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將軍從十四歲從軍就不斷地上戰場,不知道砍過多少敵人的腦袋,打過多少次勝仗。年輕時的將軍肯定比不上現在的將軍厲害,都能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了,這迴肯定也能打勝仗。」紅韻也是一臉認真。


    聽見三人的安慰,也看見三人臉上流露出來的關心與擔心,項夕兒勉強自己對她們微微一笑,道:「我沒事,你們不需要擔心。」


    「夫人,將軍一定能夠打勝戰的。」紅歆再次以強調的語氣對她說。


    項夕兒迴以勉強的笑容,因為她無法跟她們說明,她所擔心的不是戰勝與否,而是他的安危。但她也知道他是名武將,還是個將軍,而且是駐守在邊境的將軍,打仗和上戰場對他而言就是使命,而她身為一個武將的妻子,等候和每日祈禱上戰場的夫君能平安歸來,其為他守護這個家便是她的宿命,她隻能認命。


    「現在外頭是什麽情況?」她提振自己的精神,開口問紅韻。


    「打仗的消息尚未傳開,城裏一切如常。」紅韻答道。


    「既然沒傳開,你怎會知道?」


    紅韻微赧了一下,才答道:「是林浩侍衛長與奴婢說的。」


    項夕兒點頭,這就可以解釋一切了。林浩是袁勢封的心腹,能在第一時間得知要開戰是理所當然的事,現在的問題在於一旦要打仗的事傳開後,城裏會變成什麽樣子?


    「戰爭一旦開打,首當其衝的便是糧價和藥價。」她果斷的下令,「紅歆,你現在就帶人去票號將咱們賺的錢領出來采購這兩樣東西,不要在同一個地方大量的購買,要分批購進,以免引起懷疑和恐慌。買來的東西先放在李井胡同的宅子那裏,小心別讓人發現了。」


    「夫人,要買多少呢?」紅歆問。


    「能買多少就買多少,尤其是外傷用的藥材。」


    「好,奴婢這就去。」紅歆立即點頭,轉身離開。


    「紅韻,你有辦法連絡上林浩嗎?」她又轉頭問紅韻。


    「可以。」紅韻點頭道。


    「你讓他過來一趟,跟他說我有事要見他。」


    「好,但奴婢不確定他何時才會出現。」


    「沒關係,隻要他能過來見我就行。」她說。


    紅韻點點頭,表示明白了,然後不解的問:「夫人,為何要買藥材,而且還是外傷用的?如果是擔心將軍受傷——」


    「隻是想為上戰場浴血奮戰、保衛家園的將帥士兵們盡點棉薄之力罷了。」項夕兒搖頭打斷她。


    「所以夫人才要見林浩嗎?」


    項夕兒搖頭,卻沒有進一步的說明。


    戰爭的消息讓原本充盈在屋內的歡樂氣氛蕩然無存,隻剩下一片愁雲慘霧與憂心忡忡。


    【第十一章】


    要打仗的消息讓項夕兒接連好幾天都寢食難安,加上袁勢封又一直留在軍營沒迴家,也沒送任何消息迴來,就連紅韻說連絡得到人的林浩也始終沒有出現,讓她更加不安,才幾天的時間而已,人便痩了一圈。


    是夜,已經連續失眠幾天的項夕兒在床上翻來覆去了好一陣子,終於因為太過疲憊睡了過去,但不安感依舊緊緊地纏繞著她,讓她連在睡夢中都緊蹙著眉頭,緊繃著身體,被人輕輕一碰觸便驚醒了過來。


    「誰?」她低喝道。


    「義。」


    熟悉的嗓音,想念的嗓音,令她瞬間便熱淚盈眶,迅速翻身從床鋪上坐起來,投進坐在床邊的袁勢封懷中,緊緊地抱著他,好像她若不這麽做,他就會突然從她眼前消失一般。


    「怎麽了,是不是作了惡夢?」他伸手輕拍著她的背,柔聲問道。


    「我以為你會直接帶著軍隊離開,連句話都不肯留給我。」她貼在他胸前啞聲道。


    袁勢封的唿吸不由得一窒,因為他原本真打算要這麽做,一來時間緊迫,二來不想麵對她的難過與擔憂,結果林浩卻跑去對他說:「將軍,夫人不知為何要見屬下,屬下怕自個兒應付不了,所以一直不敢前去。另外,這幾天夫人已痩了一圈,氣色變得非常不好。」


    林浩的前半段話他聽了可以不當一迴事,但後半段卻讓他整天心神不寧,根本無法置之不理,所以才會趁夜利用不多的休息時間迴家一趟。


    她真的瘦了好多,這樣抱著她感受尤其明顯。


    「你最近是不是都沒有好好的吃飯?」他問她,語氣有些怪罪,隨即又變得溫柔,對她低語道:「別讓我擔心好嗎?」


    「你也是,別讓我擔心好嗎?」她倏然抬起頭,原封不動的將他說的話拿來迴敬他。


    「我會小心保護好自己,盡量不讓自己受傷,盡快打贏這場戰爭,然後平安歸來。」他在微弱的燭光中凝視著她的雙眼,對她承諾道。「因為我答應過你,要和你白頭偕老,你忘了嗎?」


    「我沒忘,我怕忘的是將軍。」她直視著他說。「將軍不也答應過妾身,不管在做任何事或決定之前,不會忘了家中的妻小嗎?可是將軍卻忘了這件事。」


    「我沒忘。」


    「不,將軍忘了。」她指控的說。「不然將軍不會這麽多天連個消息都不捎迴來,連何時要離開也不告訴妾身一聲。」


    「我隻是不想你擔心。」


    「將軍以為什麽都不說妾身就不會擔心嗎?」她反問他,不等他迴答便接著說:「將軍不說隻會讓妾身更擔心而已,因為妾身會胡思亂想,會想將軍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是不是受傷了,要不然怎會連一點消息都沒有?妾身會因此而食不下咽,寢食不安,更會憂思成疾,這些將軍可曾想過?」


    袁勢封頓時無言以對,因他真的沒想過,否則之前也不會這麽做了,他以為瞞著她,她就不會擔心,不會憂慮,依然能過著平靜安定的生活。他真的這樣以為。


    「對不起,以後我不會再瞞你了。」他歉然的對她承諾道。


    他的道歉讓她瞬間軟化下來,重新倚靠迴他懷中,柔聲告訴他,「我不怕知道,怕的是不知道。知道了我才能想辦法處理,想辦法應對,不知道隻會讓我惶恐不安,盡往壞處去想。我真的不喜歡那種整日被未知的恐懼揪緊心神的感覺。」


    「我知道了,以後我再也不會欺瞞你任何事,不管好事壞事都會如實的告訴你。」他伸手圈抱著她,再次向她承諾。


    她安靜地窩在他懷裏,貪戀這片刻的溫馨與安心,很不想開口問接下來的問題,卻又不得不問:「何時要走?」


    「巳時。」


    她倏然抬起頭來,震驚的問他,「今日?」


    「嗯。」


    他剛應完聲,便聽見遠處傳來梆子敲打的聲響,一共敲了四次,四更天了。換句話也就是說,距離他離開的時間隻剩下短短的四個時辰,四個時辰之後他就要起程離開了,而且歸期不定,生死難料。


    她伸手捧住他的臉,乞求的凝望著他,迫切的要求道:「袁勢封,答應我你一定會平安無事,一定會平安歸來。」


    「我答應你。」他啞聲道,為她語氣中強忍的恐懼與擔憂心疼。


    「今晚留下來陪我。」她要求。


    「好。」他的聲音極軟,溫柔的看著她,伸手輕輕撫摸著她臉上的每一寸,加深心底的印象。未來不知有多長的時間暫時看不見這張臉,這個早已深入他心扉,愛逾生命的女人。


    「我愛你,袁勢封。」她忽然開口對他說,令他渾身一震,狂喜迅速蔓延至全身。


    「再說一遍。」他不由自主的啞聲要求道,從來不知道這三個字會帶給他如此激動的感受。


    她沒有應他要求再說一遍,卻捧起他的臉,直接傾身吻住他,以著前所未有的激狂與熱切,讓他遏製不住情動的由被動轉為主動,強勢將她壓進被褥之中,狂猛的與她纏綿,直至東方亮起,她再也承受不了更多而沉沉睡去為止。


    看著她疲憊卻不再緊皺眉頭的睡容,他低下頭眷戀的吻了吻她,在她耳邊輕聲的留下一句,「等我迴來。」然後起身下床著衣,帶著義無反顧的堅定,頂著薄霧踩著朝露離府而去。


    此去不勝不歸。


    戰爭開打了,臨州城裏一片人心惶惶,卻沒有項夕兒想象中那種紊亂驚慌的逃難場麵。


    臨州城的居民早已習慣麵臨戰爭,雖然習慣,但內心依舊會感到驚恐不安,可是那又如何呢?這裏是他們的家、他們的根,非到不得已,誰也不想離開自個兒生活、奮鬥了一輩子的家,流離失所在外。所以大多數人還是選擇留下,隻有少部分的人投奔遠在戰地之外的親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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