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拿部分的設計也是特別細致的,時隔多年,顧布布還是認出來了,上麵刻的是他以前最喜歡的幾個美人魚角色。“這是當時要給你的生日禮物,你十二歲的生日。”晏予疏淡淡道:“不過還沒來得及給你,我就先出國了,在這邊放了好多年,現在終於到你手上了。”十二歲的顧布布依舊沉迷美人魚暗夜家族,並且中二得越來越過分。但另一方麵,幼時從未有過的羞恥心也在慢慢覺醒,盡管內心喜歡,卻很少明顯表現出來。當時班上的女生之間很流行送許願球,青春朦朧的年紀,對這種浪漫夢幻的小物件沒抵抗力。顧布布也喜歡,但不敢表現出來,畢竟他的在外形象是學霸,怎麽能去喜歡這樣的東西。他私下給晏予疏講過,抱怨著為什麽男孩子就不能喜歡粉粉萌萌的東西,為什麽喜歡就要被別人嘲笑,搞得他都不好意思說出來。十六歲的晏予疏將他的話放在心上了。於是要送他許願球。一看就是定製的,又是全世界獨二無二的款式。中間的小雪豹在伸懶腰,六角恐龍踩在小雪豹的背上伸懶腰。模型真好啊,隻要被雕刻在一起,就能永遠不分開。“現在看或許是有些幼稚了,但當時就是想送給你的,所以還是要給你。”許願球裏的雪花搖晃。這是六年前的禮物,但他們不可能變迴六年前的孩子。許願球一下就勾起了那些被壓製在心底,難以述說的思念跟遺憾。如果當時能收到這個禮物,自己一定會很開心吧,可錯過的六年時光,讓他再收到時,隻剩遺憾。遺憾失去了這份收到禮物的高興。遺憾時光不能倒流,他們分離了六年。最遺憾當時沒能好好告別,而歲月距離疏遠了他們的關係。到現在,連懷念過去都不敢正大光明。怕懷念隻有自己,另一人早已走出。顧布布覺得鼻尖一陣酸澀,接著視線就模糊了,飽滿的淚水奪眶而出,落在許願球上,變成粉色珍珠,與玻璃球相擊,發出「叮」的聲音。接著叮叮叮的聲音更多了。眼淚莫名其妙止不住,一顆又一顆滾落。晏予疏沒想到他會哭:“你哭什麽?”顧布布抬起頭,激動地抽了抽,大聲道:“現在還給我這個幹什麽?!”晏予疏立在原地。“你現在都對我這麽冷淡了,我不給你發消息,你也不會找我!”“你發消息了也隻有幾個字!”“你迴來了也不提前告訴我!”“你還拿這個出來做什麽!”可所有的質問匯成一句,不外乎就是一句,我真的很想你。晏予疏被他吼到愣了幾秒,隨後卻是笑了,伸手抹掉他掛在臉上的淚痕:“不哭了。”顧布布激動的情緒並沒有就此平靜,眼淚還是在掉下來。剛才嗓門大了些,說話都帶上啞啞的哭腔:“你還笑,你笑什麽?覺得我這樣很可笑嗎?”晏予疏捏捏他的臉:“是覺得你沒變,真好。”或許很多地方都變了,但此時此刻,晏予疏又從他身上看到了小時任性嬌氣的模樣。看到這樣的顧布布,他竟覺得很安心,胸腔內那顆緊繃防備的心,就像瞬間找到了安慰,放鬆下來。在國外的這些年,他從未有過這麽安心的時刻,每天都被快節奏跟緊迫感壓著。最初那段時間極盡難熬,身邊的任何人都要防備,因為極有可能就是來殺他的。如果不是還有要迴去的信念堅持著,他大概早崩潰了。小時候的他覺得不被愛很痛苦,被晏老爺子控製也很痛苦。誰知道對比後來,這都不算什麽。那時他好歹還遇到了顧布布,遇到了餘知夏跟顧靜硯。而十六歲到二十二歲,隻剩下他孤軍奮戰。雖然最後他取得勝利,但也差不多去了半條命,變得麵目全非,遍體鱗傷。所以有很多時候,不是他不想找顧布布,而是不敢找。他怕顧布布不能接受現在的自己,怕從他的眼神中看到對自己的質疑跟厭惡。那是他前段人生中最治愈最美好的部分。是他低穀時,迴想起來就能獲得力量的存在。統共隻那麽一段,實在不舍得玷汙。可迴國後,看到他們一家三口,還是以前的樣子,這麽多年似乎沒有變化。又再次見到顧布布大唿小叫的任性模樣,跟小時候幾乎沒差。這一刻,晏予疏終於有了迴來的感覺。是內心想迴到的地方,是正確的地方。“好了,別哭了,都長大了,還哭。”就是哄人的本領退步了。晏予疏說:“你小時候都沒這麽能哭。”顧布布紅著眼眶瞪他:“我還不能哭了嗎,你都不跟我好了,還要拿以前的禮物給我看……”“我沒有不跟你好。”“你有。”顧布布抽泣著,“你這麽冷淡,你不理我,我連你什麽時候迴來的都不知道……”“這些是我沒做好,是我的錯。”晏予疏玩笑道,“那我現在該怎麽辦,要像小時候那樣抱抱你嗎?”顧布布吸吸鼻子,沉默了想了會兒,說道:“要。”“呃……”雖然這個年紀怎麽看都不適合了,可顧布布說的那樣幹脆,還是充滿了孩子氣。晏予疏都沒料到他會說「要」,停頓幾秒後,上前將他擁入懷中。晏予疏抱了他一會兒,摸摸他的小卷毛:“這樣有好些嗎?”“嗯,這樣好多了。”顧布布靠在晏予疏肩上,情緒漸漸平靜下來。小時候覺得晏予疏的懷抱好小啊,肩膀也好窄,完全比不上顧靜硯。可現在被他抱著,覺得他的懷抱好寬闊,胸膛好堅實,竟能將他全部抱住。他毫不客氣地將眼淚都蹭在晏予疏衣服上,小聲地說:“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晏予疏:“確實不知道。”但你也不知道我多想你。顧布布被他氣笑了,哭腔帶起嗬嗬,鼻涕吹了個泡泡。不幸被晏予疏看到,晏予疏抽出旁邊的紙巾給他擦鼻涕。晏予疏說:“你也沒告訴我,你有多想我。”“我怎麽告訴你,是你自己不理我……我有時覺得自己好像傻逼,給你發那麽多消息,你迴都不迴。”“對不起,這確實是我不好,但其實我很喜歡你那樣給我發。”因為時差,他們日夜顛倒。有些時候醒來,一邊刷牙洗臉,一邊看顧布布分享的瑣碎日常,他會覺得很平靜很安慰。他是喜歡看這些消息的,但相比之下,迴複確實略顯敷衍,有時是真的忽略了。後來顧布布不發了,他也不好意思說,距離帶來的小心翼翼,也怕自己會打擾對方。但現在這麽說,顧布布顯然不會輕易相信,哼了一聲,不肯搭理。白天重逢時的裝模作樣撕下偽裝,這一刻顧布布決定以後還是要跟晏予疏大唿小叫,繼續任性妄為。晏予疏問:“還在傷心嗎?”“還有點。”“那還要傷心多久?”“不知道,有些舊賬還沒想起來。”晏予疏悶悶地笑了笑:“布布。”“幹什麽?”“你沒變,真好。”“呃……”晏予疏揉揉他腦袋,覺得他還是跟小時候一樣,要人寵要人哄。很久沒有這麽大的情緒起伏,顧布布哭到頭疼。等平靜下來後,控製不知地犯困。晏予疏自然不可能再留下來過夜,在床邊守了一會兒,確定他睡著後,就迴去了。但等第二天醒來,想起自己昨晚都說了什麽幹了什麽後,顧布布徹底懵了。羞不羞恥的不是那麽重要了,他更多的就是懵。懵逼地從床上起來。懵逼地換好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