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暗的深夜,漆黑一片,說是伸手不見五指,那也並不為過。


    隨意的慢行著,好像是在散步,但蕭予初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不知不覺中,他竟然來到了淺暢軒,停步,駐足。


    今天沒有賬本要交,所以他本不用來此。可是不受控製,根本就連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這是怎麽了?為什麽偌大的王府他哪兒不去,卻偏偏是會走到這裏呢?


    歎息,深深的歎息,像是在糾結,又是在掙紮,借著黑夜,蕭予初慢慢的,慢慢的靜來到窗下,看著那昏黃燭光下投射出的身影,一時間,竟有些癡迷。


    微微的輪廓,模糊的身影,明明在別人眼中算不上太清晰的模樣,可是此時在蕭予初心裏,卻是覺得萬分美麗,動人楚楚。


    什麽時候,他開始這般看待容淺了呢?從一開始的厭惡鄙棄,到如今的時時關注,仿佛隻要容淺一個動作,他的心就跳動不已,久久的不能平複,怎麽也平靜不下來。


    他喜歡容淺,他是喜歡容淺的吧?可是,他開不了口!


    他是讀書人,有著讀書人最致命的迂腐守舊!所以,就算他如今明白自己的心,可是……他邁不開那第一步,注定這輩子一事無成!


    手,緊攥起,不知道今後該如何是好?望著那眼前,蕭予初那俊美的臉上滿是掙紮,在深深的凝望中,歎息,轉身欲抬步離開。


    “既然來了,就進來坐坐吧。”


    “吱”的一聲,門打開了,迴頭一看,容淺坐在房內,輕緩的喝著茶,執壺倒上另一杯。


    一個“請”的手勢,目光清淺,看著蕭予初,容淺笑笑而道。見此,蕭予初一怔,似乎的是有些意外,遲疑間他全身有些發硬,拖著兩條微沉的腿,慢慢的轉身,向房內走去。


    “世子……”


    “坐吧,別拘束。”


    “好……”


    這是除了談公事外,蕭予初第一次和容淺麵對麵的交談,沒有任何話題,不知道該說什麽,望著前方,感受著如此的接近,蕭予初隻覺得渾身不自然,喉嚨有些發幹。


    “世子,我……”


    “你想說你沒事,隻是隨便走走對嗎?”挑著眉,看著蕭予初如此的表現,容淺悠悠而道,伸手將茶杯推到他麵前。


    “喝茶。”


    “謝、謝謝。”


    以前對容淺,他都是口齒伶俐,罵人罵的百無禁忌!可是現在,心中是歡喜的,但麵上是僵硬的,此刻的蕭予初,不知道該如何化解他現在的矛盾,隻得一個勁的低著頭,拿起杯子喝著茶。


    “蕭總管辛苦了,這幾個月來的你的付出,我看在眼裏,很滿意。”似乎以一個老板對員工的口吻說道,同樣喝著茶,容淺話語輕然。


    聞言,蕭予初一頓,似乎有什麽歡欣在心底蔓延開,心口抑製不住的喜悅,逐漸的,散化而開!容淺這是……在表揚他?她是在……表揚他?!


    “不敢不敢,這都是我應該做的。”心裏雖然開心,但口中還是應該說著客套的話,隻見微一作禮,蕭予初站起身來,禮儀周全的向容淺開口稟述著。


    “坐吧,無須多禮,這次讓你來,目的隻是和你隨便談談,你別拘束。其實……我也知道,自從你接了賬目執事這活兒後,明裏的暗裏的算計你也遭了不少,在此,我向你說聲對不起,還有……謝謝你。”


    “世子我--”


    “你讓我把話講完吧。蕭予初,你是個人才,在賬目方麵,你有著異於常人的天賦。這幾個月,若不是你,我容親王府的賬目也不會這般井井有條,所以,我感謝你,在此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抬起手,握著杯子,相敬的緩緩說道。見此,有些受寵若驚,蕭予初也連即抬手,碰杯而道:“世子別這麽說,這一切都是蕭予初應該做的。”


    杯碰過,抬頭而飲。看著對方,那局促的表情,容淺揚唇,幽幽的,話說很輕,“你……喜歡我吧?”


    “噗--什麽?!”


    平地驚雷,沒想到容淺會突然間提起這個!全身一震,猛的控製不住自己,蕭予初捂封不及,直接一口茶噴在地上,氣管擴張,整個人嗆的不能自已!


    “咳咳!咳咳咳!”


    不住的劇烈咳嗽,臉因此而漲的通紅,努力的平息,好不容易的喘過氣來,蕭予初撫袖擦幹自己臉上的水跡,有些聲音飄渺的說道:“世、世子,你在說什麽……?”


    “我說……你喜歡我,對不對?”


    見蕭予初相問,容淺便重複的再說了一遍。平靜的表情,從容的樣子,一點兒也不像是在開玩笑,於是心顫中,蕭予初不知道該說什麽,手不由的開始微抖,像是萬年深藏的秘密一朝被人挖起--那感覺,接受不了,也無所適從!


    “我,我……”


    手緊緊的攥起,指節泛白,蕭予初不知道怎麽說,隻一張臉,刷紅著。


    他喜歡,他一百一千萬個喜歡!可是--這種喜歡,他說不出口,他,他……


    “世子,我……”喉頭動了動,緊緊的發幹,想張口,卻又不知該說什麽,總之蕭予初此時整個人都僵持著,連唇都有些不受控製的顫抖!


    “蕭總管,人有時候……是需要勇氣的,不過如今看來,你還沒有。我記得上一次,也是在這裏,我讓你考慮清楚,到底心中作何而想?隻可惜時至今日,你依然沒能想清楚明白。不過沒關係,每個人都有每個人自己的路要走,我不強求,隻希望你日後多多保重,來幹杯。”


    容淺的話,意味深長,聽得蕭予初一時間沒能明白。可是此後,容淺卻再也不提,而是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著,用意不明。


    “蕭總管,我曾說過,我聘請你,為期一年。這一年內,你替我做事,我支付你報酬,我們等價交換,互不相欠。不過……若是有朝一日,我中途出了意外,再無法履行我們之間的承諾,你放心,我絕不會讓你這些日子來的心血白費,你到時候去這個地方找這個人,他會支付給你相應的酬勞,相應的補貼。”


    “世子,你這是……你不是會事的,這個我不能要。”一聽到容淺說自己出事,蕭予初的心便莫名的頓時揪在了一起,悶悶的,怎麽也喘不過氣。


    他不要容淺有事,更不要她什麽所謂的補貼,所以他下意識的拒絕,將那張寫有什麽地址的紙簽推了迴去,怎麽的也不接受。


    “世子,如今風調雨順的,你不會有什麽事,別亂杞人憂天。”容淺從來不是個多愁善感的人,所以對於她今日的表現,蕭予初覺得有些反常。可是再仔細琢磨,他似乎又不清楚這反常究竟是出在哪裏?所以一時間心中不安,總感覺七上八下的。


    “我知道,我不會有事的,隻是凡事都有個萬一,我是商人,喜歡做兩手準備,這個你還是收下吧,畢竟如此,你我都安心。”


    拿起紙簽,直塞入蕭予初的手中,容淺微笑,笑容深長。


    看不出她的用意,也不明白她的心理,總之攥著那紙簽,蕭予初坐立難安,心頭隱隱有什麽在不斷擴散,好似不安。


    “夜色不早了,早些迴去吧,天黑路暗,我就不送了。”


    站起身,是一種送客的訊息。見此跟著站起,蕭予初還想要說些什麽,可是當他一對上容淺時,他便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是啊,他沒有勇氣,尤其是在知道了自己的心意後,仍不敢踏出那一步。他自責,他矛盾,他滿滿的掙紮糾結,可是--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一切的一切,他錯過太多。


    容淺今晚的話,不斷的盤旋在他的腦海中,他總覺得,應該有哪裏不尋常!可是,縱使他想破腦袋,也不能明白容淺話中的意思:什麽叫她中途出意外?難道這意外,是她可以提前預見到的嗎?


    想不通,沒有道理,遲疑中蕭予初搖頭,迴頭望著那燭光搖曳的房中,任心口跳動,緊攥著手,抬步往前離去……


    *


    沐雪園


    素白的袍子,纖塵不染,幹淨的感覺,如月牙白。坐在院中,輕沐春風,玄夜雪俊美如斯的靜然著表情,整個人寧謐一片。


    眉目清朗,芝蘭玉村,俊雅的沒有王者霸氣,但似乎的卻有一種以身俱來的尊貴,在綠村紅花的映襯之下,玄夜雪就那麽靜靜的坐著,身後一株吐怒海棠,豔紅的花瓣被風一拂,簌簌的悠然而落,落在肩頭,星星點綴,便更加襯得他俊美出塵,顯得他華貴風雅。


    “淺淺,你有好些天未來了吧,今日怎麽得空……”


    唇,微微含著,俊雅的驚人,抬眸間,看著那麵前緩緩走來的人兒,玄夜雪輕撫琴弦,清嚀的琴聲合著悠揚,微微淺淺的在這空中響起,空穀幽蘭,意境綿長。


    絕美的畫麵,絕美的人兒,一坐一站,動靜皆宜,和諧中,玄夜雪目光然然,輕看著容淺,低沉而又磁性的聲音緩緩而道,惑人心神:“淺淺,上次沒能有幸見到你的《蘭魂之殤》,不知今日,可否一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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