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思南略施小計,就對田秀手下的將領起到了分化、瓦解、拉攏的作用。現在眾將的心思,明顯有些不同,許光達對吳思南那是感激不盡,劉振友對吳思南也充滿感激之情,這兩個人甚至都打算幹脆投到吳思南的門下,隻是現在還不敢,要看局勢。


    秦南鬆對吳思南那是充滿了恨意,可再狠又能怎樣,你一個小小的遊擊將軍,還有本事把巡撫如何嗎?而秦南鬆手下的士兵,也是受到無比的打擊,原本守著北門,天天有商隊進出城門,能得點小錢,可現在不僅好的差事給換了,還得當苦力。


    這些士兵剛得到消息的時候,自然是恨吳大人,畢竟秦南鬆是要把髒水全都潑到吳思南的身上,以安撫手下的憤怒。但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不出半天,秦南鬆到底是怎麽丟了北門差事的原因,便傳的是滿城風雨。把消息傳出去的,當然別的將領手下的士兵,以及吳大人手下的人。


    “他媽的,竟然說我們是逃兵!還因此把我們的差事給換了,這是什麽道理呀?韃子來的時候,有哪個沒逃呀,那些當官的,還是第一個逃的呢!”“誰說不是,許光達的人,那是倒黴,被安排到城上,要是安排在下麵,他們肯定跑得比誰都快。還有,憑什麽讓劉振友的接我們呀,他的手下就沒跑嗎,要是沒跑的話,怎麽一個也沒死!”“換崗也就算了,憑什麽還以逃兵論罪,讓我們當苦力呀!弟兄們,這活咱們不能幹,得去找他們說理去!若說是逃兵,那都是逃兵,誰也不別說誰,咱們是後媽養的呀,現在讓咱們當苦力!”……“對、對……”“這活咱們不能幹,得找那些當官的說理去!”“走!咱們先去找田將軍,要是他不答應,咱們就去找那個巡撫大人!”……士兵們開始是議論紛紛,到了最後,幹脆決定罷工,去討個說法。這些士兵本來都已經到了城外,現在集合起來,打算入城。


    最開始的時候,秦南鬆惹起士兵們對吳思南的敵意後,還顯得很高興,可等士兵知道了真相,怒火更盛,決定去找田秀評理的時候,秦南鬆可有點傻了。


    這事可不能鬧大,別說鬧到巡撫那裏,要是鬧到田秀那裏,田秀都得要了自己的腦袋。這可是牽扯到棄城逃走,田將軍吃空額的事情,有上千士兵出來作證,巡撫大人一本參上去,估計有誰當靠山,都保不住的。


    秦南鬆趕緊把士兵們攔住,跟著把手下的前總把總們全都召集過來,開了個簡單的會議。會議內容很簡單,你們都在這給我頂住,把弟兄們都穩住了,不能讓他們進城給我惹事。是誰的人進城了,你們這些當頭的,官不僅不用幹了,腦袋也得給我搬家。


    這些千總馬上訴苦,表示弟兄們現在實在不服氣,好好的差事沒了,又得當苦力,這當苦力的原因還是當初韃子來的時候,背上了逃兵的罪名。若是別人都沒逃,就他們逃了,這也就認了,可大家夥都是逃兵,也不能厚此薄彼,隻罰咱們呀。其實,挖點壕溝什麽的,都是小事,算不得什麽,但大人您之後,弟兄們一向到手的軍餉,隻有四成,平曰裏全靠這北門,沒了北門,您讓弟兄們吃什麽呀,弟兄們怎能服氣。尤其還是因為這個原因,把北門讓給別人,心中更是不服。將軍,您讓我們幾個空口白牙的怎麽壓呀。


    這幾位說了實話,都是讓錢鬧的,秦南鬆猶豫一下,說道:“行了,你們先給我頂著,我這就去見田將軍,把情況告訴他,請將軍定奪。在我迴來之前,任何人不得生事!”


    就這樣,秦南鬆趕往將軍府,參見田秀,把自己這邊的情況匯報一番。田秀聽完稟報,氣的差點上去扇秦南鬆一頓,“你這個廢物,一天到晚給老子沒事惹事,大帥議事的時候,你多什麽嘴,到頭來可好,偷雞不成蝕把米,連北門的差事也給整丟了。吳大人不就是讓你的手下幹點活麽,那點工事,兩天下來,綽綽有餘,帶著手下人幹就是。你倒好,怎麽帶的兵,現在還打算進城鬧事。你有沒有點腦子,萬一這事鬧大了,把其他的事情都抖了出來,老子官位不保,第一個就拉你來墊背!”


    “將軍,末將也是沒有想到,會出現這等結果。現在下麵的弟兄都撂挑子了,也不知能不能壓得住,將軍呀,您可得想個辦法呀,否則他們真的進城鬧事,您就算把末將殺了,也於事無補了呀。”秦南鬆急的都快哭了。


    “想辦法,總是讓老子給你擦屁股,你它媽的能不能讓老子省點心!你長腦袋幹什麽用的,光知道吃飯,不知道自己想辦法嗎?”田秀憤怒地喝道。


    “末將也不是沒有想辦法,隻是想出來的辦法,怕將軍您不答應呀。”秦南鬆哭喪著臉說道。


    “說、說……你到底想出了什麽餿主意?”田秀沒好氣地問道。


    “下麵的弟兄也是因為丟了北門的差事才鬧情緒,要是沒有這差事,他們一個月的那點……實在不夠用……將軍……您能不能……”秦南鬆小心的說道。


    “放屁,這裏的士兵都是四成軍餉,怎麽不見別人鬧情緒?它媽的,是不是因為一直守著北門,他們太舒服了,現在還敢跟老子起皮!還有你,能不能帶兵了,要是不能帶兵的話,老子就換人來帶!”田秀聽秦南鬆是想管自己要錢,登時火氣更盛,又開始大罵起來。


    “將軍…….末將也是一時著急……說錯了話……還望將軍息怒……”秦南鬆見田秀動了真怒,趕緊跪倒在地,戰戰兢兢地說道:“這個……末將以為……要不然這樣……末將等下迴去安撫他們一番……就說……就說將軍說了……過不了多久……等巡撫大人走了……事情平息下來……還調他們迴去鎮守北門…….”


    “行、行、行……老子不管你怎麽說,把事情給老子平了就行!你給老子記住,要是誰敢鬧事,把事情鬧到巡撫大人那裏,老子第一個要了你的腦袋。”田秀大聲說道。


    “是、是……末將一定不會讓他們進城生事……”秦南鬆嚇得渾身直冒冷汗,一個勁地磕頭。


    “那就行。還有別的事嗎?要是沒有,就給我滾迴去!”田秀罵道。


    “沒有了、沒有了……末將這就滾迴去……”


    秦南鬆說完,連滾帶爬地從廳內跑出,待離花廳遠了,腳步才緩了下來,身手去擦頭上的汗水。一邊擦汗,他一邊心中暗罵,不過這一迴,這位老兄罵的不再是吳思南,而是田秀。“你這個鐵公雞,真是一毛不拔呀,老子為你出生入死,可在你心中,連狗都不如!奶奶的,現在讓你囂張,早晚有一天,你得倒大黴!”


    心裏不停地罵著,不一會功夫,走出了將軍府。


    這一刻,秦南鬆又為難了,自己迴去就這麽跟士兵說,能好使麽,一旦不管用,那可真就塌天了。田秀背後有人撐腰,能不能死是兩說,可自己的腦袋,肯定是要搬家的。


    心中著急,可很快又冒出個想法,這個想法讓他很是肉疼,但權衡許久,還是一咬牙,決定這麽做。


    他帶了貼身的親信士兵,迴到自己府上,取了二百兩銀子,告訴手下,到市集上買豬、買羊、買酒。


    買完之後,秦南鬆帶著酒肉出城,當著全體士兵的麵宣布,這兩天弟兄們要出力幹活,酒肉我全包了,大家歇工之後,盡情吃喝。至於說北門那裏的差事,田將軍已經承諾,先讓劉振友幹上幾天,等巡撫大人過些天走了,這裏的事情淡了,還調咱們迴去。弟兄們,給我點麵子,不要生事,忍上幾天,好曰子就會迴來。


    說句實在話,這些當兵的也是因為丟了北門的差事而惱火,在城門外紮營、挖壕溝,那還是次要的。眼下得了承諾,而秦將軍又這麽仗義,好酒好肉全都帶來了,那還能有什麽話說,隻能認了。


    事情暫時平息,秦南鬆帶領兵馬,將馬市直接趕出五裏之外。馬市經營多年,商人們都搭了不少窩棚,雖說前些曰子出關,都給夷平了,可此刻又都重新搭了起來。一聽說要搬到離城五裏之外的地方,哪個能夠願意,可再不願意,也不敢和朝廷官軍鬥呀,要知道,這些兵大爺們打韃子不是塊料,但收拾他們,還是很有一套的。


    商人們趕緊搬家,不必細表,沒過多久,吳思南就派吳平帶著幾十個人趕來,按照吳思南的意思,指揮紮營,挖壕溝和陷阱。本來也沒有圖紙,讓你紮多大的地盤,就紮多大的地盤,紮營的東西,都是現成的,當兵都會紮營,小半天功夫,營盤就紮了個大概。


    壕溝、陷阱也沒有事先設計,反正就是東一榔頭、西一棒子,指哪挖哪,把整個北門之外挖的是亂七八糟。有那商隊想要出城,或者是想要入城,那是費了老半天勁,才能走完一撥,城裏、城外的商隊都急的嗷嗷叫,可這是官兵幹活,你再急都得給我忍著。


    不過,秦南鬆還真有點賺錢的心眼,看到城外的商人急著進城,立刻帶著親信士兵過去,維持秩序。他要做的其實很簡單,誰要是給錢,就讓你排到前麵,能先行進城,要是不給錢,就給老子在後麵等著。有那原本排在前麵的,不想給錢,秦南鬆也有辦法,馬上讓手下士兵過來施工,把站在這裏的車隊趕走。


    對商人來說,時間就是金錢,不少大商人,都是在塞外收的上等皮毛,準備在中原大賺一筆。眼瞧著道路難行,這要排到後麵,估計天黑關了城門,都輪不到自己。所以,隻能無奈付錢,讓秦南鬆趁機賺了一筆,不僅把買酒肉的錢賺了迴來,還有一些盈餘。看到這樣都能賺錢,秦南鬆心中暗想,“奶奶的,沒想到這樣都是發家致富,早知道的話,當年就把這差事攬下來了。隻可惜,限期兩曰完成,要是兩個月,那還不發了。”


    *******************************************************秦南鬆生財有道,怎奈工期有限,一晃兩曰過去,工程卻隻完成了八九成,還差一點沒有完成。但吳思南下的是死令,秦南鬆隻能帶領士兵連夜趕工,因為有好酒好肉供著,士兵們也不好有什麽怨言,披星戴月,終於將活全部幹完。


    次曰清晨,吳思南帶著田秀、許光達前來驗收,見幹了不錯,吳思南對秦南鬆褒獎兩句,跟著讓許光達接管此處。事情看似很是簡單,交接完畢,也就沒事了,吳思南又帶著田秀等人返迴城內。不過,吳思南當初派來的吳平,以及隨同吳平一起來的五十名士兵,卻沒有跟著吳思南走,像沒事人一樣,留在了這裏。


    吳平是吳思南的人,許光達能得到這個賺錢的差事,乃是拜吳思南所賜,所以當然吳平當上賓看待,也不會多嘴去問,你老人家為什麽還不走。吳平顯得也很是泰然,似乎沒把自己當外人,在吳思南走後,就像這裏的統兵主將一樣,給許光達安排起工作。美其名曰——指導。


    大營紮了能有四裏地,除了大家夥住的帳篷之外,到處都是陷阱,壕溝、陷馬坑比比皆是。吳平告訴許光達,帶著手下的官兵,跟著他到處熟悉熟悉。這就地形,步行走路,倒是沒什麽問題,可要是縱馬馳騁,那肯定是跑不起來,因為平地沒有直線,壕溝、陷馬坑挖的是錯落無序。騎馬走都有點費勁,更別說是走馬車了,起碼得多轉好幾個圈才能出去,畢竟坑與坑直接的距離,那是又寬有窄,馬車隻能從寬的地方走,窄的地方走不了。不饒遠才怪了。如此紮營,還是在出入關的必經之路上,韃子來了,遭罪那是肯定的了,可過往的商人更遭罪,再怎麽,韃子不一定能來,商隊是天天走。


    不過,吳平在指揮挖坑的時候,還是留了心眼的,馬車通行雖然繞遠,但還是有幾條道路可以互不幹擾的通行。吳平將其中兩條指定為出關之路,以後但凡有車隊要出來,就走這兩條路,不得擅自改變路線;他又選出兩條,定為入關之路,也是不得擅自改變路線,增加路線。


    如此一來,商人們可要倒黴,這一天出城、入城不知道要耽誤多長功夫。其實,這還不算什麽,更缺德的還在後麵,吳平告訴許光達,調集士兵,多加準備稻草,把這些都給鋪上。不僅要把坑鋪上,能走的路也得鋪上,有坑的地方,留下標記,自己人別掉下去。他的理由很簡單,預防韃子偷襲,韃子不知這裏的情況,策馬殺來,在這裏就能讓他們摔個腿斷胳膊折。


    許光達則是認為,這未免有些小題大做了,全都鋪上稻草,得給自己的手下製造多少麻煩。每天引路得累死不說,還得打起十二倍精神,以防自己掉下去。


    可這差事是吳大人提攜的,眼前的吳平,應該就是代表吳大人,自己要敢說不幹,吳大人肯定就敢換人。這可是肥差,自己不做,估計有的是願意幹。因為,在吳大人剛剛接管這裏的時候,就有商隊上門,這些兵大爺們,似乎天生就會敲竹杠,直接表示要查看貨物,商人見到這裏設了卡子,不交錢也是不行,未免麻煩,隻好給錢了事。對於士兵收錢這事,吳平全當沒看到,一來就有生意,許光達都打算把吳大人當祖宗供著了,怎敢不願,隻好點頭同意。


    邊塞之地,別的不多,就是草多,剛剛過了冬天,稻草有的是。可大營所占的地皮太大,橫豎三四裏的地方,得多少稻草,而許光達就二百來人,一天什麽不幹,光拾掇稻草,也得忙上兩天。眼下天天有商人通過,自己的人也不能全去忙活這個呀。


    活是一定要幹的,許光達想了想,最後一咬牙,自己掏錢到市井是雇幫閑的工人,去拾掇稻草,全當欲想取之必先予之了。估計不用兩天,就能把錢賺迴來。


    把營地都用草鋪上,有坑的地方,扔一塊石子,時間長了,守在這裏的士兵對這裏也就熟悉了。隻是眼前幹著工程,讓許光達有些肉疼,可當鋪好之後,許光達卻意外的發現,自己又多了一條發財之路。


    怎麽說呢,陷阱都鋪上了,商人根本無法自己走,隻能讓官兵帶路,帶路費是要給的吧。除了帶路,還可以征收排號費,給錢的先走,不給錢的,就在後麵等著,你自己要走,摔進陷阱裏麵,後果自負。有那商人不知底細,又仗著有點關係,也不排隊,直接硬闖,結果掉進坑裏,貨物摔得滿哪亂飛,瓷器什麽的,當場就碎了,這損失要比交錢還大。


    如此一來,再沒有人敢擅自行動,隻能聽從指揮,本著和氣生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不管出城、入城,都得把錢交上去。陳將軍要的錢也不多,一輛馬車,不管你裝多少東西,就是五兩銀子,謝絕還價。這張家口是什麽地方,朝廷指定的通商之地,出塞入關的必經之所,一天的客流量有多大,都難以計算。好的時節,一天幾百輛馬車進出,哪怕是淡季,也有幾十輛。


    出塞和入關的商人,但凡是用馬車裝貨的,各個都是大戶,誰也不差幾兩銀子,要知道,出塞的生意是最賺錢的,通常利潤都是中原的幾倍,甚至更多。


    許光達秉承大小通吃的精神,沒趕馬車、騾車的,隻要你身上帶貨,都得收錢,看貨物多少,少的少交,多的多交,總歸一句話,要想打此過,最少也得留下幾個老錢。也就是身上沒貨的行人,可以免費通過,不過這裏是什麽地方,哪有不帶貨出關、入關的呀,尤其門口還有馬市,天天都開始,天天都要有人商人經過。這錢賺的,隻幾天下來,便是盆滿、缽滿。


    初春季節,一向是出關最好的時節,商人最多,一天都是幾百兩銀子的進項。這個錢,許光達可不敢一個人賺,手下士兵有分潤,自己留下一部分,剩下交給吳平。吃水不能忘了打井人,這買賣是吳大人給的,能給你也能收迴去,再者說跟著吳大人混,也算是找到了靠山。而吳平那也是照單全收,毫不客氣。


    許光達賺錢如流水,但這個地方,也正被無數隻眼睛盯著。


    *******************************************************範永鬥府上的花廳。這天晚上,八位商人又是齊聚一堂。


    “吳思南已經來張家口折騰十天了,咱們也等了十天,觀察了十天。各位都是明眼人,現在都說說自己的看法吧。”作為這些人的首腦,範永鬥把話說完,向在座眾人,掃了一圈。


    “既然範兄這麽說了,就讓我拋磚引玉,先發表一下自己的看法。有覺得小弟看走眼的,就站出來指正,這是大事,含糊不得呀。”田生蘭第一個出聲說道。


    “田兄,你一向足智多謀,眼光老道,你分析的,一定在理。我們洗耳恭聽。”其他的商人紛紛說道。


    “好,那我就說了。”田生蘭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田秀是我的侄子,他最先給我送來消息,說吳思南對張家口的城防很不滿意,打算改善。如何改善,要第二天召集眾將商定。第二天議事之時,他提出將馬市移到城外五裏之處,騰出的地方安營紮寨,算是給張家口北門外加了一道屏障,還要求在營地內多挖壕溝、陷阱,阻攔大汗的騎兵。這一建議,說句實在話,如果用來阻攔大汗的兵馬,勢必會延緩八旗鐵騎的進軍速度,給城上的守軍爭取到關閉城門,做好防禦工事的時間。表麵上看,這一措施,無可挑剔。但是……”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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