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結了張用那樁案子,嶽肅在第二天,率領護軍前往綿竹關。原本他是想等從渝城府趕來的總兵秦良玉,二人一道率兵前往,但是嶽大人隻到了成都兩天,就有些坐立不安,一心關注著戰局。於是,他有些等不及了,幹脆先行前往。料想自己前去,一定能夠鼓舞士氣。


    兵馬離開成都,巡撫朱燮元親自送行。成都距離綿竹關能有一百五十裏,因為蜀道難行,這一百五十裏是現代直線前往,在明朝時期,還得繞路。


    急行軍一曰行了六十裏,抵達彭州。在彭州休息一夜,繼續趕路,嶽肅他們是天一亮就行軍,正午時分,已經走出將近四十裏,兵馬正前進的功夫,突然前方有十幾騎迎麵趕來。這十幾騎速度極快,川中的道路不寬,嶽肅的人馬幾乎將整個道路占滿。


    雙方越離越近,漸漸能夠看清,來人身上的服飾。馬上的十幾個人,都是官兵打扮,而且對麵來的人,也已看清嶽大人的旗號,在距離能有二十幾步的時候,來人全部跳下馬來,有一名士兵,快步朝嶽肅這邊跑來,一邊跑還一邊喊著,“可是大帥親來……”


    嶽肅騎馬走在最前麵,身邊跟在蔣傑、金蟬、殷柱、鐵虯、厲浩荃、虎子,童胄則是留在行轅。聽到的對方聲音,金蟬大聲說道:“正是嶽帥在此!”


    士兵又向前跑了兩步,然後直接跪倒在地,大聲說道:“小人是奉厲將軍之命,迴成都報信,不想在此遇到大帥。前方大事不好,綿竹關已然丟失,還請大帥定奪!”


    “什麽?”一聽這話,嶽肅登時就懵了,綿竹關號稱川中險關,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怎麽會這麽輕易就丟失。這才幾天呀。


    嶽肅強打精神,大聲問道:“綿竹關怎麽會丟了的?”


    “小人也不知道,我等昨夜趕到什邡縣,今天一早動身,準備趕往綿竹關,不想剛剛走出十裏,就迎麵碰到從綿竹關敗退的官兵,厲將軍知道事關重大,所以馬上派我等迴來報信。估計現在,厲將軍正帶人向這邊撤退呢。”士兵說道。


    “這……混賬…….”嶽肅咬著牙,狠狠罵了一聲。可眼下這個節骨眼,他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倒是蔣傑,連忙開口說道:“大帥,綿竹關失手,我等需早定對策。什邡不過是縣城,料想難以抵禦流寇,大帥不能再繼續前進了。屬下以為,應該先行退迴彭州,再行計議。”


    “幹嘛退呀,流寇來了正好,小爺的這口大刀,正寂寞著呢。”虎子聽了這話,跟在甕聲甕氣地說道。


    嶽肅當然不會有虎子這等心思,流寇幾十萬,哪怕多事老弱婦孺,那年輕丁壯也有十萬八萬的,就自己手上這幾號人,拿什麽抵擋,虎子再猛,也不可能殺光幾萬人吧。嶽肅點了點頭,說道:“先生所言不錯,什邡縣難以抵禦,而且人心已亂,理應速速撤退,做好迎敵準備。金蟬,你派幾名心腹之人,立刻趕迴成都,給朱大人報信,告訴他,綿竹關已失,做好防禦準備,盡量征調人手。”


    “是,大人。”金蟬答應一聲,當下安排人,快馬趕迴成都。


    而嶽肅也不能在這等著了,後隊變前隊,前隊變後隊,退迴彭州。


    彭州隻是成都府下的一個州城,城牆並不高,防禦能力也不是很強,在此駐守,根本是守不住的。可以說,隻要破了綿竹,再打到成都城下,費不了多大力氣。


    嶽肅心中有底,自己手下一千人,彭州城裏,守備兵馬,已經被調走,能戰的士兵,不過千把人,加上自己手頭上的這點,在沒有什麽防禦力的城內守禦,和找死根本就沒有區別,同時也是浪費戰力。


    迴退的時候,士兵明顯有些急了,腳步很快,從天明到正午走出來的路,不到黃昏,就走出來了。部隊進城之後,嶽肅找來知州,把綿竹關失守的事告訴予他,下令讓全城百姓盡量在最短的時間內撤離。


    嶽大人明白,把消息告訴百姓,一定會引起城內恐慌,百姓蜂擁而逃。可要是不告訴的話,流寇一旦打來,這些百姓就得無奈投奔流寇。


    果然,命令傳下,民心大亂,百姓們倉惶收拾東西,攜家帶口朝城外逃竄。嶽大人就站在北門,這是從綿竹到此,所要經過的門戶,站在城樓之上,手裏拿著望遠鏡,可以看清城外的一切,迴過頭同樣能夠看到城內的一切。


    百姓流離失所,嶽肅心中難過,自己是四川總督,這些百姓都是他的治下之民,這次逃難,不知會給這些百姓造成多大的傷害。


    隨著時間慢慢過去,夜漸漸黑了下來,官兵埋鍋造飯,趕了一天的路,士兵又累又餓,吃飽之後,隻想著美美睡上一覺。可是嶽大人的呢,隻吃了一小碗飯,他實在是沒有什麽胃口。


    他是在城樓上吃得飯,吃完之後,也沒有下城,仍舊是坐在城上。彭州知州就坐在嶽肅的邊上,見嶽肅不下城休息,小心地說道:“大人,時候不早了,您也該休息了,身子要緊呀。”


    他這倒不是好心,實在是自己想走,自己的家眷還在城裏呢,百姓們蜂擁撤退,哪怕自己先不逃,守在嶽大人邊上,自己的家人也得逃呀,要是不走,一旦叛匪打來,到時可怎麽走呀。


    “綿竹關是成都的門戶,現在失守,讓本督如何還能睡得下。你也是有家室的人,家眷也應該快些撤離,隻是畢竟是朝廷命官,應該給百姓做個表率,流寇還沒打來呢,要是家眷第一個逃命,讓百姓怎麽想。你放心,流寇那麽多人,不會這麽快打來的。”嶽肅直接看穿了他的心思,用不冷不熱的話迴了一句。


    “大人說的是……”知州應了一句,便不敢多言。


    “你也跟著本督忙了一天了,先行迴家休息吧,安撫一下家人,告訴他們,不必驚慌,流寇不會那麽快打來。就算現在打來,還有本督的人頂著呢。”嶽肅說道。


    “是、是……謝大人,那下官這就先行告退了……”見嶽肅讓他走,知州如蒙大赦,點頭哈腰地,下了城樓。


    嶽肅繼續坐在城上,他這是在等。厲浩然還沒迴來呢,總得等他迴來,大家一起撤吧。再者說,嶽大人還想知道,綿竹關到底是怎麽丟的,流寇有什麽本事,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將川中險關奪了下來。要是有什麽攻堅利器的話,自己也好早作防備。


    現在是十一月份,即便四川的氣候一向溫暖,到了這個季節,夜裏也是很涼的。而嶽大人隻是在城上生了把火,披了件棉衣,一直也沒有下去。


    他不下城,金蟬等人自然也不會下去,也都在城上休息。到了三更時分,守在城上的士兵,突然看到不遠處有火把的光亮,似乎是有人朝這邊趕來,但人數不是很多。


    “大人,城下有人。”一名護兵大聲喊道。


    嶽肅一直沒有睡著,隻是靜靜地靠著,一聽這話,馬上站了起來,向城下觀瞧,果然有一行人朝這邊趕來。瞧人數,並不是特別說,估計能有一百來人。


    沒一會功夫,這幫人到了城下,嶽肅業已看清,這幫人穿的是官兵服飾。跟在就聽城下有人喊道:“快開城門!”


    “你們是什麽人?”城上的一名士兵大聲喊道。


    “我們是總督嶽大人的護軍,有大令在此!”城下一人大聲喊道。


    一聽到這話,嶽肅的精神頭一震,出聲叫道:“本督在此,厲浩然何在?”


    “大帥!末將在這!”緊跟著,城下就響起厲浩然的聲音。


    “浩然!”嶽肅馬上聽出聲音,跟著下令,“快開城門!”


    城門打開,下麵的官兵快速入城,很快功夫,厲浩然登上城樓,來到嶽肅的身邊。


    “參見大帥,不知大帥,為何會在這裏呀?”厲浩然納悶地說道。


    “本督也是擔心綿竹關,所以想要早點過來,沒有想到,還是晚了一步。到底是怎麽迴事,綿竹關是怎麽丟的?”嶽肅說出心中的疑惑。


    “具體情況,末將也不是特別清楚,隻是在路上遇到從綿竹關退下的敗兵,聽他們說的。聽說是流寇挖掘地道,從地下潛入綿竹關,總兵劉五壽聽聞流寇入城,便立刻逃離,官兵見主帥逃走,便無心抵抗,蜂擁而逃。所以,才令流寇輕易奪下關口。”


    “什麽!混賬!廢物!”得知險關失守的原因,嶽肅氣的是破口大罵,兩軍交戰,最忌主將先逃。主將一旦逃走,軍隊的士氣會立刻跌入低穀,更會給士兵這樣一個想法,你當官的都跑來,還想讓我們這些當兵的玩命,那不是做夢麽。


    罵完之後,嶽肅厲聲問道:“那個劉五壽現在什麽地方?”


    “末將一路撤迴,並沒有遇到劉總兵,想來是我們行軍的速度太快。但是料想,用不了多久,劉總兵就迴退到這裏。”厲浩然答道。


    “那也好!本督就在這裏等他!”嶽肅恨恨地說道。


    *******************************************************劉五壽,錦衣衛指揮使駱養姓的姐夫。原本登州副將出缺,劉五壽見山東那邊比較太平,所以找姐夫出頭,想給自己保個登州副將的差事。


    有駱養姓出馬,這等事情還不是手到擒來,折子遞上去,很快就被批了。劉五壽得到消息,自然高興非常,隻想著到了登州,好好地威風威風,再撈上一票。


    可誰曾想,這運氣似乎好過了頭,四川總兵陣亡,總兵這個職位除了缺,太後想起了這位老兄,把他提拔到四川總兵的位置上,尤其還是在流寇已經打到四川的情況下。


    得到自己再次升官的旨意,劉五壽差點沒激動的哭了,不過這不是高興的激動,那後悔啊。他馬上找到姐夫駱養姓,希望不當總兵這個差事,不去四川上任。


    可是駱養姓哪裏同意,好不容易費勁給你討得差事,你要是不去,讓我以後怎麽麵對太後,太後會怎麽想。到登州當副將你就去,到四川前敵當總兵,你就不想去,朝廷是你家開的呀。不想去,你也得去。


    見實在沒有退路,劉五壽隻好硬著頭皮趕往四川上任,等他到的時候,綿陽已經失陷,流寇正在兵逼綿竹關。他是四川總兵,朱燮元當然要讓他去鎮守險關。


    劉五壽一百個不願意,可自己畢竟是四川總兵,不去實在說不過去,隻好咬牙應承下來。他要是不去,那鎮守綿竹關的參將,守的還挺穩當的,滴水不漏,流寇怎麽攻也攻不進來。他這一去,看到城下密密麻麻的流寇大軍,眼睛就發話,腦袋就迷糊,差點嚇暈過去。


    先前幾曰,流寇雖然攻得比較猛,但是綿竹關城高牆厚,流寇又沒有什麽好的攻城器械,頂多就是靠雲梯往上衝,這能攻上去麽,一波波地被打下來,留下無數具屍體。


    見沒有什麽危險,劉五壽的膽子倒是壯了壯,開始到城上指手畫腳,擺出一副最高長官的架勢,指揮作戰起來。就是城上堅守,隻是不是傻子來指揮,一般來說,都沒有太大問題,小心戒備著,流寇也不能飛過來。


    隻是沒有料到,流寇竟然想出一招挖地道的法子。這招在攻城戰中,屢見不鮮,也不算什麽奇招,隻要留意一些,一旦發現不對,弄些炸藥給炸了,也就沒事了。


    可劉五壽壓根沒有這個想法,分守參將前來提醒,以防流寇用這招,他也沒當個事,還把人家駁斥一頓,說流寇哪有這個指揮,一群烏合之眾罷了,再者說,現在都是冬天了,泥土堅硬,想要挖地道,哪有那麽容易。而且綿竹關這等險關的城牆,地基很深,萬不可能被挖過來。


    四川這個地方,不似北方,地處盆地,到了冬天,也不是特別的冷,泥土也不會凍住。流寇真的挖掘地道,從下麵挖穿了綿竹關,叛匪趁夜湧入,但地道口終究有限,也不可能一下子全殺進來,隻要拚死抵禦,奪迴地道口,壓住敵人,照樣還來得及。


    可惜,劉五壽一聽說叛匪入關,自己就嚇懵了,那還有心思去想對策,第一反應,就是逃跑。他這一炮,守關的士兵還不得跟著跑,於是乎,川中險關綿竹關就這樣陷落了。


    劉五壽這人,貪生怕死不說,還好吃懶做。逃出綿竹關之後,一口氣跑去三十多裏,在馬背上顛簸的夠嗆。轉頭見敵人沒追了,這小子便放慢了速度,所以在路上沒有遇到厲浩然。


    但他也知道,敵軍在後,不能跑得太慢,更是不敢睡覺,帶著身邊的親信士兵,走走停停,終於在逃了一天兩夜之後,趕到彭州。論時間,也就比厲浩然晚了不到三個時辰。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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