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肅淩厲的一席話,將白瑜塞的是啞口無言。不過老家夥對嶽大人也是了解的,知道嶽大人絕不會輕易答應,從燕京趕來的一路上,白瑜就在思量對策。


    見現在嶽肅把話說死了,白瑜咬了咬牙,不再繼續哭泣,說道:“大人,白瑜的身家姓命不算什麽,可大人有沒有想過,此案真的查明,到時會掀起什麽樣的軒然大波,大人又要如何收場?依附大人的官員,其中有不下二十人,都收了晉商的好處,他們的官職有大有小,可卻是有實權的。若是大人真的秉公執法,豈不等於自折羽翼。現在韓爌迴京,擔任首輔,東林黨的官員躍躍欲試,等待時機,東山再起。如果維持現狀,東林黨絕無機會,可若是大人把事情弄大,東林黨人絕不會坐失良機,定會全力反撲。到時會是個什麽局麵,大人也應該能夠想到。還有,我大明朝內憂外患,已經經不起這麽折騰了,還望大人能夠以大局為重,不要為了自己的清名,至江山社稷於不顧!”


    為了兒子,白瑜也是拚了,什麽話都敢說出口。但他說的這番道理,確是一點不錯。


    嶽肅微微一笑,點了點頭,說道:“白瑜,你分析的這些一點也不錯,看來你是有備而來,見哭求不成,便與我攤牌了。你倒是很明事理,很識得大體呀,還知道我大明朝內憂外患。但本官現在卻想要問問你,你在收晉商銀子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大明朝的江山社稷,有沒有想過要以大局為重呢?所謂禮下於人比有所求,天上不能白掉銀子,你也是飽讀詩書,經過大風大浪的,難道會不知這個道理。晉商會無緣無故給你送銀子嗎?你也有膽子收下!少在我麵前滿口大義,你要知道,本官不吃這套!晉商通敵禍國,本官你告訴你,他們不僅會死,還會死得很慘!至於說朝中的官員,本官如何處置,那就不用你來艸心了!”


    “嶽大人,你以為重拿輕放,東林黨的那些言官會坐視不管嗎?他們有韓爌在背後撐腰,一定會全力彈劾大人,處事不公,大人的一世清名也就……”


    “好了!”不等白瑜把話說完,嶽肅斷喝一聲,笑了起來,冷聲說道:“白瑜,你剛剛不是說讓本官莫要計較個人清名,以大局為重嗎?怎麽現在,又擔心起本官的一世清名了?我看你關心本官、關心大明江山是假,關心你兒子的狗命才是真的吧。本官今天不妨告訴你,不管如何,那些晉商我是殺定了,不止是他們,他們的滿門,我也會給殺的雞犬不留!用這些人的姓命,給天下的殲商提個醒,有誰敢隻顧自身利益,不顧朝廷律法,他們的下場也是一樣!”


    言罷,嶽肅站了起來,大聲叫道:“金蟬何在?”


    “屬下在!”金蟬和鐵虯在廳外站崗,一聽嶽肅招喚,金蟬答應一聲,走了進來。


    “帶白大人到客房休息,好生招唿,但是他的身邊,隨時都要有人,不經本官允許,不得擅自離開。外麵那些隨他一起來的人,也全都請進來,叫人好好伺候!”


    嶽肅說完,把袖子一甩,朝廳外走去。


    白瑜一聽嶽肅這樣吩咐,連忙叫道:“大人,你不能這樣……我是內閣大人……你無權把我軟禁……”


    可嶽大人哪裏還去理會他,出了偏廳,直接前往書房。金蟬則是走到白瑜的身邊,微微一笑,說道:“白大人請吧。”


    “唉……”白瑜也是無奈,隻能歎息一聲。


    不提白瑜跟著金蟬前去休息,單說嶽肅,不一會功夫,就來到書房。


    他把們推開,蔣傑與吳思南都坐在下手,見嶽肅進來,連忙起身施禮。嶽肅微微點頭,說道:“不必多禮,坐……”


    一邊說,一邊徑直走到上手書案後坐下。


    蔣傑與吳思南等到嶽肅坐下,方才跟著坐下。隨後,便聽嶽肅說道:“台榭,剛剛送名帖前來求見我之人,你可知道是誰了?”


    “下官不知,但猜想應該是與大人相交頗深的官員。”吳思南說道。


    嶽肅沒有發話,蔣傑自然不會吧名帖給吳思南看,在嶽肅去見白瑜的時候,兩個人就來到書房等候。兩個人都在下手坐著,卻沒有說什麽話,吳思南的心中,一直在猜測,來人會是誰?當然,他難免也會覺得,嶽肅不告訴自己來人的名姓,是不是對自己不放心。


    眼下嶽肅讓他去猜,吳思南也不笨,直接說出答案,雖不知名姓,但大概也是能想到的。


    嶽肅點點頭,說道:“台榭猜的不錯,來人確實與我交情頗深,白瑜這個名字,台榭應該知道吧。”


    “白大人乃內閣大學士,下官自然聽說過。”見嶽肅沒有隱瞞,將來人的名姓如實相告,吳思南也釋然,原來嶽大人並沒有將自己當外人,隻是想考考自己的眼光。


    “還真不出蔣先生所料,為晉商出頭的人,確實有點份量,還是與我交情頗深的官員。這次涉案的官員,看來著實不少,蔣先生,你來猜猜白瑜都跟我說了些什麽?”嶽肅平和地說道。


    “如果屬下猜的不錯,白瑜前來,自然是要為晉商求情的。但白大人應該了解大人的脾氣,這等要案,絕對不會姑息,那資敵的晉商,是必殺無疑。所以,屬下以為,白大人應該不會傻到為晉商出頭,極有可能是請大人對他手下留情,並對大人曉以朝中局勢,希望能夠重拿輕放。”蔣傑說道。


    “先生猜的不錯,他確實給我分析了朝中局勢,希望我能大事化小,但有一點,先生沒有想到,那就是白瑜不僅想為自己開脫,還想讓我放了範永鬥他們。”嶽肅笑著說道。


    “哦?白大人怎麽會愚蠢到這個份上,他應該能想到,大人即便可以因為朝中的局勢,顧全一些官員,也不可能對這些資敵的商人手下留情呀。”蔣傑有些納悶地說道。


    “這是因為他的兒子在人家的掌握之中,唉……”嶽肅歎息一聲,說道:“父親為救兒子的姓命,這也是人之常情,可早知今曰,又何必當初呢。晉商是一定要死的,咱們不必再研究,隻是這樁案子,幹係太大,牽一發而動全身,最好能夠想一個穩妥的法子,不弄出什麽大亂子才好。先生,你足智多謀,可否為肅再分析一下。”


    “眼下涉案的官員到底都有誰,咱們也不敢確定,但要想全部了然,也很容易,屬下以為,最好能在涉案人員全部掌握之後,再做最後的決定。晉商先前已經答應招供,可以說,也由不得他們不招。可關鍵隻在於,大人想怎麽審。是公開審理,還是秘密審理?”蔣傑說道。


    公開審理和秘密審理,這裏有很大的區別。公開審理,光明正大,曰後隨也說不出什麽。可秘密審理就不同了,天曉得你背地裏有沒有做什麽手腳,曰後詬病很多,也難免被人非議。不過,以嶽大人今時今曰的地位,哪怕真就私下裏審了,包庇了什麽人,也頂多是被人非議,沒有人能把嶽大人如何。


    嶽肅想了想,說道:“私下秘密審問,實在不妥,現在這個時候,哪怕我處置公道,也會被人詬病。反正我也沒打算姑息何人,就光明正大吧。”


    “屬下拜服。”蔣傑站起身來,竟然躬身一禮,然後才說道:“世間之事,若胸存私心,自然複雜,倘光明正大,則萬事水到渠成。這樁案子,大人如果心存私念,趁機打壓異己,到頭來勢必朝野動蕩,百官不服。黨爭最是誤國,齊楚浙三黨雖然一直與大人交惡,但正值國家多事之秋,理應齊心協力,如大人趁機打壓,難免會令齊楚浙三黨與東林黨聯合起來,使黨爭越演越烈。可大人若本著公道處置,不分彼此,滿朝官員自是心服口服,大人當初提攜的官員,如有涉案,遭到處置,雖心中不滿,但也是咎由自取。這些官員空出的官位,大人最好能讓吏部自行擬定,如此也能服眾。大明朝的一些貪官汙吏,是到了清洗的時候了,不殺一些,也難以起到震懾的作用。就如宣府、大同,乃是京城門戶,讓這樣的官員前來鎮守,我大明朝不覆滅就不錯了,談何中興。”


    蔣傑這番話,不僅句句在理,而且也暗藏玄機。世間的案子,隻要主審者能夠一碗水端平、光明正大,不管這案子有多大,都會令人無話可說。說白了,也是指著黨爭,嶽肅要是真的隻拿這樁案子打壓齊楚浙三黨,姑息自己手下的官員,那齊楚浙三黨哪能心服,黨爭必然更烈,齊楚浙三黨甚至會和東林黨聯起手來,和嶽黨對著幹。嶽肅實力是大,但他不可能把齊楚浙三黨和東林黨全部滅了,道理很簡單,那就是太後不會同意,太後不可能讓嶽肅一家獨大。否則的話,也不至於讓韓爌迴京當首輔了。要知道,當初魏忠賢當初能消滅東林黨,那是得到皇帝的支持,沒有皇帝撐腰,魏忠賢哪有那本事。如此一來,朝廷裏還不得天天都是口水戰,正是全都得扔了。


    那句帶有玄機的話,便是那句“這些官員空出的官位,大人最好能讓吏部自行擬定,如此也能服眾”。


    為什麽這麽說,因為現在的吏部尚書是亓詩教,吏部侍郎是楊奕山。嶽肅放話讓吏部擬選官員,他亓詩教有膽子全都安排自己的手下麽,這樣別說嶽肅不幹,楊奕山也不能同意呀。別看你吏部尚書是一把手,但擬派官員,也不是你一個人說的算,起碼得兩個侍郎,一個尚書全部簽字。這樣一來,意思就是明擺著,讓亓詩教和楊奕山商量著擬定官員,有嶽肅在,你亓詩教不敢強勢,而嶽肅隻要叮囑楊奕山一聲,不要過分,楊奕山也不會把空缺都給嶽黨的官員。兩個人商量一下,弄出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名單,豈不是皆大歡喜。同時,亓詩教也能領嶽肅一個人情,不會再起糾紛不說,還不會把齊楚浙三黨的官員逼到韓爌那一邊。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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