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說嶽肅是郎中,還信誓旦旦地講保準能妙手迴春,小廝當下又上下重新將嶽肅打量一遍。見嶽肅雖然氣質不凡,但終究年紀輕輕,心中難免疑惑,說道:“這位先生,你莫要大言不慚,我家已經請過許多郎中,連燕京城內最有名的幾位也都入府看過,皆束手無策。難道您還比得過燕京名醫?”


    “有句話叫作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適才聽你所說,你家員外得的應是心病。所謂心病還須心藥醫,在下或可解開令員外的心結。”嶽肅的臉上流露出自信的笑容。


    這份自信不是隨便哪個人都能展現出來的,果不其然,小廝再看到嶽肅這份自信之後,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禮貌地道:“那先生稍等一下,我進去通稟一聲。”


    說完,關上府門,進去通傳。不一會功夫,那小廝再次把門打開,衝著嶽肅禮貌地道:“這位先生,我家老夫人有請。”


    王家宅院當真不小,四進的大院子,小廝在前引路,一道上也看到不少丫鬟、下人。小廝讓人請金蟬三人到偏廳用茶,親自把嶽肅引到裏麵的主房,到門外通稟一聲,裏麵傳出一老婦人的聲音。“進來。”


    嶽肅走進房內,隻見床上躺著一位麵容憔悴的中年人,在床邊,還坐著一位能有六旬的老婦人。


    小廝上前施禮,說道:“老夫人,郎中請來了。”


    嶽肅一拱手,說道:“在下嶽肅,見過老夫人。這位想來就是王員外了吧。”


    老婦人點點頭,說道:“老婦姓任,這便是我那苦命的兒子。聽小五說,先生有治好我兒子的把握,不知先生是如何治法?”


    “容我先給王員外號脈。”嶽肅禮貌地說道。


    “給嶽先生搬把椅子。”任氏對小廝說了一聲。


    小廝連忙給嶽肅搬了把椅子,放到床邊,請嶽肅過去就坐。嶽肅落座之後,伸手搭住王員外的脈門,一雙眸子緊盯著他的麵容,仔細察言觀色。不一會,嶽肅說道:“所謂心病還須心藥醫,我有兩句話想單獨和王員外說,他聽到之後,或可解他的心結。不知二位可否暫且迴避。”


    任氏猶豫片刻,起身說道:“那就有勞先生費心了,小五,我們先出去。”說完,走出房間,下人小五也跟著一起出去,並將房門合上。


    嶽肅這時瞧了眼床上雙眸半睜,有氣無神的王員外,低聲說道:“王員外,本官乃是新任順天府尹嶽肅,聽聞你的案子,特來此訪察。你有什麽冤屈,盡管跟本府明言,本府定會為你做主。不管他是什麽敕封禪師,隻要罪證確鑿,必叫他國法難逃。你那媳婦,也會平安歸來。”


    嶽肅的這番話一進入王員外的耳朵,病怏怏的他精神登時為之一振,眼睛睜得老大,“你……你剛才說什麽……”


    “本官乃新任順天府尹嶽肅,今天到此,就是來為你伸冤做主的!”嶽肅毅然地道。


    “大、大人…….小民有冤啊…….”王員外這次是聽的清清楚楚,說著便要從床上爬起來。


    嶽肅一把將他按住,說道:“你大病未愈,禮數就免了吧。本府問你,你姓甚名誰,媳婦如何在潭拓寺被扣留,你且一五一十說與本府知曉。”


    “迴大人,小民姓王名毓書,承蔭祖上,有些田產,聊以度曰。前些時曰……”當下,王毓書就將媳婦被扣留在潭拓寺的情由說了一遍,其內容與小五所言完全相符。說到最後,王毓書是流淚不止。


    嶽肅聽罷,點了點頭,說道:“你且莫要悲傷,其中細節明曰呈文供狀,與本府迴順天府衙,定為你討還公道。”


    “多謝大人,小民這就給大人安排房間休息。”說完,王毓書大聲喊道:“小五……”


    任氏和小五都在房外,乍一聽到王毓書的喊聲,都是一驚,實在是想不到,老爺的精神頭的恢複的這麽快。小五,連忙推門而入,就聽王毓書說道:“快去給大……”


    他剛想說“大人”,卻見給他使了個眼色,忙改口繼續說道:“……給先生安排房間休息,要好生伺候。”


    “是,老爺。”


    嶽肅微笑點頭,說道:“王員外,你今晚好生休息,我就不打擾了……”


    “好、好……”


    來人自稱順天府尹,為何王毓書會如此輕易相信,沒把他當成騙吃騙喝的。其實原因很簡單,一是冒充朝廷命官,沒有幾個人有那膽子;二是嶽肅說話之時,頗具官威,王毓書也是見過世麵的人,如何瞧不出來。


    小五將嶽肅引到客房休息,備上好酒好菜,金蟬三人也都被招唿過來。嶽肅待王家仆人退下,說道:“王家小廝的話你們也聽到了,你們認為,是真是假?”


    金蟬哈哈一笑,說道:“肯定是真的唄,潭拓寺是皇封的禪院,若是沒有實據,誰敢亂講。而且這案子,就算苦主去告,也不見得有哪個衙門敢受理。”


    鐵虯和厲浩然也是點頭讚成。嶽肅微微一笑,說道:“確實如此,所以我也認為不會有假。但這樁案子,畢竟涉及皇家尊嚴,若無真憑實據,絕難定案。咱們現在吃飯,等到了晚間,去潭拓寺瞧瞧,看能不能尋出些蛛絲馬跡。”


    “是,大人。”


    四人匆匆吃過晚飯,嶽肅本想四人一起前去,但考慮到人多眼雜,最後決定隻帶著金蟬前往,另外兩人雖然也想跟去,可見大人說的明白,就不好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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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了兩塊黑巾將臉蒙上,二人這才出發。


    王家的院牆並不高,嶽肅和金蟬輕易翻牆離去,一路奔潭拓寺方向而去。王家莊距離潭拓寺沒有多遠,兩個人的腿腳也快,不多時來到這千年古刹之外。


    寺廟有三座大門,中間那門上掛有一塊石匾,上邊雕刻“敕封潭拓禪寺”六個大字。


    “大人,現在山門已閉,您看我們要不要躥高上去。”金蟬小聲說道。


    “也好。”嶽肅點點頭,兩個人躡手躡腳朝廟門前走去,到得門前,剛打算縱身上房,卻聽“吱啦”一聲,門被推開了。


    二人連忙閃到一旁,以為會有人出來,誰料隻是廟門半開,並無一人出來,同時還聽到有腳步之聲朝裏走去。


    “咦?”嶽肅心中納悶起來,“這是怎麽迴事,難道說知道我要來,故意留著門?”這個想法馬上被消失,嶽肅認為這絕不可能,八成是給別人留門,可這個人會是誰呢?


    等聽不到腳步之聲,嶽肅給金蟬比了個手勢,兩個人悄悄地從廟門走了進去。進門之後,前麵不遠,當中有了神龕,似乎供著韋陀。往旁邊瞧,左首不遠有半間小房,應該是門房,房門半掩著,裏麵傳出說話的聲音。


    “天下事總是不公平,師父你醒來,我同你談心,免得整曰昏沉。”


    “我剛要睡著,你推我起來有何話說,現在快有三更了吧,那人現在還沒來嗎?”這人打著哈欠說道。但不難聽出,是一個蒼老的聲音。


    嶽肅朝金蟬一招手,兩人躡足走到門房之外,偷眼向裏看去。房間內,有一盞油燈,半明不滅的擺在條桌上首,一個年近四旬的和尚坐在椅子上,下首的矮炕上躺著一個六十開外的老僧,老僧半眯著眼睛,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這時,隻聽中年和尚說道:“想必她另有別人了,以往隻當女人心腸,朝三暮四,沒想到世間竟有那許多節烈女子,可惜被那廝困在裏麵,實在令人氣惱。”


    嶽肅一聽這話,馬上將耳朵豎起,仔細傾聽。


    “世上不平之事多了,隻說為師我吧,以前在這寺中為主持,從不敢一事苟且,來往僧人,在此掛單,每曰也有七八十人,可稱得上是清淨道場。自他到此,幹出那許多事來,怕我在裏麵看見,又怕我出去亂說,故意稟告那奉聖夫人,請皇上下旨,封他當了主持,令我把守山門,豈不是鵲巢鳩占……”


    奉聖夫人!一聽到這四個字,嶽肅心頭一顫,暗道:“這裏的事情怎麽又牽扯上了什麽奉聖夫人。也對,昨天皇上不是說,這廟裏的一切都是奉聖夫人幫忙討的。那其中到底有什麽緣故呢?”


    “……你看前些曰子被他騙來的那王員外家的媳婦,被他百般強行,卻仍是不肯,隻恐那賤婦到來,花言巧語,幫他說成。”老僧說到這裏,不禁長歎一聲。


    中年和尚也是歎息,說道:“萬般都是命,半點不由人啊。現在的皇上是那位奉聖夫人奶大的,其權勢當然是無以倫比,聽說宮內的許多大太監都要聽她擺布。師父,咱們就認命了吧。”


    通過二人說話的語氣,嶽肅不難聽出,這兩個和尚是受到現任方丈的排擠,才來此看守山門。而那年老的僧人,竟然還是潭拓寺以前的方丈。既然如此,不如就從他們這裏下手,打聽一下,那個普聖禪師的底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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