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肅的儀仗悠然的行進,一晃又過半月,來到北直隸的地麵上。王陽仍是隨著儀仗,這麽久過去,他就沒聽說嶽肅什麽時候醒來過,聖旨掐在手裏,念都沒法念。要知道,你這是個嶽肅的旨意,別人誰敢接。


    沒有辦法,王陽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許顯純和楊雙活著燕京,隻能派人將這邊的情況,快馬通知魏公公。


    魏公公得知此事,馬上得出結論,這是嶽肅在裝病,肯定是事先預料到,我會有這麽一手。好呀,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不管怎麽說,也不能讓他們兩個迴到京城。


    *******************************************************“皇上,大事不好了呀……”


    紫禁城,養心殿。


    魏公公今天一跑到殿外,就做出一副天要塌下來的表情,大聲疾唿起來。


    朱木匠正在做活,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魏忠賢如此,納悶的將工具放下,問道:“出什麽事了,慌慌張張的?”


    “迴陛下,是嶽大人……”魏忠賢仍舊一副惶恐的表情。


    “嶽愛卿怎麽了?”聽聞事關嶽肅,朱木匠的眼睛睜得老大。


    “皇上不是派王陽去傳旨,令嶽大人將許、楊二人就地正法麽,結果王陽在路上碰到嶽大人的儀仗後才知道,嶽大人病了,而且病的很嚴重,一直都昏迷不醒,距今天,已經連續幾曰水米沒打牙了。這……這就算鐵打的漢子,也禁不住呀……”魏忠賢緊張的說道。


    “嶽肅病的,病的還這麽重,這可如何是好?”朱木匠果然是擔心嶽肅,聽了這話,急的在殿內是團團亂轉。


    “陛下,千萬不要著急,龍體為重呀……”魏忠賢關切地說道。


    “嶽愛卿病的這麽重,朕能不著急麽。”


    “陛下,光著急也沒有用啊,老奴以為,應該盡快派禦醫前往,給嶽大人診病,才是當務之急。”


    “魏卿說得對,朕糊塗了。快傳旨,讓太醫院最好的太醫前去給嶽卿診治。”朱木匠馬上吩咐道。


    “老奴遵旨。不過……”魏忠賢話鋒一轉,又說道:“陛下,臣以為嶽大人這病來的蹊蹺,估摸十有八九是被許顯純與楊雙這兩個亂臣賊子給氣的。”


    “對、對……”朱木匠連連點頭,說道:“肯定是這樣。朕再下旨,將這二人鞭屍三百,給嶽卿出氣。”


    這人還沒死呢,朱木匠連鞭屍的旨意都給下了。由此也能看出,他對嶽肅的感情是何等深厚。


    “陛下,這二廝至今還沒死呢,眼下鞭屍,是不是為時過早呀。”魏忠賢心中冷笑。


    “還沒死?怎麽搞的,朕不是已經下旨將二人就地正法了麽?”朱由校納悶地說道。


    “陛下,嶽大人這一病,也沒人接旨行刑,所以他倆至今還活著。老奴在想,要是立刻將二人殺了,去去嶽大人心中的火氣,嶽大人的病是不是會痊愈的快一些啊。”魏忠賢小心地說道。


    “有可能,很有可能,一切都是這兩個亂臣賊子搞出來的,現在就算砍了他們的腦袋,也難消朕的心頭之恨。要是嶽卿有個好歹,讓朕……”朱由校恨的是直咬牙,隨即大聲喊道:“傳旨給護軍統領,讓他將許顯純、楊雙淩遲處死,也好給嶽卿出出氣。淩遲之後,再鞭屍三百。”


    “陛下聖明……”


    通常給嶽肅傳旨,朱木匠都是讓劉名果去,這兩迴之所以沒派他去,那是因為劉公公正在忙一件大事。皇上準備按自己現在設計的這個園子的模型,修建一所園子。隻是戶部沒有錢,皇上就打算按照原先嶽肅的主意,將‘肅德宮’賣掉,用這筆銀子修園子。‘肅德宮’是皇上曾經到過的地方,自然也算沾有龍氣,出賣的價格也是高的很。不過就算這樣,想要出資購買的人,也是大有人在,據小道消息透露,魏公公就是潛在的買主之一。可燕京城裏有權有勢的人不止魏公公一位,還有那連魏公公都惹不起的主,那就是英國公張家。作為明朝最高世襲公爵,魏公公對張家也得禮讓三分。


    燕京城裏有權有勢有錢的人家多,大家爭相購買,將價格也抬得很高,早就出乎朱木匠的預計,笑的嘴都有點合不攏。要知道,當初蓋這園子才花了幾個錢,眼下都翻了好幾倍。劉名果就是忙於幫皇上賣‘房子’,才沒脫開身去傳旨。


    現在‘房子’賣給了英國公張維賢,價格為一百七十萬兩,劉名果也脫開了身,帶著聖旨和禦醫前去給嶽肅治病。至於說張家哪來那麽多銀子,倒沒有任何人去過問。


    劉名果一路南下,到了河間府地界,終於碰上嶽肅的儀仗。劉名果是老熟人了,童胄等人也都認得,馬上請他去嶽肅的馬車,同樣和王陽一般,先在車下客氣幾句,便被請到車上。


    進到車內,裏麵仍是坐著阮傲月、沐天嬌、杜十娘,不過劉公公要比王陽開眼的多,對坐入號,見了禮數。


    隨後,劉名果又笑嗬嗬說道:“嶽夫人,小的前來,是奉旨來給嶽大人診病的。”


    先前在車下,劉名果已經道出來意,還說帶了禦醫前來。現在再次提出,阮傲月便微笑地說道:“多謝陛下對夫君的恩典。適才聽聞,禦醫正在車外等候,就請他們進來吧。”


    劉名果又是一笑,說道:“小的也略通醫術,在禦醫診治之前,小的想先為嶽少保號號脈,不知可否?”


    “哦?”阮傲月詫異地說道:“公公也通醫道。”


    劉名果點頭說道:“略通而已,不敢言精。不過,或者真能治得好嶽大人的病。”


    “如此有勞公公了,公公請。”阮傲月做了個請的手勢。


    劉名果還是坐在原處,沒有動的意思,說道:“小的這診脈的手法,乃是獨門絕技,不方便與他人觀看……”


    他的意思很明顯,想要請幾位出去,單獨留在車廂之內。阮傲月也是精細之人,馬上明白劉名果話中的含義,她知對方不會加害嶽肅,於是轉頭看向沐天嬌,笑道:“郡主,總坐在車內,實在有些憋悶,我等不如下車透透氣,不知您意下如何。”


    沐天嬌也是明白人,當下點頭說道:“我也正有此意。”說完,站起身子。


    阮傲月與杜十娘也都站了起來,三女魚貫下了車。等到三女全部下去,劉名果才搬著自己的凳子,來到床邊坐下。他似乎也沒有給嶽肅診脈的意思,隻咳嗽一聲,淡淡的自言自語起來。


    “我說嶽大人啊,您這病來的可真是時候,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趕在皇上下旨要殺許顯純和楊雙的時候病。其實這二人的生死已經不再重要,即便是活著進京,又能如何?魏公公已經和皇上分辨清楚,是這二人私自矯詔,謀害大人,魏公公先前並不知情,更沒有主使,皇上也已經相信他。帶迴京去,帶麵對質,也不會生出別的什麽結果,無非是重重的給魏公公一個耳光,讓出出醜。現在許顯純和楊雙已經把魏公公的麵子從河南丟到北直隸了,京城裏的人,基本上也都知道了,根本不差他二人是否進京宣揚。不過大人您呢,您這一病,可把皇上急的夠嗆,君恩如此,大人不知該不該感到榮幸,心生感激。然大人總是不見好,這一來皇上得是個什麽心情,眼下禦醫也都來了,全是太醫院最好的禦醫,哪怕是燕京城裏的勳貴病了,皇上也沒派出過這麽多禦醫來,整整八位啊。曰後……一旦讓皇上知道,大人您這個病……”


    說到這裏,劉名果沒有接著往下說,隻是眨巴眨巴嘴,隨後話鋒一轉,又說道:“大人鍘了鄒佳仁,在公堂之上自認當年科場作弊,這件事傳入京城,燕京城都炸鍋了,彈劾大人的折子,據說都堆滿了半間值房。嘖嘖……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啊。想當年,張閣老過世之後,百官蜂擁彈劾,也比不得彈劾大人的多。人家都人走茶涼,樹倒猢猻散了,可終究還是有幾個幫著說話的。倒是大人,這官當得可真絕,滿朝上下,就沒一個為大人說話的。想大人也是清正廉明,一心為國,怎麽就能有這個人緣呢,小的也十分納悶。東林黨現在垮台了,魏公公幾乎獨攬大權,投效他的官員數不勝數,卻也沒達到滿朝皆是的地步,可見彈劾大人的人,不一定都是魏公公指使的。大人也算是當過一屆主考的,門生也不少,可惜啊,除了那幾個進翰林院的,也就能有不到二百個補了職位,而且還都派到偏遠之地,當一個芝麻官。曆科的進士,也沒有這科倒黴,您說這是怎麽迴事啊……”


    劉名果一臉的笑模樣,雖說不知自己的話,嶽肅是否能聽到,但仍是滔滔不絕。


    “大人要做孤臣,要做皇上的孤臣,小的佩服。可大人有沒有想過,就單憑大人一個人,就能整頓朝綱,中興大明麽。天下間,忠於皇上的人有的是,不止大人一個,說句大人不愛聽的,魏公公對皇上的忠心,怕是絕不在大人之下。隻不過,魏公公隻是對皇上一個人忠心,不一定會忠心天下。好了,小的的話言盡於此,也不知大人能不能聽到心裏去。這樣吧,大人好好休息,現在時候不早,小的就不讓禦醫來診脈了,等到明天,再帶他們來。”


    言罷,劉名果站了起來,朝車外走去。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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