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非從俞正飛書房裏出來,已經是日上高頭,大晌午的光景了。老爺子精神有些不濟,前些年操了太多心,擔了太多怕,人都給毀得沒了精氣神,幸好俞正飛年紀也還不大,有個三五年好好榮養一段,終究還能修複幾分。兩人相約著下午去見俞正飛的一個老友的事兒,也就順推到三點鍾,秦非到了沒知道俞正飛那個老友究竟是哪位,但是相較於俞正飛在京城“文化圈”裏的地位,要商量的又是涉及如此範圍的文物收迴工作,那個人選也就不多了!


    秦非心裏有了幾個人選,但是下午也就能見到了,他也不去多猜。


    刑素因留秦非吃午飯,做的是綠豆粥,兩個老人家也沒有什麽嚴格的早中晚三餐的定製,比如早上吃粥,中午吃飯,晚上吃麵這些。北京的夏天本就極熱,這時間又是夏天最熱的一段兒,雖然四合院裏還算涼快,但是喝一碗綠豆粥還是很愜意的選擇!然而秦非一碗粥還沒端到嘴邊,李陵龍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小非……”


    “李叔叔,你怎麽找到姥爺家來了?媽媽不在家麽?”看著氣喘籲籲的李陵龍,秦非有點奇怪,這個李陵龍可是紅色衙內裏算得上的有為之人,平時上一輩累積下的氣度在身上還是極分明的,也就是對自己家這些熟人,不然一般升鬥小民在李大師長麵前,十個那得有八個要發抖,剩下兩個指定也是局促不安。秦非記憶裏是沒有見過李陵龍這個模樣的。


    “刑姨好。我找小非有點事。”李陵龍急匆匆而來,差點兒就忽視了一邊兒坐著的刑素因。


    “找小非?”刑素因有點奇怪地看著李陵龍,你說他一個三十多的大男人,還是一師之長,呃,雖然還是個副的。來鄭而重之地找一個八歲的乳臭未幹的小孩,那豈不是一大奇事?


    似乎是也覺出了不對,李陵龍有些尷尬得迴道:“呃,是啊,找小非。”


    秦非看著李陵龍這個做派,怕是真有點什麽事兒,加之自己之前的表現全都被他一雙毒眼看在心裏,倒是不排除真有正事來找自己。當下,三口兩口,把一碗涼下來的綠豆粥喝了下去,害得刑素因不住的叫他慢點的同時,還頻頻望向李陵龍,雖不至怪罪,嗔怪是免不了的了。


    李陵龍一時有些訕訕,幸而秦非這時候終於吃完了,“李叔叔,那我們迴家去說吧。”


    “好好好。”李陵龍小雞啄米似的,趕忙和刑素因告別,兩人走出二門,在俞家四合院外宅秦非就被李陵龍拉住了,李陵龍這時候已經有點“癲狂”了,昨兒個李陵虎和他說完這那些之後,他雖然是下定了攤牌的決心,卻終究一整夜都沒能睡著,翻來覆去就是那句話:“小玉,那個,我們能處處麽?”


    而俞玉在他腦海裏可真是百變狐狸了,一會兒是巧笑嫣兮,什麽事都依了他李陵龍,這自然是他最願意看到的一個場麵。此外也有俞玉瞬間變色,決然拒絕的畫麵,再之外更多的就是俞玉低著頭,勸說著他,比如什麽“仲越新喪”,“不合適”,“配不上”,甚至也還領了一張“好人卡”!


    李陵龍什麽時候這麽糾結過,堂堂軍中猛龍,繞指柔麵前,終究還是難逃。這不,上午在家裏翻來覆去了半天,終於下了決斷,要來和俞玉“坦白”了,這次他是打定了主意,絕對要有個結果了。可是沒成想越往秦家走,就越是覺得前路無望,好似荒古巨獸張著大口,嘩嘩流著涎水……


    這樣子走到秦家門口,卻正好遇上了出門的徐媽,也不知道為了什麽,腦子裏就浮出了俞玉背後那個做著鬼臉的少年,也許,該先找找秦非,李陵龍想著。於是鬼使神差地問了徐媽秦非的所在,竟然就這麽找到俞家的門上了。


    秦非聽著李陵龍說的事兒,完了之後看了一下李陵龍,那一張剛毅的臉,竟是透出了紅色,秦非突然就想起了以後網上的一個流行詞兒:“嬌嗔!”


    “哈哈哈!”突然的,秦非就沒心沒肺地狂笑起來,直到眼淚沁出來,直到鼻子泛酸,直到眼裏的一切都慢慢地模糊,短短一天,那個記憶裏的年代已經落滿了塵埃,以致如今驀然想起,竟是止不住的心慟,仿佛心髒病人做飛機上升那段兒,被死死地擠在一塊地方,瑟瑟發抖!


    “啪!”李陵龍本就是恨不能找個洞鑽進去,偏偏這小子還不知趣,笑得沒臉沒皮的,鼻涕眼淚一大把。惱羞成怒之下,蒲扇一樣的大手“啪”一下,叫秦非來了個“樂”極生悲。


    “哎呦!”秦非被這內力深厚的一掌打出了記憶,嘴裏嘟嘟囔囔,“我的李叔叔,打壞了我,看你找誰給你當說客!”


    李陵龍還在兔崽子,猴崽子的叫,卻沒有看到秦非麵對黃土的顫抖的眼皮。等他重新抬起頭來,一切都是風輕雲淡,找不見半分痕跡了。


    “李叔叔,這個事情吧,我覺著還是要看媽媽是不是對你有意!”秦非小大人似的開始做狗頭軍師,“如果媽媽隻是把你當成一個大哥,那就什麽辦法都沒有了!”


    “不會的,當初小玉在我和你爸爸兩人裏麵選擇的時候,差點就一個都沒選,因為她也不知道自己更喜歡誰多一些。後來我見你媽媽難受,就離開京城,到外地部隊待了一段兒,迴來的時候,你都已經四歲了!”


    這下秦非刮目相看了,李陵龍被秦非的眼神看得不好意思了,“趕緊說,除了這個還有什麽問題。”


    秦非見這李叔叔還是個這麽有風格的癡情種子,也不好去逗弄他了,“如果你能確定媽媽是喜歡你的話,那就好辦了,”


    “哦?怎麽說?”


    “媽媽不接受你的原因無非就這麽幾個,一個是爸爸剛剛過世,不願意提及這些事兒,這個不是問題,隻要退後一點就是了,反正隻要兩方定了,李爺爺應該也不會再逼你了。第二個就是我了,這個不用說了,第三個估計是媽媽覺得自己配不上李叔叔。”


    “這是什麽話?我還覺得我配不上她呢!”李陵龍急了,但是隨即在秦非上上下下掃視的詭異眼神下,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


    “你急什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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