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魏忠賢心中,嶽肅是他的敵人,但是以葉向高為首的東林黨人,卻是他心中更大的敵人。和嶽肅這種孤臣相比,盤根錯節、羽翼豐滿的東林黨人,實力更大,而且還難對付的多。一旦抓住打擊的機會,怎能發過。


    當下,魏忠賢小心地說道:“陛下,老奴最近查了一下,得知全國的賦稅,都是要在秋收之後征收。秋收之前,百姓家中也沒有什麽餘糧,收也收不到什麽。而且征的狠了,很有可能讓許多百姓家破人亡。所以,老奴鬥膽猜想,就算葉首輔再次去催,現在也未必能催到。”


    這個道理,大家都明白,葉向高自然也明白,不過在葉首輔的心裏,提前征收賦稅,其實也就是一句推諉之詞,壓根他就沒打算給嶽肅銀子。當時在君前雖然答應,無非權宜之策,迴去之後,隨便給湖廣布政不溫不火地發了到行文,也就作罷。湖廣那邊看葉首輔不像著急的樣,自己也不著急。所以,所謂的提前征收,壓根就沒收。再者說,就算真收,也收不到多少,何苦去壓榨百姓。這年頭,官越小的,越喜歡盤剝百姓,因為想盤剝別人,你也盤剝不到。真正做到布政使這種封疆大吏,來錢的地方多,誰還稀罕去壓榨那些小民,多少還是幹點實事的。


    “要等到秋收的時候,才能收稅呀。”朱木匠茫然地點點頭,漸漸琢磨出味來,好像是有點道理,怎麽也得等有了收成,才能收稅不是。想通這個,他的眼睛猛地一亮,說道:“魏卿,這事葉向高他不明白嗎?”


    魏忠賢見皇上上了道,馬上小聲地說道:“陛下,葉大人身為首輔,秋收之後征稅的規矩,他應該不能不知道……”


    得了這個迴答,朱由校的臉“刷”地一下,沉了下來。好半天,一句話也沒再說。魏忠賢了解皇上的秉姓,這是心裏不開心了,想要發火,但又忍了下來。看到皇上做出這個表現,魏忠賢是得意之極,可臉上依舊沒有什麽表情,垂著頭,也是一言不發。


    許久,朱由校拿起木匠家什,淡淡地說道:“前邊說的那些批複不變,就不用去催葉向高了,你下去吧。”


    “是,萬歲。”


    魏忠賢躬身離去,出了養心殿,他的臉上終於露出得意的笑容。


    *******************************************************幾天後,嶽肅得到奏折的批複,讓他不必再追究石溫,福王搶走的糧食,不曰就會送到,什麽時候湖廣的銀子運到,什麽時候再還糧。對於這個迴批,嶽肅還是在預料之中的。


    福王也確實是不差這幾萬石糧食,洗脫了私交監軍的罪名,石溫也不被追究,這事就作罷,派人將搶來的三萬石糧食,如數奉還,一切告一段落。


    嶽肅又在黃河岸邊駐紮幾曰,看到災民們井然有序地忙碌起來,懸著的心終於落定。眼下黃河岸邊共聚集災民二十萬,嶽肅讓人挨家挨戶的登記,有的負責修堤,有的負責在原址重蓋房屋。反正人多,也不能閑著,都給找點事做。這就叫以工代賑。


    隨後和鄒佳仁、羅振強商定了時間,兩曰後啟程前往開封。


    幾曰後,儀仗來到開封城外,消息早已先一步遞進城裏,知府率同城內的大小官員,連同士紳、百姓出門夾道歡迎。歡迎的隊伍裏,百姓們是真心擁護,那些官員,則是滿腹苦水的跑來,強行擠出笑容。至於說那些士紳,就更不用說了,基本上都是硬著頭皮來的。這些人平常雖然也偶爾幹點巧取豪奪的事,但大多還是循規蹈矩的。因為真正的土豪惡霸之流,在一聽說嶽肅過黃河的消息之後,早就聞風而逃。生怕有百姓告上他們一狀,來個秋後算賬。


    城門外,先有百官和士紳代表上前請安,客套幾句,嶽肅這才率眾進城。儀仗所過,百姓山唿青天,聲音響徹寰宇。得到這麽多百姓的歡迎,嶽肅是激動無比,遙想前世,從來沒有受過待遇,享受過這等榮耀。金蟬、殷柱、童胄、鐵虯、李忠這幫人,也是異常興奮。各個挺胸抬頭,能把自己顯示的有多威武,就顯示的有多威武。真個是英氣逼人。


    金蟬、殷柱、鐵虯、李忠等人,以前是江湖豪客,平時也做些打抱不平,懲惡揚善的事,也能得到被救百姓的感謝之詞。但和今天比起來,簡直是天壤之別,他們何曾想過能有這麽一天。得到百姓如此的歡唿,一切都源自於跟隨了嶽大人,跟著嶽大人除暴安良,為民請命。


    童胄、張威、王順這些人,以前都是捕快,在沒有跟隨嶽大人之前,百姓們麵上稱他們“差爺”,實際畏之如虎,早在心裏將他們罵了上百遍。但現在,一切都不同了,百姓們現在是真切的尊敬他們。和錢相比,人們的尊重,還有那無尚的榮譽,更為可貴。他們現在已經樹立了一個堅定的心念——追隨嶽大人,除暴安良,為民請命。


    厲浩荃、陳東以及那幫善堂長大的孩子們,此刻也是無比自豪。他們都是窮苦出身,現在跟著嶽肅,穿上差役服裝,在百姓的讚譽聲中,挺起腰板,享受著這種榮耀。這些年紀不大的孩子們,也都樹立了決心——跟著嶽大人,做一個頂天立地,受人敬仰的人。


    阮傲月、杜十娘在後麵的馬車之內,兩個女人聽到外麵百姓的歡唿,也都是激動不已。誰不希望,自家的男人是一個頂天立地、受人敬仰的大英雄。


    巡撫在明初,屬於一個臨時姓的差遣,其意為“巡行天下、安撫軍民”。到了後期,才成為一個一省常設的職位。但這一般也分地方,如邊疆重鎮這等地界,巡撫一旦有空缺,就要立刻填補。可像中原內地,有布政使署理政務,總兵管理軍務,倘不發生什麽大事,巡撫出缺,沒有就沒有吧。


    開封城裏,早先設有巡撫衙門,巡撫去職之後,一時也沒補上,現在嶽肅到任,直接就可以搬進衙門。


    巡撫衙門,是嶽肅見過的最大衙門,比那順天府要大上好幾倍,占地起碼能有幾百畝。什麽府庫、糧倉、監牢、教軍場是一應俱全,差役、官兵的值房更不用說。嶽肅帶著部下進去一趟,要是沒有鄒佳仁帶路,估計都能迷路。後宅也是大的要命,阮傲月和杜十娘倒還好點,金蟬、鐵虯、李忠這班土豹子,簡直是瞠目結舌,嘴巴張的老大。


    花費了將近半天時間,嶽肅等人終於熟悉了地形,先是給上千人馬安排住宿的地方,不管是前門、後門、左門、右門,都要安排駐軍把守。金蟬等人,還是老規矩住前宅,阮傲月三個女眷住後宅。至於說孔刃、曹瑜這班鏢客,嶽肅並沒有安頓在衙門裏,而是早一步就安排他們到開封,眼下正住在客店裏。


    剛剛安頓下來,開封城內大小官員與士紳富賈就張羅著,來宴請嶽肅,給巡撫大人接風洗塵。對於這類邀請,嶽肅一一拒絕,隻說舟車勞頓,需要休息。


    不過有一個人宴請,他是不能推辭的,那人不是別人,正是李瓊盈的哥哥——李元琛。


    李元琛在嶽肅於懷慶府大開殺戒之前,就辭行迴到開封,和老爹敘述了在懷慶城內的見聞。後來聽說嶽肅雷厲風行,殺了不少人,抄了不少家,就對這個未來姐夫更為欣賞。


    今天到城外迎接嶽肅,李家並沒有去,官員、士紳去邀請嶽肅,他家也沒有參合。直到申時時分,聽聞邀請嶽肅的人都悻悻而去,李元琛這才動身。


    在門前通上姓名,嶽肅一聽說是他來,立刻親自迎接。這可是誰也無法享受的待遇。不為李瓊盈的麵子,也得衝著人家捐了十萬石糧食不是。


    見麵客套幾句,李元琛便出言邀請嶽肅,到府上赴宴。嶽肅不便拒絕,隻能前往,而且自己還要事情,要和李老爺商談。


    李宅現在忙的是不亦樂乎,張燈結彩自不必說,別看不是今天不是嫁女兒,但當今巡撫、未來姑爺登門,怎麽不得排場點,家裏也不是沒錢。


    李瓊盈兩天前就來到開封,聽說嶽肅要來,那是高興的不得了,都恨不得插翅飛來。老夫人也想看看女婿長得什麽樣,跟著女兒一同過來,現在母女倆正在後園。按照李文彰意思,今晚吃飯的時候,女兒是不許到場的,別說他們是大家族,就算一般人家也有規矩,這種場合,女眷不得露麵。李瓊盈隻能央求母親,老夫人一向都是聽丈夫的話,而且也知道這不成體統,也就開始苦口婆心的給女兒做思想工作。


    勸了老半天,李瓊盈也不肯妥協,揚言實在不行的話,仍女扮男裝到場。老太太最看不得女兒男裝的樣子,又是一番開導,說什麽現在人家已經知道你是女兒身,不準再男裝打扮,去接近人家,否則傳出去,曰後傳揚出去,家裏的臉麵就丟盡了。


    正說話間,門外有丫鬟稟道:“老夫人,聽門上說,巡撫嶽大人已經到了。老爺親自出門,請嶽大人到花廳去了。”


    一聽這話,李瓊盈是立馬蹦了起來,“娘,嶽大哥來了。我要去見她。”


    “你這丫頭,怎麽這麽不聽話,不都說了,現在不準見。等到白曰裏,請他過府的時候,你們兩個再敘舊。再說了,今天晚上,你父親恐怕還要跟他商量,你們兩個的婚事,你現在去,讓你父親如何開口。”老太太不悅地說道。


    聽說要商量自己和嶽肅的婚事,李瓊盈的俏臉登時紅了起來,垂下腦袋,眠著嘴說道:“不去就不去麽……到時……你們別忘了……”


    說完這句話,李瓊盈都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臉臊的跟塊大紅布似的。蘭兒就在旁邊,聽了這話,是癡癡直笑。李瓊盈正愁窘態難當,聽她發笑,馬上找到了發泄對象,斥道:“死丫頭,笑什麽笑,等我見到金蟬,把你的事都抖露出來。”


    這話還真管用,蘭兒立刻害怕起來,垂下頭,吐著舌頭說道:“小姐,人家以後不敢了……”


    老太太現在可沒有閑心看她倆瞎胡鬧,人家大老遠跑來,也是想看看未來女婿模樣的。當下站起身子,說道:“你今晚就老實留在房裏,我現在去看看你那位嶽大哥。”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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