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仲堯走後,喬明瑾院裏的說笑聲仍在繼續。


    今天呂氏蘇氏婆媳並沒有過來。


    何氏、夏氏母女因為近便幾乎是日日都要過來的。而表嫂何氏和表哥雲錦也都住在喬明瑾家裏。


    秀姐是因為她男人嶽大雷要到作坊趕活,她嫌家裏沒這邊涼快,又嫌隔壁嶽家不時吵鬧不休,便帶了兩個孩子一同過來。


    今夜是個滿月,月華如水,院裏給照得通亮。幾個女人各自占了一張藤椅躺著聊天。


    喬明瑾家裏就兩張藤椅,故夏氏每晚忙完作坊的事後,到喬家來的時候,都會在腰上插把大蒲扇,再肩扛著一把藤椅過來。


    而何氏也會跟在她老娘的後麵也扛著一張藤椅過來。


    中午因為娘倆還要用藤椅歇午,遂每晚納完涼之後,夏氏仍會肩扛著藤椅迴作坊去。而何氏則是一大清早出門去作坊的時候,讓雲錦扛了迴去。


    好在那藤椅也沒多少份量。


    不過每迴喬明瑾瞧著這娘倆肩扛藤椅來她家的情景,都會想到前世村裏請戲班子來唱大戲的時候,村裏及鄰近鄉親,拖兒帶女,或手拎著或肩扛著草席、椅子、長板凳等等的模樣。


    每迴都逗得她笑個不停。


    她家裏加上作坊也就四張藤椅,後來偶爾呂氏、蘇氏及村裏其他人過來納涼的時候,便隻能坐在凳子上了。


    每迴來她家納涼的人都不會是單個的來,都會攜了同伴,或是拖兒帶女的來。來的人多了之後,家裏的凳子也有些不夠。


    喬明瑾便又讓村裏善長編竹席的老人幫著編了兩張大大的竹席,每晚都把庭院打掃幹淨了,把竹席攤在地上,大人小孩圍坐著邊吃瓜子炒貨,邊聊天說笑。


    好在喬明瑾家的院子裏鋪的是青石板,不然若像村裏的其它人家那樣是夯實的泥土,那竹席還得每用一次都要清洗一遍。還真不是一般費事。


    而鋪在幹淨青石板上的竹席,等人走後,她和明琦隻要把竹席立起來,拿雞毛撣子撣撣灰,再用濕布稍微抹一下,白天再曬一下,這便好了。還省事。


    其實她更想在院裏搭個涼榻。


    二三尺高,七八尺寬,底下用幾根柱子支撐。上麵鋪著磨得光滑的木板或竹條,或鋪草席或不鋪。四麵通風。比坐在還餘留著熱氣的青石板上舒服。


    每晚納涼時。就一起坐在上麵,或坐或躺或倚,仰著還能看到黑幕一樣的星空,欣賞那繁星閃爍。


    傍晚天邊昏黃時。在上麵支一方小桌,一家人在上麵坐著吃飯,晚風習習,何等愜意。


    隻是這種涼榻,多是有那閑情雅致的人家,建在花叢中,或是梅林、桃林裏。伸著舌頭便可嚐花露,仰著臉便能碰觸到花蕊,置身花海中。可聞花香,躺著或還能感受到落花繽紛,埋身花海……


    隻是她們家的院子除了幾棵不高的石榴樹外,並無旁的樹了。想著用繁茂的枝葉擋一擋陽光都不能。


    又兼之這段時間她忙著核查周宴卿搬過來的一箱箱的帳本,忙得有些昏頭。天又熱。她也懶怠請人去弄。


    秀姐、何氏、夏氏三人聽她這番感慨,躺在藤椅上齊齊就笑開了。


    “你這丫頭就合該是富貴窩裏長的。像我們現在能這樣悠閑地躺在椅子上吹風看月看星,已是想不到的好日子了。你還能想到那些雅致的事。還涼榻呢。莊戶人家巴不得院裏有空地能多開幾分地出來,也好種些菜或是種兩棵果樹給孩子解解饞,哪裏那賞月賞花的閑情。”


    夏氏頭枕著胳膊笑著說道。


    秀姐聽了也笑著點頭:“可不是。瑾娘這就是富貴命的。要是往年,這個時候,大雷還在外頭打零工呢,而我還帶著孩子趁著月色洗一天的衣裳,或是搓些草繩,或是做些農活……做完活倒在床上都能睡死過去,哪裏有心情在外頭納涼。”


    何氏也點頭附和:“是啊。以前這個時候,我會跟婆婆到菜地裏轉一轉,給菜地澆澆水,捉捉蟲,然後迴來還要準備籮筐等物,隔天天不亮就要起身往菜地去摘菜挑到集裏去賣。白天在地裏累了個半死,晚上還有其他的活,根本就沒有納涼的心情。也就是現在跟著你過了一年多的好日子,手頭寬裕了,也不用在地裏辛苦刨食了,身子也養得懶了,這才有心情躺在這裏。”


    喬明瑾聽完淡淡地笑了笑。


    她也是無限感慨。一年前的這個時候,她也正愁著生計的事。白裏裏上山砍柴,隔日頂著晨露進城裏賣柴,又一路顛簸迴來,水都顧不上喝,又不停歇地進山……日日累得半死。


    哪裏想過要做一張涼榻來納涼?


    夏氏看了喬明瑾一眼,說道:“這個涼榻搭起來還不是輕鬆的事?林子裏砍上一兩棵樹,一兩日就能搭起來了。讓作坊的師傅們幫你再磨一磨,哪怕你要在上麵雕些花鳥,也是極容易的事。”


    秀姐聽了跟著點頭:“可不是?明天我就讓人給你砍兩棵樹來。都不用請作坊的師傅,就村裏請的那幾個幫工就能磨得很好了。現在他們跟著師傅們,可是學了不少本事,再磨練上一段時間,都能獨自操作根雕了。就我家大雷,原來就隻是個門外漢,這兩天我看他雕的那個魚躍龍門,還用根須做成水波,就是我瞧著都歡喜的很。放在一年前,他哪裏有這個水平。也就打打桌子椅子的活。那還隻是將將能用而已。”


    幾個人瞧她一臉嫌棄的模樣,都笑了起來。


    何氏笑著說道:“大雷那個魚躍龍門我也看到了,我家雲錦還說雖然現在根雕的價格下來了,但那個作品寓意極好,賣到那有準備考科舉的人家裏,二百兩是定有的。”


    “真的?”


    秀姐高興地從藤椅上直起身子來。


    喬明瑾笑了起來,道:“我那表哥這一年來可是練就了一副好眼光,瞧東西定定價還是不差的。他說能就一定能賣這個價。到時隻怕大雷的花紅又能得不少了。年底說不準六爺還能升他為大師傅,那花紅又能翻個個了。”


    秀姐興奮地撲過來捉著喬明瑾的手:“你沒騙我?真能升大師傅?”


    何氏和夏氏見她這副模樣都笑了起來。


    這大師傅和普通師傅那待遇可不一樣。


    不光是月錢差別大,就是花紅也是相差不少。大師傅一個作品花紅就能分得此作品利潤的一成。


    若這“魚躍龍門”最後的利潤是一百兩,那大師傅便能分十兩。一年哪怕隻出兩三件作品,就花紅也能過得很滋潤了。再加上大師傅每月五兩的月錢,這一年下來就不少了。


    比之嶽大雷農忙裏在家裏忙活那幾畝薄地,閑時在外攬些零工,那可是天上地下之別。


    不過大師傅也不是那麽好提的。就現在作坊裏還隻有兩位大師傅,就是何師傅和吳庸師傅兩個人而已。


    其他人都朝大師傅卯著勁呢。


    其他師傅們因為都住在作坊裏,下工後也是在工作間忙活的,晚上也近便地忙活。對於匠師們來說,創做作品的時候經常會沉迷進去,那可真是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


    而嶽大雷最開始不過是一個門外漢,為了不落後於人,他向眾位師傅們虛心求教不說,還恨不得也常住在作坊裏。


    好在秀姐也支持他,家裏的活全部攬了下來,讓他無一絲後顧無憂。


    夜裏嶽大雷到作坊趕工的時候,秀姐也經常帶孩子過去陪他。有時候嶽大雷忙時,秀姐也會陪著他在作坊住下了。


    喬明瑾看秀姐一副殷切的樣子,笑著說道:“你家男人這麽努力,這一年來作品也創作了不少。到年底若是達到標準了,看在他那番努力之上,六爺也會提拔他的。”


    秀姐嘴角咧得老大,一臉憧憬。


    她男人不就盯著大師傅的位子嗎?若真遂了他的願,不隻嶽大雷本人,就是她們家生活水準也能跟著提高一個檔次,到時家裏又能多買幾畝好田了。


    “瑾娘,我真是要謝謝你。若不是你,我們一家還在水深火熱中呢。就是長河也不能進學堂念書。現在我家的田都多了好幾畝了,大雷還說等攢了錢再多買幾畝,我也就不用親自下地做活了,也請兩個幫工,到時我就專管他吃喝拉撒就成。”


    何氏和夏氏聽完自然也是深有同感,幾個人不免又一起憶苦思甜了一番。


    幾個人說笑了一會,夏氏看喬明瑾多是聽她們說,她自己則躺在椅子上噙著笑專注地聽,一副嫻靜優雅的模樣。


    夏氏歎了一口氣,側過身子對喬明瑾說道:“瑾娘,方才仲堯在你這裏吃晚飯了?”


    秀姐、何氏等人一般情況下不會在喬明瑾麵前提起嶽仲堯。怕惹她不開心。


    也就是夏氏,看她一個人艱難,父母又不在身邊,經常會以長輩的身份關心她一兩句。


    喬明瑾並不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何氏和秀姐相視了一眼,兩人心裏也是不住唏噓。


    ps:


    還有一章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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