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忘記剛才那丫鬟進門時說的話,那道菜是照著項夕兒所教的作法做的,再對上林浩之前所說的話,他毫不懷疑剛才那道菜是她創作出來的,自然那菜名也隻有她能賦予了。


    「奶油焗白菜。」項夕兒答道,然後問他,「你覺得好吃嗎?」


    「答案不是很明顯嗎?」他說。


    「那就好。」項夕兒不禁微笑。


    這道奶油焗白菜在她利用現有的食材改良成功之後,隻有紅韻和紅歆兩個人吃過,雖然她們倆都異口同聲說好吃,但畢竟這兩人都是她的丫鬟,不好吃恐怕也不敢說實話,所以她一直信心不足。另外還有一點令她擔心的,是女人和男人對有奶香味的食物接受度向來不同,古代的女人或許能接受這種新鮮的味道,但古代的男人卻不見得能接受或喜歡,但偏偏進客棧和酒樓消費的多是男人。


    因此她一直很擔心這道菜會不受青睞,食譜會賣不出去,不過現在好了,有袁大將軍做試驗品——不是,做試吃員之後,她終於可以放心了。


    話說迴來,機會難得,要不要把另外幾道菜也做出來讓他試試味道呢?她立刻想到,也立刻有了決定。


    「將軍稍坐會兒,妾身去吩咐她們倆多準備幾道菜,保證和剛才那道一樣好吃,而且肯定是將軍從未嚐過的美味。」她開口說,光看他剛才的吃相,她便有十足的把握他會上鉤。


    果然,袁勢封毫不猶豫就點頭應道:「好。」


    項夕兒得意的微笑,轉身而去,卻不知自己這舉動對袁勢封而言根本是正中下懷。他今天來此的目的,就是想來混一頓吃的,要不然又怎會如此剛巧選在她在府中,而且她的貼身丫鬟又在廚房裏搗鼓了半天的這個時候前來這朝露苑呢?


    奶油焗白菜嗎?還真是道好吃的菜,他到現在還口齒留香,迫不及待想再吃一迴。


    還有,看她剛才信誓旦旦的模樣,不知道她待會兒又會端出幾道他從未嚐過的新菜色出來,又是否如她所說的和那道奶油燭白菜一樣好吃?真是讓人期待啊。


    「夫人,中門那邊傳來消息,將軍正往咱們朝露苑走來。」紅歆走進房裏稟報。


    半趴在桌上看書,想從書裏找數據的項夕兒騫然抬起頭來,脫口問:「又?」


    「又。」紅歆肯定的對她點了點頭,然後主仆倆默默無言的對看了半晌,都在對方臉上看見了無奈與無力的表情。


    「去吧,去跟紅韻說再多煮兩道菜。」項夕兒認命的歎氣。


    「奴婢這就去。」紅歆也認命的點頭應道,然後轉身去通知近來迷上了做菜,隻要有時間就耗在廚房裏練手藝的紅韻。


    項夕兒則是繼續趴迴桌上,繼續翻她的書,完全沒把他待會要來的事當迴事。


    反正經過這半個月他動不動就突然蒞臨朝露苑,幾度把她打得措手不及,讓她懶散且沒半點大家閨秀的粗魯模樣,連續好幾次原形畢露在他麵前之後,她就懶得再裝端莊了。


    說起來也有點好笑,戰功彪炳、威名遠播、鼎鼎有名的忠武將軍竟然會是個吃貨,對美食沒半點抗拒力,從第一次在她這裏吃到奶油焗白菜,以及照燒雞肉和滑蛋蔬菜之後,他便三天兩頭在她快要用膳的時間冒出來,然後理所當然的留下來與她一起用膳。


    也因此,近來府中奴仆對待她的態度都恭敬了許多,甚至有些比較勢利的已開始巴結討好紅韻和紅歆,間接向她釋出了投靠的意願。隻可惜他們注定竹籃打水一場空,因為她遲早都會離開,永遠成不了他們所希望的當家主母。


    過了一會兒,門外傳來些許動靜,她抬起頭來,就見袁勢封從門外跨進來,然後直接走到她麵前。


    「你來了。」她對他說,「晚膳還要再等一會兒,將軍請自便。」


    說完,她便再度低下頭繼續看手邊的書。經過這段時間的頻繁接觸後,她已經把他當成一個食客,不需要特別招唿,隻要把食物送上,讓他吃飽喝足了之後,他自動就會離開,不必費什麽心。


    「我今日中午在迎賓樓吃到了那道奶油焗白菜。」他的聲音突然響起,一瞬間便吸引住她全部的注意力。


    項夕兒猛然抬起頭來看向他,以有些期待又有些怕受傷害的語氣問道:「真的嗎?味道怎麽樣?和紅韻做的相比哪個比較好吃,還是差不多?酒樓裏有沒有很多人點這道菜來吃?」


    麵對她一連串的問題,袁勢封一個也沒有迴答,反倒朝她蹙眉道:「看你的樣子好像一點也不驚訝。這是怎麽一迴事?」


    「什麽怎麽一迴事?」她被問得一愣。


    「那道菜是你研究出來的吧?除了你和你身邊的貼身丫鬟之外,應該沒有人會做這道菜才對。為什麽迎賓樓裏會有這道菜?」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她問道。


    「當然是因為我把食譜賣給了他們。」她理所當然的迴答。


    袁勢封的眉頭緊得幾乎可以夾死蚊子了。


    「為什麽?」他問她。「你缺錢用嗎?需要多少銀兩,告訴我,我給你。」


    「我為什麽要用你的錢?」她莫名其妙的說。


    「我是你夫君。」


    項夕兒的表情有些怪異,很想問他,他到底有哪一點看起來——不,應該說是符合她夫君這個身分了?既不曾對她噓寒問暖,也沒與她住在一個屋簷下、履行同居的義務,至於養她嘛,將軍府中靠他養的人至少超過一百個,多她一個少她一個也沒什麽差別,所以她真的很懷疑他在說這句話時,為什麽不會臉紅啊?


    「將軍請坐,趁這個機會,咱們開誠布公的談一下吧。」她開口道,神情認真而嚴肅。


    「的確,我們倆是該要好好的談一談了。」袁勢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緩慢地點頭,然後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好整以暇的抬頭看向她,「說吧,你要跟我談什麽?」


    「和離的事。」她語不驚人死不休。


    袁勢封忍不住艱了下眉頭,斬釘截鐵的對她說:「不會有和離,所以這根本沒必要談。」


    「屁!」項夕兒遏製不住激動的跳了起來,連髒話都衝了出口。「你不能說話不算話!」


    「我何時說話不算話了?我從未答應過要跟你和離,相反的,我還跟你說過,我從來沒有休妻的打算。」他平心靜氣的看著她說。


    「可是我說過,一旦你娶了平妻,或是納了妾,我就會讓賢,把正妻之位讓出來,因為我不想在後宅裏過勾心鬥角的生活,更不想被陷害,最後落得死於非命的下場。我兒子也一樣,我絕不會讓他生活在這種環境之下,他會跟我一起走。」她說得斬釘截鐵。


    袁勢封麵無表的看著她,靜靜地看了她好一會兒之後才開口。


    「我很好奇如果我不讓你帶走兒子的話,你打算憑什麽來與我爭?」他說,「錢、權、勢,這三項中哪一項你能贏得過我的?也許你可以靠賣食譜賺取大筆的銀子成為富人,但你真以為有錢能使鬼推磨嗎?那些拿錢辦事的有幾個人得罪得起我這個正四品武官?錢是鬥不過權與勢的,成為下堂婦之後,你想憑什麽來與我爭兒子,憑你的知州娘家嗎?」


    項夕兒的臉色一片慘白,她從來沒想過這些。一直以來她都忘了這件事,忘了這是一個封建社會,而不是法治社會,沒有人會與她講道理,這裏的權勢地位代表一切,有權有勢就是道理,沒權沒勢即使你有道理也會變沒道理,這就是現實也是事實。


    完了,一切都完了,她怎麽會這麽愚蠢,這麽理所當然的與他談條件?以他所擁有的權勢地位,他即使半夜把她給殺了,隔日再以她患了急症病逝為由上報,誰會去管她真正的死因為何?


    想到這,項夕兒頓時冷汗直流,她差一點就把自己給害死了,真的是隻差一點黏阿。


    所以現在該怎麽辦,難道就此認命待在這後宅裏,等著新人進門,然後被鬥到死嗎?想起曜兒過百日宴那天的遭遇,她就不寒而栗。身為不受夫家待見,連奴仆都可以給她臉色看,還是個庶女出身的夫人,怎麽想怎麽看都是個好欺負的,她有辦法在這充滿爭鬥的後宅中保護好自己和兒子嗎?她心情沉重。


    「怎麽不說話?你現在還想和我和離嗎?」


    他的聲音讓她迴到現實。


    「想。」她雖然被無情的現實麵打擊到麵無血色,卻依然老實的迴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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