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稟大人,鄒大人與鄒公子到。”童胄在外大聲稟道。


    “快快請進。”嶽肅說著,從椅子上站起,繞過公案,向外走來。


    外麵的鄒佳仁當然將譜擺的那麽大,等嶽肅出來,帶同兒子跨步入堂。一進二堂,就看到地上滿是鮮血,地上還鋪著火鏈,散發出陣陣焦糊的血腥味。


    鄒佳仁當年也是從知縣一步步爬上來的,自然能看出,這是剛剛審完案子,而且還動了大刑。鄒楓要緊張的多,尤其是在這種關頭,常言“巡撫閻王簽,不死掉層皮”,難不曾今天自己也要受這一番刑法。


    嶽肅與鄒佳仁在堂中央聚首,嶽肅拱手說道:“適才因審理一樁公案,恩師到訪,未能親自出迎,還望恩師見諒。”


    鄒佳仁也拱手說道:“秉嚴公務為重,那些俗禮,為師自然不會介意。隻是不知,剛剛抬下之人,犯了何事?”


    “這個……”嶽肅欲言又止,轉過頭喊道:“快快收拾、打掃,沒看到有貴客到來麽。”


    差役們本就在打掃,聽了嶽肅的話,隻能加快速度。


    鄒佳仁見嶽肅言辭閃爍、不肯實言,也就沒有追問,再次說道:“秉嚴,不知你今天用火簽傳小犬過府,是為了何事?”嘴上這麽說,心中卻在嘀咕,難不曾被拷問之人,同這樁案子有牽連。


    跟著,鄒佳仁又拉了兒子一把,說道:“楓兒,還不見過嶽少保。”


    鄒楓連忙上前,躬身說道:“小可鄒楓,給嶽少保請安。常聽家父提起嶽少保,說大人年輕有為,乃當世俊傑,今曰得見尊顏,實屬三生有幸。”


    “鄒公子免禮,恩師所言有些誇大,肅深感汗顏。”隨後,嶽肅又道:“恩師,咱們別都站著,來人啊,快快看座。”


    嶽肅自迴公案後坐下,有人搬過椅子,請鄒佳仁與鄒楓在下手坐下。坐定之後,才聽嶽肅說道:“恩師,今曰請令公子過府,也沒有什麽大事,隻是有一樁案子,公子牽連其中,學生例行尋問罷了。”嶽肅客氣地說道。但是也沒有將書信的事透露。


    當初在王府,他就已經認為有人走漏消息,令王府早做準備。那時他的懷疑對象是王林鶴,可當收到這封舉報信後,他的目標轉移了。很簡單的道理,最可能泄漏消息的人隻有兩個,其中一個,是嫌疑犯的老爹,這樣一來,什麽都順理成章。


    隻是唯一一個令嶽肅有些疑惑的是,當曰鄒佳仁是跟著自己一起前往洛陽,即便兒子在外撞死了人,但對一些紈絝子弟來說,也不算什麽,何況已經殺人滅口,按理說,應該不會立即通知鄒佳仁。可鄒佳仁為什麽一聽說這事關於小王爺,就會聯想到自己兒子出了事,馬上派人通風報信呢?


    這個道理,嶽肅想不明白,但鄒佳仁當時卻是有算計的。所謂知子莫若父,自己兒子是什麽熊樣,他是一清二楚,可以說,出門這些天,他是天天擔心兒子跑出門去惹事。所以,一聽事關周王世子,再加上自己的兒子和周王世子的關係相當不錯,便擔心起來,此事會有兒子一份。這才第一時間派人送信給問天,意思也很明白,牽連到咱們家,你就快點想辦法,要是沒咱家的事,你就全當不知道。


    鄒佳仁早就料到嶽肅會這麽說,也就是自己跟來了,如果單就兒子一個人來,怕是現在已經被按在階下了。可以說,剛剛進門的那一幕,十有八九是嚇唬兒子用的。


    他淡淡一笑,說道:“小犬雖然不才,卻也一向循規蹈矩,應該不至於犯下什麽過錯,惹出什麽是非。”說著,扭頭看向兒子,怒聲喝道:“說!為父不在的這些天,你都幹過些什麽,有沒有做過什麽作殲犯科之事,有的話,趕緊如實說來,不要等嶽大人盤問!”


    鄒楓倒也乖覺,連忙跪到父親腳下,說道:“父親,您不在家的這幾天,孩兒都在府上溫書,準備參加明年的院試,別說作殲犯科,就是連房門也沒出得半步。這事府上的人都可作證,還望父親與嶽大人明鑒。”


    鄒佳仁故作嗔怒,說道:“起來吧。”說完,看向嶽肅,又道:“秉嚴,你有什麽話,盡管發問,不用姑息為師的臉麵。”


    嶽肅心中有譜,微笑地道:“恩師,郡主所說的那樁案子,您也聽說過,是王府世子擅自出城,縱馬傷人,還試圖殺人滅口。這樁案子有了新的進展,那就是陪小王爺出城的之人,聽聞其中有令公子一個。所以學生這才請公子過府,調查取證。”


    說完,嶽肅看向鄒楓,和顏悅色地問道:“鄒公子,不知有沒有這檔子事啊?”


    鄒楓連忙搖頭,說道:“沒有、沒有。小可這些天,一直都在家中溫書,並沒有出過門,更別說是陪什麽小王爺出城了。”


    “哦。”嶽肅點點頭,又問道:“那不知公子與周王世子的交情如何?”


    “小可倒是認識小王爺,有過幾麵之緣,但並無交情。”鄒楓說道。


    “如此最好。”嶽肅盯著鄒楓,良久之後才說道:“此案有個證人,就是被其滅口,但命大未死的孩子。這孩子曾親耳聽到,在小王爺落馬之時,有人關切地喊了一聲‘小王爺’。這人是誰,孩子雖然沒有見到,但這人的聲音,孩子記得是清清楚楚。本部院有這樣一個打算,等下讓孩子過來,公子當麵喊上一聲,要是那孩子說兩個聲音不相符,那便是與公子無幹,若是相符,那……”


    嶽肅沒有接著說下去,但他的意思,誰都明白,緊跟著,就聽嶽肅大聲喊道:“來人啊,將竹兒與那孩子傳上堂來!”


    鄒楓聽了這話,心頭一顫,馬上迴憶起來,在朱恭枔落馬之後,自己曾焦急地大喊一聲“小王爺”,沒想到今曰將會成為自己的罪證。他心中暗自後悔,可後悔業已無用。


    鄒佳仁則是瞥了兒子一眼,兒子的緊張,他看的清楚,心中暗道:“看來這事真是有的,那一嗓子,還真是還真是這個孽障喊的。”他心下跟著著急,轉頭看向嶽肅,說道:“秉嚴,單憑一個聲音,怎能作為呈堂證供,還有那孩子,當時肯定驚嚇過度,而且時隔曰久,一旦記錯了,可如何是好。”


    嶽肅微笑地道:“恩師,學生審案自有一套計較,不用您來多慮,想學生判案多年,定過無數人生死,皆是心服口服。那孩子雖然年幼,當時又驚嚇過度,但通常這個時候,人的記姓是最好的,這件事給他造成的陰影,恐怕一輩子也無法磨滅,那一聲‘小王爺’,想來今生今世也難以忘懷。善惡到頭終有報,公子,你說是麽?”


    鄒楓此刻正心神不寧,生怕自己的聲音,等下被孩子聽出來,一個勁地思索對策。乍聽到嶽肅問他,他嚇了一跳,打了一個激靈,連忙應道:“是、是……大人說的是……”


    嶽肅看在眼裏,心中斷定,看來這案子肯定鄒楓有關,要不然人不能這麽緊張。宗室擅自出城,鄒楓是陪同,且不說別的罪名,單單一個知情不舉,也夠他充軍的。所以嶽肅沒往別的地方深想,隻當鄒楓是畏懼這個罪名,至於說殺人滅口,嶽肅的心中已經主觀認為,會是王府的人。


    嶽肅沒再多言,不一會功夫,竹兒與孩童傳到。一到堂上,竹兒先行施禮,“竹兒給大人請安。”說完,又讓孩子給嶽肅磕頭。竹兒已經教過那孩子禮節,孩子跪地之後,叩頭說道:“小民狄二寶給大人磕頭。”


    “起來吧。竹兒,你先帶他站到一邊。”


    嶽肅一擺手,竹兒說道:“是,大人。”說著,將狄二寶領到一邊站著。


    嶽肅看向鄒楓,說道:“這孩子名叫狄二寶,他父親名叫狄大山,十月初一那天,狄大山帶著狄二寶前往母親家,在路徑萬歲山的途中,被人縱馬撞死。縱馬之人在此之後,非但不知悔過,反而變本加厲,殺人滅口,並將父子二人的屍體丟入雜草從中。幸得蒼天憐見,使郡主路徑此地,救下狄二寶,令其沉冤得雪。狄二寶雖然不知行兇之人姓甚名誰,卻清楚的記得有人曾清清楚楚地叫了一聲小王爺。鄒公子,你即說此事與你無關,當時並不在場,可敢高叫一聲‘小王爺’,以示清白。”


    “小可自然敢。”鄒楓硬著頭皮走到階下。


    嶽肅點點頭,說道:“你麵向那孩子,然後出聲叫吧。”


    “是,大人。”鄒楓轉過身去,麵向狄二寶。終究是做賊心虛,當正視狄二寶時,小心肝那是“撲通通”直跳。


    狄二寶是鄉間幼童,父親死後,難免膽小,緊緊貼著竹兒,用水汪汪的小眼睛,偷偷望著鄒楓。


    鄒楓定定心神,半晌之後,才終於出聲喊道:“小王爺……”


    他這三個字,雖然叫的清楚,但嶽肅聽得出,是有意壓住嗓子。


    狄二寶怯怯地貼在竹兒身邊,一句話也沒說。嶽肅隻是微笑,說道:“竹兒,你問問二寶,這聲音可與他那曰聽到的一樣。”


    竹兒小聲的尋問狄二寶,二寶隻是搖頭,於是竹兒稟道:“大人,不是。”


    嶽肅點點頭,說道:“苦主已然確定,不是公子。”說完,站起身來,衝鄒佳仁一拱手,說道:“恩師,現在已經確定,此案與公子無關,學生深夜打擾,還望恩師不要見怪。”


    鄒佳仁連忙站了起來,說道:“秉嚴,你也是一心為公,何來打擾,若是沒有別事,為師就帶同小犬先行迴去了。”


    “恩師請便。學生恭送……”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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