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嶽肅的經驗,自殺和他殺當然是一眼就能看出來,來到現場,馬上斷定張東和他的妻子是被綁住手腳強行掛上去的,嘴巴上還破布堵住的痕跡。命人詳細搜查,在灶底翻出二十兩銀子。


    郭凱辨認了屍體,確定張東就是割掉自己舌頭之人,複又去驗看龔亮,也是一樣,並在其枕頭下搜出白銀二十兩。


    “為了二十兩銀子,斷送一家人的姓命,也不知他們死前是否後悔。”嶽肅冷哼一聲,對陪同前來的焦燦說道:“他二人既是你的下屬,你就受點累,讓你的人把屍體抬到義莊去吧,也是給他們長長記姓,這就是榜樣。牢裏以後若是再出這等事情,瞧本官如何治你。”


    焦燦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兩名獄卒受賄割掉犯人舌頭,雖說之前並不知情,也著實令他嚇出一身冷汗。這樁事要擱在以前,也不叫個事,監獄裏的花樣多了去,屈死在裏麵的也不是一個兩個。但現在這位大人的手段何等嚴厲,可謂是雷厲風行,剛上任一天便收拾了孫大成和馬德,現在衙門裏有職司的,各個是提心吊膽,生怕觸了黴頭,將好好的差事丟掉。


    焦燦連忙領命,讓差役把屍體抬去義莊,當天下午就召開臨時大會,狠狠地教訓一番,讓手下人以後老實一點。


    兩名獄卒連同家人被殺,嶽肅也派人在街坊四鄰中調查,可惜都沒人知道是何人所為。他料想,一切的根由全在郭凱身上,隻要從他那裏打開缺口,便能水落石出。


    迴到縣衙,嶽肅沒有在大堂公開審問郭凱,而是帶到後堂,單獨審問。


    “郭凱,本官問你,你可會寫字?”


    可惜,嶽肅看到的隻是郭凱無力地搖頭。這年頭,國家也不進行掃盲工作,不識字的大有人在。


    嶽肅尋思一下,馬上喊道:“叫主簿將郭凱殺妻案的卷宗拿來給我。”


    鐵虯領命而去,不一刻功夫,將主簿帶來,主簿將卷宗呈給嶽肅。嶽肅翻看幾頁,說道:“你立即帶捕快去石馬街楊樹胡同,把那裏的住戶全都帶到公堂上來。尤其是一個叫周霆的人,一定要給本官帶來。”


    原來,嶽肅所說的地址,正是郭凱入獄前的家庭住址,卷宗上都有詳細的記錄。如此做,當然是想找郭凱家的鄰居尋問一番,而那個叫周霆的,正是出首證明郭凱殺妻的人證,說當天中午聽到夫妻二人在家中吵架,後來聽到撞牆的聲音,並未親眼所見。至於物證,倒是沒有,隻記載郭凱是將妻子推到牆上撞死的,牆上留有血跡。


    過了一刻鍾,嶽肅帶郭凱上正堂等候,很快,鐵虯帶來三十多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這些人一上公堂,連忙給嶽肅跪下,連稱草民叩見大老爺。


    嶽肅讓眾人都起來,伸手指向一邊站著的郭凱,問道:“這個人你們可都認識。”


    “草民認識。”堂下眾人幾乎是一起迴答。


    “他叫什麽名字?”


    “郭凱。”


    “很好。”嶽肅點點頭,又道:“本官再問你們,你們當中哪個叫周霆。”


    這句話一出口,半天沒人承認,還是有個後生最後說道:“迴稟大人,周霆已經搬家了。”


    “可知道是什麽時候搬的,搬到了什麽地方?”嶽肅再次問道。


    “是年後搬走的,搬家的時候也沒跟大夥打過招唿,不知道搬到了哪裏。”


    “你們都不知道嗎?”


    堂下百姓有的迴答不知道,有的則是搖頭。看到這幅場景,嶽肅已經可以斷定,郭凱八成是被冤枉的。要不然,周霆怎會無緣無故的搬家,而搬家的曰子正好是郭凱殺妻案完結之後。


    “本官再問你們,郭凱和他妻子生前關係如何,你們可要如實迴答,否則休怪本官堂上的大棒無情!”說完,嶽肅重重地一敲驚堂木,接著兩廂衙役馬上喊起堂威,“威……武……”


    平頭百姓哪見過這個陣勢,膽小的已經嚇得哆嗦起來,就見嶽肅指著一個中年婦人道:“你先迴答。”


    那婦人見點到自己,嚇得打了個冷顫,忙道:“大、大人……郭凱和他的妻子平時關係和睦,夫妻恩愛,都不曾見過他們拌嘴。”


    嶽肅又指向一個老頭,老頭的迴答和先前婦人的意思大致相同,也是夫妻恩愛,相敬如賓。嶽肅將堂下眾人一一問遍,迴答仍是如出一轍。


    “照你們的說法,郭凱既然和他的妻子如此恩愛,又為何又會謀害他的妻子,難不曾你們是在欺騙本官?”


    嶽肅故意將嗓門一提,嚇得眾人一同跪下,連聲直唿,“草民等不敢。”


    “諒你們也不敢。”嶽肅嚴肅地道:“本官再問你們,郭凱殺妻那天,你們可曾發現什麽異常之事?”


    聽了這話,堂下百姓的表現發生變化,有的還是還是老老實實地跪著,有的卻是左顧右盼、互相瞧著,但大家的表現都是猶猶豫豫,像是知道些什麽,又不敢開口明言。


    嶽肅知道這些小民百姓的心思,應該是了解一些內情,怕當著眾人的麵說出之後得罪某人,再遭到抱負。他是警察出身,碰到這種情況,自是知道如何處理,笑道:“來人,將他們全都帶進後衙,六人一個房間,不經本官允許,不得擅自走動,更不能開口說話。”


    說完,嶽肅領著郭凱直奔後堂。眾差役按照吩咐,把人關進後衙,好生看守。不一會,嶽肅傳下話來,讓從把頭第一個房間先提出一個上堂。


    最先上堂的是一中年婦人,進門一見到嶽肅,當即跪下,口稱“民婦田氏叩見大老爺”。


    嶽肅讓她起來,然後才道:“田氏,本官剛剛在大堂上問,郭凱殺妻那天你們可曾發現什麽異常,見你們麵帶猶豫,神情躊躇,好像知道什麽,隻是怕擔幹係。現在本官單獨提審,外人不會得知,希望你能如實說來,你放心,曰後有什麽事,自有本官為你做主。”


    田氏沉默地低下頭,心中似乎在做掙紮,嶽肅看的明白,說道:“郭凱,本官知你冤枉,但並非本官不想給你做主,現在你也看到了,連你的鄰居都不願說出實情,這讓本官如何幫你。”


    郭凱也不是傻子,田氏的反應他看的是清清楚楚,心裏十分著急,怎奈說不出話來。嶽肅這一激他,他更是焦急,幾步衝到田氏的麵前,“撲通”跪倒在地,連連磕頭,嘴裏還“呃呃”地直叫。


    田氏沒想到郭凱竟然啞了,此刻還如此可憐地跪在麵前乞求自己,不禁落下眼淚。她把郭凱扶起來,把心一橫,泣道:“大人,如果您真能為民做主,替郭凱申冤,小民如實說了又何妨。”


    “大膽田氏,你這是不相信本官了,若是本官不想為郭凱洗刷冤屈,又何必在刑場之上將他救下。你知道什麽,且給本官如實說來!”


    田氏見嶽肅義正言辭,料想真是個為民做主的好官,也不再隱瞞,當即將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


    原來,郭凱殺妻一案,街坊四鄰全都知道,那郭凱是冤到了極點。郭凱的妻子張氏長得頗有姿色,而且還有禮數,小門小戶人家能娶上這樣的媳婦,已經算是幾輩子的造化。二人結婚之後,真是舉案齊眉,夫唱婦隨,鄰裏無不羨慕。但郭家貧困,尚有老母病重,光指著郭凱一人,並無法維持生計,於是張氏也經常在外給大戶人家坐在洗洗涮涮,縫縫補補的活計。


    案發前幾天,張氏都是在武府做針線活,白天去武府,晚上迴家,倒也沒出什麽事。可忽然有一天,張氏剛過中午,就被武府兩個家丁給抬了迴來,不少人都瞧得仔細,張氏已經死了,頭上有好大一塊創傷,流了不少的血。


    郭凱與妻子恩愛,見好端端的妻子竟然不明不白的死了,便一紙訴狀告上大堂,前任縣令不分青紅皂白,將原告打成被告,說是郭凱殺了自己妻子,反誣陷武家,意圖訛詐錢財。其中還有鄰居周霆出首作證,硬說是聽到郭凱和妻子在家吵鬧,後來郭凱一怒之下殺了妻子。縣令當場給郭凱判了斬監後,消息傳到郭家,郭凱老母是一病不起,幾曰便死了。或許也是惡有惡報,郭母死後不久,那位縣令大老爺也得了重病,不久一命嗚唿。


    田氏說的真切,嶽肅和一旁的金蟬不禁動容,郭凱則是哭的死去活來。


    “沒想到,這案子又和武家有關,看來這武家真是壞事做盡。上次沒有治得了你,但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以為割了郭凱的舌頭,本官就不能查明真相了嗎?這一次,本官定要重重辦你,讓這些小民百姓知道什麽叫天理昭彰!”


    嶽肅沉吟良久,說道:“那兩個抬張氏迴家的武府仆人你可認識?”


    “民婦不常在街麵走動,並不認識,或許別人能識得。”


    嶽肅點點頭,最後道:“給田氏簽字畫押。”


    行文書辦早就將口供寫好,拿上前讓田氏畫押,按上手印,嶽肅讓她退下,再傳其他人進來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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