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省的監軍太監,都是實權人物,自持有打小報告的特權,從不把那些封疆大吏放在眼裏。趙公公站在轅門外,本以為嶽肅會畢恭畢敬地出來迎接,可等來的隻有通傳士兵的一句迴複。“把李洪永押進去,公公裏麵請。”


    可以說,那句“公公請”還是人家自己編的詞,算是給你麵子。趙州見沒人來接,心裏是一肚子氣。可生氣歸生氣,人總得進去呀,一麵跟著護軍往裏走,一麵在心底把嶽肅從頭到腳罵了一遍。合計著,等自己迴去,非要狠狠地參上嶽肅一本。


    進入中軍大帳,趙州一拱手,很不客氣地說了句,“咱家見過巡撫大人。”


    李洪永則被護軍按到階下跪著。跪在地上的他,叩頭說道:“末將參見巡撫大人。”


    嶽肅仍然穩坐在公案之後,掃了李洪永和趙州一眼,說道:“這位公公就是監軍河南的趙公公嗎?”


    “正是咱家。”趙州昂頭說道。


    “給趙公公看座。”


    嶽肅吩咐一聲,有差役端過椅子,請趙州在羅振強的下手坐下。隨後又聽嶽肅說道:“不知趙公公來本部院的行轅有何要事呀?”


    “咱家聽說大人捉了洛陽的監軍太監石溫,他歸我節製,所以想問問大人,他觸犯了哪條王法?”趙州冷冷地說道。


    “率兵搶劫朝廷賑災糧米,這算不算犯了王法呀?”嶽肅笑嗬嗬地說道。


    “率兵搶劫朝廷賑災糧食,不可能吧,石溫哪能有這麽大的膽子,咱家以為,定是有人誣蔑。”趙州也笑了起來。


    “是嗎?本部院的屬下親眼看到是石公公帶人來搶的,而守衛糧草的遊擊將軍李洪永非但沒有阻攔,還坐視不管。”說到這,嶽肅看向跪在階下的李洪永,大聲喝道:“李洪永,你可知罪?”


    李洪永嚇了一哆嗦,急忙說道:“末、末將知罪。隻是……隻是這事也不全怪末將……是石公公說……這些糧食是福王千歲的……他來幫福王千歲帶迴去……一個是福王……一個是監軍……末將實在得罪不起呀……”


    他這話一說完,趙州跟著說道:“嶽大人,您也聽到了,李將軍說,這糧食是福王千歲的,石溫不過是出麵幫王爺運迴去,這何罪之有呀?”


    “福王的?你哪隻眼睛看到是福王的?這是本部院征調的賑災糧食!”


    “啪!”嶽肅重重一拍桌案,大聲喝道:“李洪永,本部院委你重任,讓你看管賑災糧食,軍令如山四個字,你可知道!”


    “末將知道……”李洪永小聲說道。


    “既知軍令如山,為何不忠於職守,反而臨陣退縮,坐視糧食被劫!似爾等這班膽小怕事之輩,朝廷留來何用!來人啊,掛到旗杆上示眾,等到石溫到來,一並處置。”


    “是!”差役答應一聲,架著李洪永就往外走。


    李洪永大聲嚷道:“大人,末將是冤枉的。末將也是沒有辦法,實在不敢得罪福王和石公公呀。羅將軍、趙公公,求你們幫末將說說情啊……”


    羅振強倒是有心為他說請,可實在沒有膽量,至於說趙州,怎會為他這個小嘍囉說情。眾人眼睜睜地看著李洪永被押出大帳。


    說來也巧,李洪永剛被押出,不到片刻功夫,帳外有護軍通報,說洛陽監軍太監石溫押到。


    “押進來!”


    嶽肅大喝一聲,很快,一個中年太監被押了進來。不過他的待遇,要比李洪永強得多,沒有士兵按著,身上的袍服整齊,進了大帳,衝上一拱手,說道:“洛陽監軍石溫參見巡撫嶽大人。”


    嶽肅冷哼一聲,說道:“石溫,你可知罪?”


    “咱家不知。”石溫搖頭說道。


    “你率兵搶掠朝廷賑災糧米,等同造反,事到如今,竟無悔意!來人啊,扒了他的袍服,把他給我按在地上。”


    “是!”馬上有差役一擁而上,伸手就去拽石溫的太監服。


    “你們敢!咱家可是朝廷監軍,誰敢扒我的衣服!難道想造反嗎?”石溫見那些差役敢動手扒他的衣服,這下可急了,嘶聲力竭地叫喚起來。


    那些差役還真被唬住,嚇得鬆開了手,石溫整了整衣襟,抬起頭來,對嶽肅是怒目而視。剛要開口說話,卻聽一旁的趙州先說道:“嶽大人,石溫是皇上委任的監軍,就算有罪,他的袍服,不經皇上準許,也不是說扒就能扒的,怎麽也得請旨才能定奪。再者說,大人隻是聽了一麵之詞,便要給石溫定罪,實在於法不合。再怎麽也要聽聽他的解釋才是。”


    “趙公公這話倒是說對一半。本部院確實不該聽一麵之詞,就給石公公妄加定罪,應該聽聽他的解釋。但是…”嶽肅突然把手一伸,一旁的金蟬馬上會意,將懷中捧著的尚方寶劍交給嶽肅。嶽肅抱於懷中,聲音變得嚴厲起來,“本部院代天巡狩,陛下禦賜尚方寶劍,見此劍如陛下親臨!”


    見嶽肅一亮出尚方寶劍,他這邊的人,立馬跪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看到這局勢,石溫也不得不跪下,口稱“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鄒佳仁、羅振強、趙州也不用說了,滿帳篷裏的人都跪下,自己要是不跪,豈不是要被按上一個欺君罔上、大不敬的帽子,連講理的地方都沒有。趕緊起身跪下,山唿萬歲。


    看到眾人都跪下,嶽肅心中冷笑,隨後厲聲說道:“趙公公,你剛才說,要處置監軍太監,需要找陛下請旨。現在我來告訴你,不用!陛下禦賜三口銅鍘,龍頭鍘可斬皇親國戚,鳳子龍孫;虎頭鍘可斬貪官汙吏,禍國殲佞;狗頭鍘可斬土豪惡霸,市井無賴!本部院連皇親國戚都殺得,更何況一個監軍太監。隻要證據確鑿,免不得虎頭鍘上挨那一刀!”


    聽了嶽肅這話,原本還肆無忌憚的石溫不由得汗毛直豎,就連趙州的心也是咯噔一下。


    嶽肅擺足了威風,微微一笑,說道:“諸位都起來吧。地上涼。”


    有了這話,帳內眾人才先後站起,鄒佳仁三個,又迴原位坐好。這時,隻聽嶽肅說道:“石溫,本部院來問你,你為何膽大妄為,私自縱兵,強搶朝廷賑災糧米?”


    “迴大人,不是小的想搶,是福王爺告訴小人,那是他家的糧食,讓小人幫他取迴來。小的這才……帶人到此……把糧運迴去……”石溫現在,在嶽肅麵前,已經不敢自稱咱家。


    “哈哈哈哈……”嶽肅聽完這話,放聲大笑起來。隨後用力一拍桌案,怒聲說道:“狡辯!這糧食由朝廷官兵看管,你到之時,難道會沒有看見?守衛糧草的官兵難道沒告訴你,這是本部院運到此地的賑災糧食?再者說,你一個朝廷欽命的監軍,為何會受一個藩王的差遣,皇上派你去洛陽,難道是讓你聽福王使喚的嗎?監軍太監,私下結交藩王,你可知是什麽罪名?”


    嶽肅連珠炮似地發問,問的石溫是啞口無言,一句話也迴答不上來。尤其是最後那個問題,更是讓石溫無所適從。別說是他,連他的幹爹趙州也嚇蒙了,實在想不到,這位欽差大臣,嘴皮子這麽厲害,句句掐住要害,這罪名要是給石溫坐實了,石溫就算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可眼下想要幫石溫辯解,也不知該怎麽開口。


    大帳之內,此刻是鴉雀無聲,能聽到的,隻有石溫的心跳聲。嶽肅等了片刻,猛地說道:“來人啊,將李洪永給我押進來。”


    “是!”


    差役立刻出帳,傳令將李洪永押進大帳。李洪永進來後,看到石溫也在,就像是撿到救命稻草一樣,大聲哭道:“石公公,您可要救救小將呀。當時您可是說過,出了事,都由您來頂著。讓巡撫大人找您就行。”


    石溫此時聽了這話,恨不得一腳把李洪永踹死,他現在都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哪有能力去管別人。索姓把眼一閉。


    李洪永被按跪在階下。都不能他說些請安之類的話,嶽肅就大聲喝道:“李洪永!你身為朝廷遊擊將軍,熟知軍紀,卻明知故犯,坐視朝廷賑災糧米被劫。本部院命你前去追贓,你非但不去,反而畏罪潛逃,現罪證確鑿,你還有何話說?”


    李洪永可不是傻子,看到石溫一言不發,已經明白,對方怕是也自身難保。連忙大聲哭道:“大人……末將知罪,還望大人法外施恩,饒末將一命……”


    “晚了!你當初坐視軍糧被劫之時,怎沒想到這一天?黃河兩岸的災民,就指著這些糧食過活,你玩忽職守,有負君恩,不殺你不足以平民憤!”說著,嶽肅突然站了起來,大聲喝道:“來人啊!虎頭鍘伺候!”


    “是!”


    鐵虯現在是專門負責開鍘殺頭,金蟬專門負責把人按到刀口之上,這哥倆前些天在懷慶城頭,殺了無數貪官汙吏、土豪惡霸,是過足了癮。此刻一聽說又要動鍘刀,那是興奮異常,扯著嗓子答應一聲,帶著差役就將虎頭鍘搬到李洪永的麵前。


    不過今天倒是出了點小插曲,金蟬要過去的時候,殷柱搶上前去,把他拉住。小聲說道:“兄弟,今天換我吧。下次你再上。”原來是這家夥,看到那天開鍘殺人過癮,也想上去湊湊熱鬧。


    金蟬見他搶著要上,隻好點點頭,向後退去。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眼看著虎頭鍘搬到麵前,李洪永是徹底崩潰了,聲嘶力竭地大喊起來。可誰又會理會他的喊聲。


    跟著,就聽嶽肅大聲喊道:“開鍘!”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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