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整個海州城已經被東江軍圍得水泄不通。南城門已完全被東江軍控製,東、西兩城門也被東江軍從南城頭一點點蠶食,北城門直麵海州河,在北岸陳繼盛率三師、四師早就嚴陣以待。


    毛文龍指揮部下一點點爭奪城中街巷房屋,蠶食各城門城頭,爭取將這兩萬建奴就地殲滅。


    巴篤理不斷激勵將士,不斷鎮壓有逃跑投降傾向的士卒,一邊堅持死戰,一邊祈禱著援軍趕快到來。建奴被壓縮在海州城北利用街巷房屋死守,明軍炮矢耗盡,一時間也奈何他們不得。


    城中大火完全熄滅一天後,北海水師為東江軍運來大量補給,南城的明軍炮火再次轟鳴起來,城頭上的明軍獲得了大量改良版萬人敵,點燃後不斷向下麵的建奴投下。一時間海州城中,爆炸震天,鬼哭狼嚎,血肉橫飛。


    毛文龍站在南城頭上,看著負隅頑抗的建奴,心中冷硬如鐵,下令道:“倒油!點火!”


    一時間,火油浪潮洶湧傾瀉而下,火龍緊隨其後鋪天蓋地,海州城中的大火自地獄蘇醒,從殘破烏黑的廢墟中複蘇,並且遠勝從前。


    建奴的兵卒實在是承受不住了,打開了北城門衝到了海州河邊,完全放棄了城中的控製區。巴篤理再也沒有辦法了,城東、城西的城頭城牆已經完全被放棄,還控製在手的僅餘下城北這一道城牆城門及北門外的河灘。


    海州建奴真真正正成了強弩之末、甕中之鱉。


    此時正是初冬,海州河水量很低,河麵大多都已封凍結冰,河灘上有數十隻被冰雪凍住的渡船。建奴士兵驚慌失措,直接走在冰麵上過河。


    就在最前頭的建奴士兵成功過河時,對岸忽然冒出無數明軍,火銃噴薄,萬箭齊發,已過河的建奴瞬間被消滅,半渡的也紛紛迴頭跑路。建奴徹底被壓縮在這一片狹小擁擠的區域,就像砧板上待宰的魚。


    城頭的巴篤理徹底絕望了,拔出刀正欲自刎,被達爾察一把製住:“都堂,你看那邊!”


    巴篤理望向北麵,定睛看去,遠處大隊人馬浩浩蕩蕩而來,飄揚著一麵麵紅邊黃底的旗幟。


    “哈哈哈……是鑲黃旗!是鑲黃旗!援軍來啦!援軍來啦!快!擋住那些明軍!殺出去!”巴篤理淚流滿麵,歇斯底裏地興奮大叫著。


    建奴兵卒瞬間士氣大振,城頭上的建奴不顧生死、拚死反擊,竟然一步步將東江軍將士壓製迴東、西城頭。


    海州河北岸的陳繼盛也發現了來援的豪格人馬,立刻下令結陣迎擊。陳繼盛與建奴交手多年,深知己方在這河邊上無險可依,分散野戰即便能擊退建奴,也必然會付出極為慘重的代價。


    豪格率軍出援,為了盡快趕路,已是全軍輕裝簡從,但是之前的積雪很厚,道路泥濘難行,使得隊伍趕路非常緩慢,好不容易來到海州,此刻他隻想快速擊潰明軍解海州之圍。


    但此時他看到海州北麵列隊齊整的明軍不由得大吃一驚,一眼看過去,這裏少說都有兩萬人,毛文龍手下什麽時候有這麽多人了?


    陳繼盛等鑲黃旗停下來看清楚後,下令道:“建奴隻有一萬人!陳有時,你的三師從左右兩翼包抄!孔有性,帶你的四師保持陣型正麵壓過去!步步為營,吃掉他們!”


    於是兩萬人的軍陣,一步步向建奴移動。


    豪格拔刀大聲喊道:“大金的勇士們!這些明狗竟敢在野外挑釁我們,不把我們放在眼裏,證明我們勇氣的時候到了!為了大金!為了榮譽!隨我殺!”


    這些建奴根本不管雙方的兵力懸殊,在豪格的帶來下,毫不猶豫直衝四師正麵,猶如尖刀一般直直插入四師的兵堆之中。


    四師大多是新招募的士兵,經過這麽長時間的訓練備戰,聽從指揮、協同作戰是沒問題的,但他們缺乏廝殺戰鬥和野外對敵的經驗。建奴不顧馬匹和人員死傷堅定衝擊,一下子就擊潰了四師前排的防禦,四師的新兵有點不知所措,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後排盾兵上去堵住缺口!堅持住!為三師合圍爭取時間!”


    衝破防禦進來的鼇拜一眼就看到了在軍陣中大聲指揮調度的孔有性,大叫一聲,帶著一隊人直衝向孔有性。


    “休想傷俺兄長!”孔有德見狀率領數十名親衛衝上去阻攔。


    “哈哈哈……明狗找死!”鼇拜興奮地一刀斬來,勢大力沉!


    孔有德不敢托大,雙手操刀硬扛。


    “乒——”刀鋒相交,錚音凜冽。


    孔有德的刀差點就脫手而出,隻覺虎口發麻。


    “好狗!竟能接我全力一刀!”鼇拜大笑道。


    “老子聽不懂你在鬼叫什麽!”孔有德不懂建奴的語言。


    “再來!”鼇拜說著舉刀再斬。


    孔有德不敢再硬碰硬,隻能閃身側劈。鼇拜刀勢驟變,改斬為削。孔有德忙低身閃躲,但手中的刀攻勢不變。


    孔有德的刀劈在鼇拜身上竟然未能破開他的甲胄。鼇拜的刀勢大力沉,直接割裂了孔有德的鎖子甲,在他肩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傷口。孔有德捂住傷口,趕緊後退遠離。


    這時數十名明軍衝過來,鼇拜見狀不敢戀戰,看了一眼孔有德,輕蔑一笑,轉身快步離去。


    “媽的!你敢小看俺呢!”孔有德想追,但是肩上的傷口血流如注。


    這時豪格帶著的隊伍斜刺裏衝鋒直接殺穿了明軍的防禦,出現在四師的背後,竟然直接擺脫了三師的兩翼包抄。孔有性趕緊指揮部下封堵過去,但豪格絲毫不給機會,立刻率部向西城門衝去。


    孔有德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從身上撕下一塊布想要包紮一下傷口,但奈何肩頭那個位置自己實在是不方便。


    孔有德正狼狽時,一個隨軍女醫一把按住他,熟練地扒開軍甲,給他處理傷口,清理消毒,上藥包紮,一氣嗬成。


    孔有德抬頭看去,正是那天被他調戲的女醫翠翠。翠翠一臉冰霜,一言不發,隻顧著手頭的工作。


    孔有德嗬嗬笑道:“姑娘,那天是俺不對,俺給你道歉,你不要怪俺啊!”


    見翠翠不為所動,孔有德眼珠子一轉道:“俺今天保證至少斬十顆建奴的首級,就當是給你賠罪如何?”


    翠翠稍稍舒眉,孔有德站起來,冷不丁在翠翠臉上親了一口,然後慌忙跑開,邊跑邊大聲道:“姑娘你真漂亮!等俺當上大將軍,一定八抬大轎,明媒正娶娶你過門!你等著俺!”


    翠翠看著離去的孔有德,微微一笑,然後轉身幫助下一名傷員去了。


    豪格帶人衝破了三師、四師的阻攔,占領了一段河灘防守。城牆上的巴篤理見狀,趕緊帶人撤下城牆,他對達爾察下令:“你立刻帶著弟兄們過河,跟著豪格大人衝出去!”


    達爾察道:“都堂大人,你帶人過河!我帶人留在這裏殿後掩護你們!”


    巴篤理一巴掌扇在達爾察臉上,怒吼道:“海州城中死了那麽多人!我已沒臉迴去見族人!不要讓剩下的人再白白葬送!這是命令!”說著,不管達爾察有何反應,帶著幾十名親衛轉身衝迴北城門去。


    達爾察深深咬牙,不甘地大叫道:“全員聽令!隨我渡河!”說完就衝向冰麵,那些建奴士卒也緊緊尾隨衝過去。


    北岸上的明軍士兵已經被豪格逼退,此時渡河再無阻礙。


    豪格接應上了達爾察,忙問道:“巴篤理呢?”


    達爾察眼含熱淚:“都堂大人誓死要留下來掩護我們撤退。”


    豪格聞言,不再多說,馬上下令:“全軍隨我衝出重圍!殺!”


    破釜沉舟,背水一戰,這樣的情況下,真的會使人腎上腺素飆升,爆發無限潛力,陷入瘋狂的狀態,做出平常不能做到的事情。


    豪格帶著人不顧一切,亡命衝鋒,隻為衝出重圍。


    東江軍前方一陣陣潰敗,將士一批批倒下,白雪被鮮血染成了紅毯,泥土被血肉鋪成了坦途。


    那些從海州城逃出來的建奴渾身血汙,又被煙火熏黑,絕望之時出現生機,全部都沒有了畏懼,不知何為生、何為死,滿腦子隻剩下突圍,迴去,迴到盛京,迴到故土,迴到家人身邊。


    “嗖!”一聲淩厲的破風聲,一支利箭直擊四師中軍,直直穿透了孔有性的胸膛。孔有性不可置信地看著插在胸口上的箭,一手握住箭羽想要拔出來,但渾身的力氣都流逝了,手一垂就倒在地上。


    “大哥!”孔有德攙扶起孔有性的軀體,咬碎了牙齒,睚眥欲裂。


    “啊——給我殺!”孔有德徹底瘋狂,持刀孤身直衝豪格所在。


    豪格看著衝殺過來的孔有德,嘴角歪扭,臉上浮現冷笑,一手輕輕揮動。


    孔有德瞥見銀光一閃,同樣是“嗖”的破風聲,隻覺胸前一痛,一支箭就沒入了他的胸膛。


    “愚蠢!”鼇拜手持長弓,在人群中輕蔑地看著他。


    孔有德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他看到大哥在前麵招手,示意他過去……


    四師將士見正副師長都戰死,瞬間沒了主心骨,更是直接潰散。


    豪格把握時機,全力衝刺,率部從三師沒有圍住的東北方向突出了重圍,直奔盛京而去。


    天啟九年十月二十一日至二十三日,東江軍包圍海州城,與建奴激戰三日。建奴鑲黃旗旗主豪格率部自沈陽來,接應海州城建奴殘部後狼狽突圍。東江軍收複遼南四州,並在海州到鴨綠江鎮江堡一線建立穩固防線,取得全麵大捷。經統計,在海州城下,斬首建奴一萬八千餘級,陣斬建奴都堂巴篤理,我軍傷亡一萬一千零三十二人,東江軍四師師長孔有性、副師長孔有德兄弟壯烈殉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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