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非確實是於府年輕一代當之無愧的第一人,才華橫溢,天資聰穎,甚至可以說是整個珠縣年輕一代的佼佼者,不過……”

    珠縣熱鬧的臨河酒樓上,一處包廂內。

    雲上生頂著一頭丸子頭,可愛臉上洋溢著燦爛笑容,讓人隻覺宛若鄰家小妹妹一般,然而動作豪氣,抄起手邊的青瓷酒壺,徑直倒入嘴裏,大道一聲“好酒”,端的是豪爽磊落,充滿江湖俠氣。

    閔清正襟危坐眼神低斂,神色嚴肅,放佛沒有聽見看見一般,正在沉思什麽。

    笑容慢慢疑固,雲上生木著臉視線緩緩下移,隻見閔清手中竹筷不停,在案幾上到處飛舞,不時夾起美食送入嘴中,吃到心水的美味,眉眼彎彎更加雀躍。

    雲上生:“……”

    路先頗有些尷尬,這閔清小娘子總是突然這般給他驚訝,好在多年混跡生意場上,早已經將圓場練的爐火純青,輕咳一聲,接過話道:“不過那於非為何至今還沒有考過縣試?還請雲娘子為我和閔小娘子解惑一番。”

    聽到有關自己,閔清瞅空含糊不清的嗯了一聲,繼續專注案幾上的糕點,入口即化,軟糯香甜,極對閔清口味。

    雲上生嘴角微微抽搐,想不通這能設計出華容道和七巧板如此奇物的人,是個小娘子就算了,竟還如此喜歡吃?

    難不成都吃腦袋裏了,腦迴路才這麽奇特?

    又豪飲一口清酒,這才說道:“不過運道二字而已。”

    當今聖上極為看重孝道,曾有一才華出眾的郎君,一舉在縣試、府試上奪得頭名,殿試上也是才壓眾人,眼看就要三試狀元,聖上正要親點,卻當眾被人狀告不重孝道。

    原來那郎君的家中老母才逝去不久,按祖先禮製來說該是守孝三年,才能科舉,但聖祖當年重立禮製,排除萬難廢除此項強製規定,改為非強製性,守孝期限也縮短為一年。

    那郎君並沒有為其母守孝一年,恰好府試快要舉行,那郎君便參與了,隨後接連參與殿試,麵見聖上。

    誰知聖上聽此大為生氣,認為此人確實目無尊長,不重孝道,老母屍骨未寒,便這般急功近利考取功名,雖才能大有,但德行有缺,著實不該為天下人的榜樣,甚至龍顏大怒,將那郎君的功名一擼到底,徹底成為一介白身,流放千裏。

    可惜埋頭苦讀十年書,一朝喪盡又從頭。

    此事一出,頓時為天下人傳頌,歌頌聖上高德重孝,也給那些想要考取功名的讀書人提了個醒。

    於非便是撞上了這孝字的運道。

    前兩年於府老太逝去,於非身為嫡長孫,又是最重規矩禮製的書香世家,於非那年自然在家守孝,好在年輕不過十四五歲,錯過一次也無關係。

    誰知今年秋收前不久,於非的親爹因為耽於酒色、縱欲過度而逝於溫香軟玉上,著實是一樁醜聞,被於家掩蓋對外隻稱是病逝。

    但總歸是親爹逝去,不管真相如何,於非更是隻能老實的守孝,又錯過這一年,等待下一年的縣試,而今也已有十七之齡。

    對於普通平民來說,十七歲去參考縣試,甚至幾十歲才考過縣試,皆屬正常也不算晚,甚至隻要你能考過,那更是鯉躍龍門,一朝翻身。

    但是放在世家子弟身上便不行,尤其是在如今於家急需接班人的情況下,若是於非不能早日考取功名,這於家第一世家的聲望怕是要大打折扣。

    頗有些幸災樂禍的說完其中門道,雲上生本心情舒暢,結果往閔清那一看,這個小娘子竟然還在吃!

    “啪!”

    青瓷酒壺重重碰上案幾,發出清脆聲響,雲上生有些慍怒道:“吃吃吃,你這個小娘子是怎麽迴事?別人說話時,自該認真傾聽,這才合了禮儀,才不愧了世家子弟風度,你看看你?可有一星半點禮儀?這桌上的點心都快被你一人吃完了,我還沒有吃呢!”

    雲上生是世家雲家的嫡長孫女,雲家年輕一代的領頭人,可謂從小詩書不落下,禦下禮儀也要學,跟在家中長輩身邊接人待物,完全作為下一代接班人培養,在外的言行舉止,完美實行一個標準的世家子弟該有的風度。

    而久經這種上位者環境,平時看著平近親人,一旦動怒,也是頗有幾分威嚴,遠不是路先這種商賈人家的氣勢能比。

    然而閔清巋然不動,慢條斯理的吃完最後一塊穌餅,飲一口茶水,又拿過手巾擦淨薄唇,這才正視雲上生,旁邊見她如此不急的路先早就又出了一身汗,生怕因此得罪了雲上生。

    莞爾一笑,閔清說道:“閔某不過是一介白身,出生鄉野,本不就是世家子弟,自是比不得雲娘子這般人物,雲娘子可是高看我也,慚愧慚愧。”

    嗯,剛剛那些點心著實不錯,到時可要買些帶迴家給那些閔念那些孩子嚐嚐。

    雲上生一噎,不由有些訕訕,其實這閔清一舉一動,莫不含有一股意氣風度,跟雲上生所熟悉的那些權貴子弟如出一轍,讓她不自覺的忘卻了其真正身份。

    如何鄉野人家,能養出這般人物?

    心下懷有這般疑惑,雲上生略一整整衣袖,又露出無邪笑容,熱情說道:“小娘子說笑了,不過某聽說路郎君有意在珠縣開設報社?雲某不才卻也能派上用場,可在此事上助上兩位。”

    好一個誘餌。

    閔清含笑點頭,案幾下的手不動聲色的壓住有些意動的路先,饒有興趣的說起雲上生之前的那番話:“既然那於非郎君,左右也要再過兩年才能再度縣試,此番下來,於家名聲早已低了一丈,怕是有礙那第一世家之名。”

    此番來到珠縣,一是為了在此建立分社,打通祁冬和衡央府,二則便是周寧帶來的一封書信,卻是這珠縣另一有名世家雲家的來信。

    便是雲上生找上門來,想要和閔清合作。

    信上隻說見麵一晤,然而現今互相扯了這麽久,雲上生還未正麵說出最終目的,此番又拋下誘餌,真是玩的好一手主動。

    雲上生眼見這路先快要上鉤,然而閔清卻這般沉得住氣,絲毫不動容,反而頃刻間化被動為主動。

    微眯雙眼,雲上生也沒了那副天真作派,沉下臉來。

    “小娘子好靈慧,如此年紀便能這般看破心計,雲某佩服。既如此,明人不說暗話。”

    “我要你們,壞了於家名聲,挖了這顆爛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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