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德這一辭職,其他衙役紛紛高喊,也要辭職。一百多人一起呐喊,聲音何等響亮。嶽肅心頭一震,當了多年警察的他怎會不曉得其中厲害,所有人都辭職,自己豈不是成了空頭知縣。


    下麵群情洶湧,嶽肅倒吸一口涼氣,不過他馬上反應過來,這幫人是受人挑唆前來逼宮。要是現在讓步,對方定會得寸進尺,曰後更加不好收拾。


    略一思量,他馬上想出主意。將驚堂木重重一敲,大聲喝道:“肅靜!爾等既然打算辭職,本官也不阻攔,一一批準就是。”


    驚堂木一響,下麵馬上安靜,而嶽肅這一番話,卻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的。竟然還真批準他們辭職了。眾人一個個目瞪口呆,大眼瞪小眼,不知下一步該怎麽做。隻好一起看向一邊坐著的縣丞大人。


    夏寬衝他們一笑,伸出手來晃了晃,告訴他們沒事。


    下麵靜了,嶽肅大聲說道:“馬德,本官已經準了你的辭呈,怎麽還不脫下號服,摘掉佩刀,留在大堂意欲何為啊?”


    馬德哼了一聲,退到一邊,開始脫衣服,不過動作極慢,想要看看嶽肅怎麽收場。


    嶽肅在上麵淡然一笑,說道:“誰還要辭職,一一將辭呈遞上來。”說完,看向童胄,“童捕頭,你也打算辭職嗎?”


    童胄並未迴答,而是從懷中取出一張紙來,將紙展開,恭恭敬敬地送到公案之上,隨後躬身退到一邊。


    嶽肅朝紙上一瞅,隨即大笑起來,滿意地點點頭,將這張紙疊好放在一邊,指著排在前麵的一名捕快道:“你叫什麽名字,為何辭職?”


    “屬下名叫趙四,因父親生病,故辭職迴家照顧。”


    “孝心可嘉,準了。把號服和佩刀留下,可以走了!”嶽肅說完,向旁邊一指,叫趙四過去脫衣服。


    趙四一看還真脫,心頭是七上八下,沒個著落,這麽好的工作要是真丟了,迴家可怎麽交代。當下一動不動,木訥地站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趙四,你不是要辭職嗎?既然不想做捕快了,還穿這套號服,留著佩刀意欲何為啊?”嶽肅雙眸圓睜,猛然厲聲喝道:“還不速將這套號服給我脫了!”


    馬德在一邊看的真切,沒想到手下這些捕快一到節骨眼上,竟是如此孬種,於是說道:“趙四,到我這邊來,把號服脫了。”


    有了馬德的話,趙四才算有了點底氣,磨磨蹭蹭地走到馬德身邊,開始脫號服。


    嶽肅又指向另一名捕快,還是剛剛的問題,問他叫什麽名字,為何辭職。這名捕快的迴答和趙四幾乎是如出一轍,嶽肅當即準了,讓他去脫衣服。這家夥也是一樣,拖拖拉拉地,好半天才走到馬德邊上去脫號服。


    接下來,嶽肅又點了二十多名捕快,這些人都是如此,很不情願地走到馬德身邊去脫號服,不過人多了,膽氣似乎也壯了。越往後麵的,動作倒是越快。


    嶽肅一看,也差不多了,總不能真的一次姓把所有捕快給炒了吧。這時,他沒有再去問下一名,而是看向童胄,說道:“總捕頭孫大成已經辭職,所謂蛇無頭不行,這個空缺可得盡快補上!”隨即,他的嗓門突然提起,“童胄,本官現在就提升你為我陽朔縣的總捕頭,你可否願意擔任。”


    此言一出,堂內眾人全部震驚,一個個轉頭看向童胄,不知他是否答應。隻見童胄跨前兩步,來到公案之前,單膝跪地,大聲說道:“多謝大人提攜,屬下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很好!起來吧。”


    “多謝大人。”童胄這次站起,真是挺胸抬頭,意氣風發。


    嶽肅再次大聲說道:“現在三班差役多有空缺,本縣命你張貼榜文,立即重新招募。”


    “屬下遵命!”童胄答應一聲,見嶽肅向他擺手,馬上退到一邊。


    招攬來童胄,嶽肅的威勢更盛,指著一名差役道:“你叫什麽名字,為何辭職?”


    這名差役見點到自己,嚇得渾身直哆嗦,要是再瞧不明白,那就是傻子。現在要是再說願意辭職,那馬上就是脫衣服走人,以後再想討這份工作,便是千難萬難。可以說,有了童胄來當這個總捕頭,哪怕所有的差役全都辭職,隻要告示一張出,不出兩天就能補齊。


    明朝的工作也不是那麽好找的,尤其是這樣旱澇保收還威風的差事,你不想幹,有的是人願意幹。


    這小子也不傻,知道什麽叫小胳膊擰不過大腿,連忙答道:“小人名叫劉三旺,沒打算辭職。”


    “那你剛才喊什麽?”嶽肅大聲喝道。


    “是他們喊的,小人沒喊。”劉三旺戰戰兢兢地說道。


    “既然不想辭職,那就站到童捕頭那一邊,別擋了別人去路。”嶽肅說道。


    “是、是……”劉三旺懸著的心終於落下,連忙跑到童胄身邊。


    嶽肅見震懾住眾人,也不想再跟他們耽誤時間,大聲喝道:“本官還有正事要辦,沒有功夫跟你們廢話,你們這些人中,凡是想辭職的,將號服和佩刀留下,立即走人。不想辭職的,都給我站到童捕頭那一側。”


    一眾捕快聽了這話,都不知該如何是好,不是轉頭看向童胄,就是迴頭去看馬德,此時此刻,馬德都不知該怎麽辦了。自己已然辭職,沒有了這個捕頭的身份,曰後在大街上誰還買他的帳,估計那些當初被他揍過的地痞無賴,聽到這個消息,很快就會找他秋後算賬。他現在,心中是這個後悔呀。


    眾差役並沒有馬上動地方,也是孫大成餘威猶在,大家不知該如何進退。倒是有幾個童胄的心腹,見老大坐了著總捕頭的位置,各個是心中歡喜,往曰被孫大成的人壓著,油水一向很少,從今以後,終於能夠揚眉吐氣了。


    這幾個小子迅速湊到一起,都沒有說話,彼此交換一個眼色,一起朝童胄那邊走去。在這個關頭,隻要有一個動的,大家馬上就能看準風向,差事不能丟。


    當下,眾人毫不猶豫地衝到童胄的那一邊。塵埃落定,先前站在馬德那邊的差役可都傻了眼,看看馬德,又彼此瞧瞧,反應快的當即跑到嶽肅麵前跪倒。“大人,小人不想辭職了。”


    有一個就有第二個,二十多個還沒脫完號服的捕快跟著跪下,一個個哭著嚷道:“大人,小人不想辭職了……”


    “你們不是家中有事嗎?有的還要迴家盡孝,本官怎能阻攔。都趕緊把號服給我脫了,速速離開大堂,爾等已經不是我陽朔縣縣衙的人,若在逗留,小心本官治你們擾亂公堂之罪!”嶽肅說完,將驚堂木重重一敲。


    “大人,小人家中並沒有什麽事,還請大人將小人留下。”“大人,小人的母親早就過世了,不用迴家照看,求大人留下小的,小人以後再也不敢了。”“大人,小人的父親也沒生病,都是孫大成和馬德指使我們這麽做的,求大人開恩,留小人繼續在衙內做事,小人一定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這些人哭的可憐,但嶽肅沒有絲毫憐憫之心,他明白,要是這次不好好懲治一下,給他們一個下馬威,其他的差役還會認為他心慈手軟。他大聲喝道:“童胄何在!”


    “屬下在!”童胄出列答道。


    “還不將這幫人的號服扒下,攆出大堂,若有不從者,一律按擾亂公堂處置!”


    “是,大人!”童胄答應一聲,向後麵的差役一招手,“大人的吩咐難道沒聽見嗎?是不是也想辭職?”


    最後這句話好似晴天霹靂,一眾捕快也顧不得往曰的交情,立即上前動手,將跪在大堂下的差役全部架起,扒了衣服,解下腰刀,轟出大堂。


    馬德見事已如此,哪敢久留,脫下衣服便要離開。嶽肅眼尖,不等馬德出門,就大聲喊道:“給我將馬德留下。”


    差役們也是紅了眼,隻要能保住這份工作,讓他們去拿親爹老子,他們也會去抓,何況是個馬德。你馬德當初是捕頭,大家懼你三分,可你現在已經辭了差事,和平頭百姓無二,誰來怕你。


    四名差役立即上前將馬德按住,押到大堂中間讓他跪下,馬德見以前的下屬如此對自己,氣的直罵娘,可又有什麽用。隻能跪在地上,衝著嶽肅喊道:“大人,馬德並無犯法,為何如此對待?”


    “馬德,你身犯何罪難道還要本官言明嗎?煽動縣衙差役集體辭職等同煽動軍營士兵嘩變,該判何刑,你也是當過縣衙捕頭的人,難道不清楚嗎?”嶽肅厲聲喝道。


    一聽這個罪名,馬德可徹底崩潰了,煽動士兵嘩變,根本就是砍頭的罪名。把煽動差役集體辭職和這個罪名聯係在一起,雖說略有些牽強,卻也不無不可。


    馬德嚇得趕緊磕頭討饒,“大人饒命,我也是受了孫大成的挑唆,才做出如此蠢事,還望大人法外施恩,給小的一條活路。對了大人,商議此事之時,童捕頭和夏大人都在場,他們可以為小人作證,主謀確實是孫大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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