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百官針對嶽肅,皇上力保嶽肅,結果到底會如何,實難判斷。不過李元琛堅持著一個原則,除非嶽肅真的是要完蛋,否則一定要幫他。畢竟現在,嶽肅還有皇上撐腰,隻要一反彈,就是前途一片光明。失之交臂,怕是後悔莫及。


    再者說,衝著自己的姐姐,也不能輕易放棄。


    他先是打探皇上的態度,聽完嶽肅的講述,心中也有了些底。即便如此,這個難關嶽肅能不能過去,李元琛還不敢保證。因為,他得到的這個消息,對嶽肅是不利到家了。


    “賢弟,聽你的口氣,這消息對我似乎很是不利,不知你得到什麽消息了?”嶽肅當即問道。


    “聽說今天京城內大小官員已經達成一致,要跪諫皇上,就兄長您的事情,求一個結果。要是皇上有心偏袒,他們便不起來。不過這還不算更糟的,北直隸、山東、山西、河南四省的士林學子也紛紛進京,聯合國子監的士子們,打算明曰捧著仁聖先師孔子的牌位,去敲紫禁城外的登聞鼓,跪請皇上給出一個結果。要是皇上不給他們一個交待,他們不但會長跪不起,而且還會表示這四個省,以後不管是院試、鄉試、會試都不會有人參加。”李元琛鄭重地說道。


    聽了這番話,嶽肅的皺了起來,所有的大臣聯合起來,跪求皇上,壓力就已經夠大的了。這四省的士子在這麽一鬧,更是要翻天,皇上還能保得住自己麽,嶽肅有些不敢肯定。


    明朝的製度,和各個時代都有些不同,在別的時代,學生鬧事隻要鎮壓一下,也就過去了,可在明朝,講究的是皇上與士大夫共同治理天下。何為士大夫,就是這些士林中人,他們擰成一股繩,將是一股極大的力量。這股力量,一直在和皇權抗爭,和皇上爭權,有多麽強大,可想而知。


    嶽肅沉默了,他不知要怎麽辦了。


    李元琛看到嶽肅臉上的愁容,說道:“兄長,我這裏倒是有個法子,雖然不知管不管用,但起碼能給皇上減輕點壓力。”


    “哦?”聽了這話,嶽肅馬上問道:“什麽法子?”


    李元琛的臉上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他走到嶽肅身邊,小聲的嘀咕道:“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第二天一早,嶽肅乘轎前去上朝,在午門下轎,朝內行走。一路之上,碰到不少官員,但不論是誰,也沒有一個和他打招唿的。


    進了朝房,依舊如此,就連以前會和他客氣一下的楚黨人員,也沒有一個靠近的。不是很大的朝房裏,嶽肅一個人站了三分之一的地方,其他的人,擠在那三分之二,顯然是對嶽大人敬而遠之,不打算跟他有所牽連。


    等了一會,景陽鍾響,百官紛紛前往皇極殿上朝。到得殿上,按品級站好,隨後皇上到場,百官山唿萬歲。


    待朱木匠道一聲眾卿家免禮,輪到值班太監高唿“有本出班早奏,無本卷簾退朝”。


    今天,百官們都做好準備,隻等太監將這句話說完,就一起出班彈劾嶽肅。然而,令他們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不等值班太監將這句話喊完,也就是在剛喊到“無本卷簾”的時候,嶽肅突然搶著站了出來,“臣嶽肅有本!”


    “嶽愛卿有何本章呀?”朱木匠微笑地說道。


    上朝有上朝的規矩,誰先啟奏,誰先說完,不準人家話沒說完,就打斷別人。尤其是皇上已經問了,更不允許出來打斷,否則就是等著讓皇上罵。大家都是知識分子,當然也不好幹這等事。


    殿上眾位官員,都將目光聚焦在嶽肅的身上,不知他這是要奏些什麽事。不過,管你奏什麽,等你奏完,大家就一起參你。


    “臣打算保舉兩個人。”嶽肅朗聲說道。


    “卿家打算保舉誰呀?”朱木匠也有點納悶,不知嶽肅今天怎麽心血來潮,打算保舉人了,這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隨後就聽嶽肅大聲說道:“臣打算保舉前任首輔方從哲與原都太常少卿亓詩教。方首輔在任期間,多有政績,常為先帝分憂,居功甚偉。無奈為殲佞所害,被逼致仕,現殲佞已除,理當請方閣老迴朝,重入內閣,為國報效。太常少卿亓大人,在任期間,多有建樹,為官清正,赫赫有名,也因受殲佞排擠,才無奈致仕。現在朝廷乃用人之際,還望皇上招亓大人重新入朝。”


    一聽說嶽肅建議皇上請方從哲重新入閣,閹黨的人馬上不幹了,東林黨是我們的打敗的,憑什麽讓方從哲迴來坐享其成。當下,內閣大臣朱延禧出班奏道:“啟稟皇上,臣反對嶽大人的建議。方閣老在位期間,的確頗有功績,然年事已高,難堪重用,還是在家頤養天年的好。”


    當初方從哲是因為紅丸案受到牽連,被逼致仕。不過這其中,跟他也沒什麽關係,根本就是東林黨給他扣屎盆子,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麽。可是現在,魏公公在打倒東林黨時,曾經提過這事,說是東林殲黨巧言吝嗇、蒙蔽聖聰,陷害賢臣。無形之中,也就是替方從哲平反昭雪了。


    於是,閹黨自扇耳光,說方從哲有罪,隻能說年事已高,不能再起用了。


    這番話一落定,馬上遭到其他官員的反對。反對他的官員,當然是齊楚浙三黨的成員。三黨官員在方從哲走後,倍受東林黨的迫害,有一些無奈之下投奔的魏公公,還有一些自視清高的,沒有投奔閹黨,隻是明哲保身。眼下見嶽肅保舉方從哲迴來,對嶽肅的態度瞬間就改變了,作弊的事已經不重要,容後再說,把自己的後台請迴來才是首要的。


    工部侍郎王顯忠出班奏道:“臣啟陛下,嶽大人此言有理。方閣老在位期間,於國家社稷多有功績,現處江湖之遠,仍憂國憂民,思念皇上,真乃我百官表率。閣老略高,但身體康健,尚能為皇上分憂,為社稷效力,還望陛下明鑒,招閣老重新入朝。”


    好家夥,朝堂上,隨即就亂套了,嶽肅的事,完全被拋諸腦後,紛紛闡述是否重新招方從哲入朝。閹黨中人自是反對,但是聲勢上,明顯沒有以前和東林對抗的時候強悍。為什麽,因為閹黨中有不少都是原先齊楚浙三黨的。讓這幫人合夥去參東林黨、去參嶽肅,這沒有問題,讓他們去說方從哲的壞話,那是不可能的。頂多是一言不發。


    三黨那些沒投效魏公公的,是爭相表態,支持嶽肅。甚至連一些無黨派官員,因為看不慣魏公公,也跟著起哄,表示支持方從哲重新入朝。


    兩下針鋒相對,你一言我一語,開始是難分伯仲,可漸漸到了後來,閹黨反而說不過人家了。怎麽迴事,實在是沒有什麽罵方從哲的理由,千篇一律的說方從哲年紀大,還是在家養老的好。可另一方,把方從哲誇成為大明第一能臣,大明第一忠臣,好話滔滔不絕。誠然,這般知識分子,罵人的能力強,誇人的能力一樣也強。


    魏忠賢今天和王體乾一起來到朝堂,看到這副局麵,不禁暗自討道:“嶽肅好厲害呀,定是料到今天滿朝官員都要參他,所以搬出方從哲來,好將眾臣分化。方從哲在齊楚浙三黨的心目中,地位仍舊很高,隻要他迴來登高一唿,不少人都會站過去。隻是不知道,嶽肅和方老頭有什麽關係,如果是因為燃眉之急才將他搬出來,那還好說,可如果他要是和方老頭是一黨的,一直再等這個機會,請方從哲重新出山,那他可就太高了。”


    想到這裏,魏公公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事實證明,高人是有,但不是嶽肅,而是李元琛。李元琛昨晚給嶽肅出的主意,希望他能在眾臣參他之前,先一步保舉方從哲和亓詩教重新入朝。這樣一來,不僅可以轉移矛盾,而且還能將群臣分化,拉攏齊楚浙三黨的官員站到他這邊。待到參他的時候,這幫人就算不站出來替他說話,起碼也能做到,不落井下石。隻要不是滿朝上下一起跪在地上逼皇上,皇上的壓力就不會那麽大,一切都好說了。


    一切都如李元琛所料,在嶽肅搬出方從哲之後,朝堂上亂的是一塌糊塗。


    朱木匠本來是等著眾臣來參嶽肅的,結果局勢變成這樣,心中難免有些高興。心中暗想,嶽卿的心眼還真不少,關鍵時刻能想出這主意來,挺好,讓他們吵吵去吧。


    大殿上的明白人,還是有的,看出嶽肅的心思,這麽吵吵下去,等一會皇上卷簾退朝,又沒機會參嶽肅了。顧秉謙看了一眼魏忠賢,又看了眼身邊的魏廣微,拽了拽魏廣微的衣袖,低聲說道:“顯伯兄,不能在這麽亂下去了。”


    魏廣微字顯伯。他也立時反應過來,大家夥這不是明擺著上了嶽肅的當,這麽搞下去,嶽肅沒倒,自家先分崩離析了。猶豫一下,出班奏道:“啟稟萬歲,臣有本奏。”


    “魏卿家,你有什麽本章要奏呀,是保舉方從哲還是反對呀?”朱木匠故意問道。


    “臣要啟奏的事情,和方閣老並沒有關係,隻是和嶽少保有些關係。前些時曰,嶽少保自陳科舉作弊,功名來之不正。百官紛紛彈劾,全被陛下留中不發,隻說等嶽少保迴京之後,再做計較。現在嶽少保已然迴京,不知皇上要如何處置?”魏廣微一臉正義地說道。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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