們想玩明麵上的招數,趙信安那廢柴想要贏我還要幾百年呢!”

    周離深以為然的點頭,神情不變:“‘但是’?”

    被周離淡然的目光看著,李子衿強撐起來的堅定神情也忍不住軟弱了下去,歎了一聲:“是啊,但是……”

    “趙家肯和我們玩明麵上的招數麽?”

    李子衿低下頭,說出自己最擔心的事情:“昨天晚上他們就已經顯示過他們的手段了,為了讓李家動蕩起來,他們連自己棋子都犧牲掉了……看來趙家已經打定主意,不管吃相多難看,都要吞掉上陽的市場和渠道了。”

    李家現在被警方盯得死死的,稍微一有動作就會引來大搜查,就連反擊都做不到,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底盤被周邊的人蠶食掉,咬著牙當做沒看到。所有人都清楚越是這個時候,就越不能出一點點事情。

    趙家可正愁找不到現成的黑鍋給李業豐扣呢。

    聽著她說完,周離沉默了半響之後,認真的點頭:“果然是很難辦的活兒啊,要不算了吧?”

    聽到周離那種半真半假、令人惱怒的語氣,李子衿心中的憂慮迅速的變成了眼中的憤怒,抬起頭瞪了周離一眼:“這個時候還在泄氣的家夥從樓頂上吊下去給我吊到死算了!”

    “好吧好吧,你先忙。”周離無奈攤手:“我繼續去劃水偷懶……對了,你要煎餅麽?這附近的煎餅似乎味道不錯。”

    聽到周離打算去偷懶,丟下自己一個人在這裏處理這堆爛帳,李子衿的心情頓時更加糟糕,趴在桌子上,她表情怨念的看著周離:“這種男朋友……果然還是噎死算了好。”

    周離無視了老板姐姐怨念的目光,對著魏宰隱秘的使了一個眼色,走出辦公室。

    站在電梯口,他等待了幾分鍾之後,就聽到魏宰的腳步聲。很快神情沉默而疑惑的魏宰出現在他的麵前。

    周離已經習慣了他依舊沉默的樣子,笑了笑說道:“有空麽?”

    察覺到周離話裏的意思,魏宰思索了片刻之後認真點頭:“有。”

    “那太好了。”周離笑了起來:“有車麽?不太顯眼的,車牌號也不會讓人聯想到李家的那一種”

    魏宰想了一下,點頭說道:“需要的話,可以找到。”

    “那就更好了。”周離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這樣的話,方便載我出去一趟麽?”

    魏宰認真的看著周離的麵容,似乎在重新打量著這個男人,在權衡了片刻之後點頭說道:

    “等我三分鍾。”

    “嗯,我在門口等?”

    “行。”

    “那麽樓下再見。”周離按動了電梯按鈕,走進電梯之內,隨著門扉的緩緩合攏,那一張似乎永遠都在微笑的臉消失在魏宰的眼中。

    似乎又站在電梯門口思考了一會,魏宰很快下定決心,轉身向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推門而入,反手關門,他從腰間掏出鑰匙,從抽屜裏找到一把撬棍,將辦公室東邊的兩塊地轉撬開,從裏麵提出一個鋪滿了灰塵,但是密封良好的黑色盒子。

    脫下外套和裏麵的襯衫,他從黑色的鐵盒裏提起那一件簡便型的防彈衣,套在身上之後又將外套重新套在外麵。

    看起來似乎沒有什麽變化,依舊魁梧而結實。

    緊接著,他的視線落在盒子裏的其他東西上,在猶豫了一下之後又抽出了一把手槍,還有兩個已經上滿子彈的彈夾。

    迅速而熟練的重新檢查槍械的性能,他將子彈推上槍膛,關好保險之後塞進腋下的槍套裏。

    當重新將一切恢複原樣之後,他從拿起桌子上的電話,對著樓下的服務台說道:“喂,這裏是魏宰,幫我聯係後勤部的北河,讓他準備一輛車。”

    “嗯,我知道了,辛苦了。”

    非常有禮貌的對著服務台的年輕妹子道謝之後,魏宰那一張穩定而含有表情的臉上,卻勾起了一絲笑容。

    似乎是期待,或者是早已不甘寂寞,他重新聽到血管裏沉寂多年的血液流動的聲音。

    “這麽夠膽的話,就別讓我失望啊,小子。”

    他低聲自言自語著,推門而出。

    ……

    “就是這裏?”

    周離靠在車裏,看著不遠處的私人會館,手裏還抓著一個煎餅果子,抓緊時間啃兩口。

    魏宰點頭:“沒錯,你打算怎麽辦?”

    “等吧。”周離靠在車座上,滿是閑適的說道:“他們還沒出來呢,難道我們還要殺進去?”

    魏宰有些聽不懂:“他們?”

    “對啊,他們。”周離嘴裏咀嚼著煎餅,扭頭看著他,忽然笑了起來:“和我們一樣。”

    說著,他散開了一直覆蓋在雙眼上的偽裝,青色的陰翳亮起虹光。

    一瞬間,魏宰反射性的爆發出一陣殺機,那是最深的秘密被人觸動的時候才會有的本能反應,但是很快,他就感覺到周離的心中並沒有殺意,緩緩的鬆懈下來,可是警戒之色不改。

    “你在說什麽?”

    周離三口兩口吃完手裏的煎餅,掏出紙巾擦著手指和嘴角,低聲笑著:“魏宰先生,我想我們要開誠布公的談一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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