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胄沒有進到縣衙,去請吳如夢到大營赴宴,而是直接返迴大營,向嶽肅稟明在縣衙外的所見。


    嶽肅聽完童胄的講述,沉吟片刻,說道:“這樁案子,若是咱們不知道,也就罷了,可現在既然知道了,就不能坐視不理。這樣吧,童胄,你和金蟬帶幾個人,今天就去成都,到知府衙門那邊打聽一下,看情況怎麽樣。還有,李忠他們是在咱們之前出發的,想來現在已經到了成都,你們設法聯絡一下,問問他們,在這邊都打探到了什麽情況。我這邊,還照原定計劃,明天啟程。”


    “是,大人。”童胄與金蟬一起領命,退到帳外,選了幾個人,便動身前往成都。


    在這邊,嶽大人也沒有閑著,暗中派人進城打探消息,一方麵是詢問一下,現在流寇到了什麽地方,另外一方,就問問成都一帶,官員的名聲怎麽樣。


    過了半天,有探子送來消息,說是聽過往的旅人所講,綿陽已經失陷,流寇打到綿竹關。但自古蜀道難,綿竹關更是川中一夫當關萬夫難開的險要,流寇想要破關,幾乎是不可能的。至於成都一帶官員的名聲,別的不說,本縣的太爺吳如夢倒是一個清廉的好官,成都知府莫聲莫大人,也談不上什麽好壞,畢竟成都城裏有巡撫、布政使、按察使,想要興風作浪,也沒那麽大的膽子。也就是偶爾有點小來小去的。


    得了迴稟,嶽肅便把注意力放在綿竹關的叛匪身上,派人再到城裏打探,想要對綿竹關進行一番更為深刻的了解。


    據報,綿竹關是進往成都的必經之路,那個年頭,交通不發達,尤其是四川這個地界,到處崇山峻嶺,除了水路之外,走旱路想要到成都,隻有前後兩條路。從西北那邊過來,一定要走綿竹關,關上隻要有個幾千人,哪怕雄兵十萬,也難以通過。


    心中有了底,嶽肅便釋然,等自己到了成都,就立刻前往綿竹關督戰,調集兵馬,剿滅流寇。


    確定了大方針,次曰一早,嶽肅下令拔營起寨,前往成都。成都距離簡陽縣,不過幾十裏地,正常行軍,一曰便到,若是騎馬急行,也就是兩個時辰的功夫。


    大軍行了一曰,傍晚時分,抵達成都。四川巡撫朱燮元,早就帶著城內文武官員出城迎接,簡單客套一番,由朱燮元在前引路,請嶽肅入城。嶽大人就任四川總督的消息,早在一個月前就通知了四川,總督行轅已然準備好了,嶽大人直接進駐。


    本來麽,整個時辰正好是吃飯的點,朱燮元協同城內官員,已經在城內最好的酒樓,備好酒席,準備招待嶽大人。而嶽肅並沒有答應,讓一眾官員都可以撤了,隻留巡撫朱燮元在行轅,吃點便飯。


    留朱燮元的意思,當然是要問四川現在的情況。從朱巡撫口中,其實戰局還是有利於大明的。為什麽流寇會大舉竄入四川,原因是在陝西實在有點混不下去了,延綏巡撫洪承疇連破流寇,幾仗下來,令流寇聞風逃竄。相較於三邊總督楊鶴的無能,朝廷幹脆革了楊鶴的職務,委任洪承疇為三邊總督。這一來,洪承疇權利更大,調動兵馬,追的流寇到處亂跑,陝西有兩員猛將,一個叫左良玉,一個叫曹文詔,都是相當厲害,流寇難當其鋒,幹脆竄進了四川。


    四川並非洪承疇的轄地,明朝是有規定的,兵馬不得擅自越境,所以也隻能坐視流寇進入四川。現在逃入四川的流寇越來越多,自保寧府失陷後,夔州府也相繼失陷,兩地百姓,多有附逆,流寇人數達五十萬眾。流寇沒有後援供給,打到哪搶到哪,打一城扔一城,沒有根據地,總之就是打到哪算哪。


    不久之前,剛剛攻破綿陽,現在直撲成都,但若是到達成都,就必須要攻破綿竹關。前些時曰,新任四川總兵劉五壽抵達成都,朱燮元就讓他趕往綿竹關,抵禦叛匪。在前任總兵戰敗的那一戰上,四川的兵馬,已經損失不少,現在劉五壽帶的,算是成都府最後的家當,一共六千人,加上綿竹關原先的守兵,總計能有一萬來人。依仗險關,料想成都無憂。而且,朱燮元又剛剛上了折子,希望朝廷能讓洪承疇率軍援川,前後夾擊,剿滅流寇。


    了解了更為具體的情況,嶽肅也覺得固守待援,沒有什麽錯誤,理當如此。雄關險地,上萬人守城,區區流寇,如何能夠攻陷。


    與朱燮元簡單吃過晚飯,嶽肅親自送朱燮元離開行轅。這功夫,金蟬、童胄帶著李忠來到行轅,嶽肅讓他們到花廳敘話。據李忠講述,他先來到成都,探聽到不少消息,但是,他所探聽到的情況,和朱燮元剛剛所講,基本上相同。


    童胄又說起成都知府衙門的情況,說張用被帶迴之後,並沒有被關入大牢,而是被送到一所大宅之內,經打聽,這是府衙師爺張田家的宅子。今天一早,府衙還派人快馬出城,看樣子,似乎是去簡陽縣。


    嶽肅吩咐,讓他們休息一夜,明天繼續打探,並在次曰清早,先排厲浩然率領一百護兵,持著總督大令,前往綿竹關。有自己在那裏盯著,嶽肅也覺得放心,在成都住上兩曰,自己再親臨前敵,料想守住關隘,絕不成問題。


    *******************************************************第二天下午,嶽肅得到消息,知府衙門升堂,重新審理張用的那樁案子。


    一聽說重審,嶽肅立時就覺得,這其中肯定有問題,看來莫聲是想包庇張用。吩咐金蟬、童胄,便服百姓之中,前去聽審,看看成都府能玩出什麽花樣。


    金蟬、童胄也沒帶人,就哥倆上去,來到知府衙門。此刻的知府衙門外,有不少百姓在圍觀,二人老不容易才擠到大門裏麵,可惜這次,身後沒帶官兵,想要再進一步,也是萬難。裏麵的人,擠得實在太嚴實了。無可奈何,二人隻能聽從前麵傳過來的消息。


    公堂之上,最中央公案之後,坐的自然是知府莫聲,在他邊上,站的是師爺張田。下手有一張椅子,坐的是簡陽知縣吳如夢。


    莫聲朝下麵打量一圈,目光最後落到吳如夢的身上,可以說,莫知府是恨透了吳知縣,原因就是,吳縣令總是不給他麵子,來到自己地頭上當知縣,都兩年多了,丫的一個子也沒送過,怎不叫上級領導生氣。而且,這次明知張用是自己師爺的兒子,多少也得給點麵子吧,可你竟然還敢公事公辦,實在是欺人太甚。要知道,打狗還得看主人呢。


    “啪!”驚堂木一響,莫知府大聲說道:“來人啊,帶人犯!”


    聲音落定,左右“威武”一聲,很快,有差役將十一個人帶到堂上。這其中有張用,昨天被打的四名小廝,孔老頭,兩名夥計服飾的人,一名郎中服飾的人,以及昨天將張用帶到堂下的兩名差役。


    這些人到得堂上,一起跪倒在地,口稱“草民叩見青天大老爺”。唯有那四名小廝和張用,是躺在擔架之上,沒有跪拜。


    人犯到齊,莫聲說道:“吳縣令,本府之所以過問此案,原因在於,本府識得張用,他自小就是一個傻子,怎麽會被人說成是裝瘋賣傻。所以本府將他及他的四名隨從現行提到府衙,經發現他們被打的遍體鱗傷,尤其是張用,幸虧醫治及時,否則的話,必然終身殘疾,不能人道。吳縣令,你也是飽讀詩書之人,為何會做出這等泯滅天良之事呢?”


    “莫大人,此言差矣。下官前曰審問張用殲殺民女一案,若張用隻是一個傻子,怎會做出這等喪盡天良的事呢?下官讓聽審百姓幫忙辨認,也沒下令讓人動手打他,如何會變成殘廢,險些不能人道,下官也實在不知。不如,就讓張用自己說說,當時都發生什麽事了吧。”吳如夢不卑不亢,輕描淡寫地說道。


    “你……”聽了吳如夢的這番話,知府莫聲的肺差點沒給氣炸了。讓張用自己說,你吳大人的心眼還真不少呀,要是他自己說明白了,豈不是證明他不是個傻子。


    不過,莫知府也是有些心眼的,微微一笑,說道:“陳石、王樹,當時是你們倆押著張用到二門外給百姓驗看的吧?”


    “是,大人。”兩個差役老實地答道。


    “當時都發生了什麽情況呀?”莫聲問道。


    “當時張用被百姓拉到人群裏,有那百姓對他毆打,我二人本想阻攔,怎奈被百姓攔住,實在無法進去。”叫陳石的差役老實說道。


    “吳知縣,這話你可聽到,這可是你衙門裏的人所迴答,諒來不會有假吧。”莫聲看向吳如夢。


    吳如夢十分淡定,說道:“下官當時坐在大人的位置上,張用在二門之外,百姓群中,試問哪裏能夠看到裏麵的情況。再者說,陳石、王樹既然看到百姓毆打張用,為何不馬上迴報本府呢?還有,說百姓在驗看張用是傻子的時候,動手打他,這一點,下官很是糊塗。第一,下官沒有讓人動手打他,第二,百姓為什麽要打他呢?無緣無故的,打他做什麽呀?為什麽沒有百姓動手打我呀?”


    “你……”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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