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憐憫地看著眼前的男人。「可是他不會快樂,就跟千歲一樣。」


    「你又知道什麽?」元鎮俊臉一沉,用力拽住她的手腕。


    站在一旁的銀屏等人不禁發出驚唿。


    「千歲恕罪!」


    「小心傷了世子!」


    元鎮抽緊下顎,這才鬆開手掌的箝製。


    「別以為本藩會相信你!」他丟下這句話便轉身離去。


    「千歲!」趙晴追到門口,元鎮依舊頭也不迴。


    雖然早就猜到會被打槍,但她怎麽也沒想到,肅王內心的那道高牆會是這般牢不可破,她根本撼動不了半分,不禁升起放棄的念頭……


    不行!現在才剛開始,一次不夠,還有第二次、第三次,不能這麽輕易就放棄了,當初她的主治醫師可是花了大半年的時間,用耐心和愛心,才讓自己有了勇氣去對抗病魔,她應該多學一學。


    「看來娘娘是白費心思了。」銀屏隻覺得空歡喜一場。


    金香垮著臉說:「再也沒人救得了咱們了。」


    「羅馬不是一天造成的,急也沒用,還是慢慢來吧。」肅王不相信她也是理所當然的,凡事有因就有果,若原本的那位王妃沒有企圖墮胎,夫妻關係也不會這麽緊張,甚至決裂到完全沒有信任可言。


    羅馬?兩個婢女頭上冒出大問號,都沒聽過這個名字。


    「……說了這麽多話,肚子都餓了。」趙晴坐下來用膳,餓著肚子是想不出什麽好辦法來的。


    兩個婢女收起迷惑的心情,為她裝飯盛湯。


    祭過了五髒廟,見外頭天氣又好,趙晴隨手披了件披風,打算出去曬曬太陽,反正隻要不踏出後寢宮就沒事了。


    一走到外頭,趙晴能感受到陽光照在臉上的溫暖,覺得很不可思議,這裏是真實存在的世界,不是架空或虛構的,每個人都有血有肉,一樣會經曆生老病死。


    突然,她想到過世的李淑妃,既然肅王不能迴京奔喪,應該會在王府內辦法事,於是她詢問身邊的婢女。


    銀屏沉吟了下。「這事娘娘恐怕要把奉祀所的奉祀正找來問才清楚。」


    「那麽就去請他過來。」她不懂喪葬習俗,但總要關心一下。


    很快的,奉祀正被請到後寢宮來,趙晴在偏廳接見,並詢問肅王打算在哪一天舉辦法事,得到的答案卻是否定的。


    「迴娘娘,千歲並不打算為淑妃娘娘辦法事。」奉祀正麵有難色。


    「為什麽?」她不解地問。


    奉祀正吞吞吐吐地迴道:「千歲說沒有必要。」


    趙晴若有所悟,皇上不讓肅王迴京奔喪,而這麽多年來,李淑妃似乎也不曾主動關心過他,不免讓他心寒。


    「千歲在氣頭上才會這麽說,不管怎麽樣,淑妃娘娘都是他的生母,就算不能親自到靈前祭拜,也應該聊表孝心,就算隻是上炷香也好。」她不是不能理解肅王的心情,可是人都已經死了,還去計較這些做什麽?


    「娘娘說的是。」奉祀正一臉詫異,沒想到這番話會出自王妃之口,同時也深表讚同。「可是千歲不同意,下官也不敢擅作主張。」


    趙晴想到一個權宜之計。「不如咱們就在後寢宮辦一場簡單的法事,由我這個做媳婦的來代替千歲祭拜。」


    奉祀正猶豫不決。「萬一讓千歲知道……」


    「所有的後果由我來承擔。」趙晴拍了拍胸口,她可是有護身符在,就算讓肅王知道,頂多對她一陣吼罵,不會真的動手。


    「……既然娘娘這麽說,下官這就命人準備。」有了王妃的保證,他才敢接下這件差事。


    趙晴向他道謝。「那就有勞你了。」


    「這是下官該做的。」待奉祀正離開後寢宮後,還是想不透王妃的個性怎麽變了,簡直像換了個人似的。


    沒想到,就在當天深夜,趙晴作了一個很真實的夢。


    她原本睡得很熟,可是不知被什麽給吵醒,她突然坐起身來,便覷見寢榻前站著一位四十歲左右的秀麗婦人,婦人身形嬌小,應該不到一百六,頭上戴著類似新娘子的鳳冠,上頭綴滿珍珠、寶石,身上則穿著一襲紅色襖裙,胸前還搭了件霞帔,相當隆重貴氣。


    「你是誰?」或許以為是在作夢,趙晴並不感到害怕,隻是覺得眼前的婦人有些似曾相識,尤其是那雙鳳眼,好像在哪裏見過。


    婦人笑得溫婉。「嚇著你了。」


    「你是……淑妃娘娘?」趙晴腦中靈光一閃,馬上猜到它的身分。


    「本宮不想嚇到你,但是又有些話想跟你說。」李淑妃摸了摸她的頭。「以後元鎮就交給你了,往後雖然會很辛苦,但是一定會有迴報的。」


    趙晴可以感覺得出李淑妃是一個好母親,所以相當不解。「既然淑妃娘娘可以來找我,為什麽不直接去見千歲呢?」


    「本宮無法靠近元鎮,更入不了他的夢,隻能來拜托你……」李淑妃滿臉憂傷地說。


    「為了皇上的江山社稷,為了安撫百姓的不安,本宮不得不忍痛將才不過八歲的他送到這麽遠的地方來,擔心他不肯走,隻好假裝討厭他、嫌棄他,硬生生地割舍這段母子親情……他怨本宮、恨本宮也是應該的……」


    「我也想要幫他,可是又不知該從何幫起……」趙晴也正在苦惱。「不如淑妃娘娘教我好了,我到底應該怎麽做?」


    李淑妃又摸了摸她的頭。「本宮相信你會想出辦法來的。」


    「我並不是淑妃娘娘真正的媳婦……」


    「你已經是了。」李淑妃的表情沒有一絲驚訝,仿佛早就看出來了。


    「……娘娘!」


    有人伸手搖晃她的肩頭,趙晴頓時驚醒過來,發現自己坐在寢榻上,而銀屏正用論異的眼神注視著她。


    她怔愣了下。「怎麽了?」


    「奴婢才想問娘娘怎麽了,剛剛娘娘到底在跟誰說話?一個人自言自語,真是怪嚇人的。」銀屏毛骨悚然地問道。


    趙晴也一頭霧水。「我不是在作夢嗎?」


    「可是娘娘的眼睛是張開的,而且還坐著,所以奴婢才覺得奇怪。」她愈來愈覺得現在這位王妃的舉動很怪異。


    「真是這樣嗎?」趙晴一臉不確定。「我還以為是淑妃娘娘托夢給我,難道她真的來找我了?」


    銀屏嚇得直搓手臂。「娘娘不要嚇奴婢,奴婢最怕那種東西……」


    「我也不想嚇你。」她苦笑。「快天亮了嗎?」


    「才不過醜時,還早呢。」銀屏迴道。


    她隻好又躺了迴去,想著剛才那個不是夢的夢,看來淑妃娘娘即便已經過世,還是牽掛著兒子,這就是為人母親的心情嗎?其實她也很可憐,夾在丈夫和兒子之間,隻能選擇一邊,實在無可奈何。


    這時,趙晴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頭,上頭還殘留著溫柔的觸感,不由得心軟,淑妃娘娘都親自來拜托她了,不幫忙說不過去,問題是要怎麽幫?想著想著,她就這麽睡著了,這次連夢也沒作一個。


    隔了幾天,奉祀正就挑了一個吉日吉時,照著王妃的意思,在後寢宮的一塊空地上,擺了個麵向京城方向的小香案,並備妥三牲素果、香燭金紙,讓趙晴用一顆最真誠的心來遙祭已逝的親人。


    另一頭,元鎮騎著他的愛駒,一路馳騁在常寧縣的大街上,這匹叫做「黑雲」的駿馬,有著黑到發亮的皮毛,姿態更是雄糾糾氣昂昂,也是九皇弟元禮一手接生、訓練,最後奏請父皇送給他的十八歲生辰賀禮,兩人雖不是同母所生,他卻比自己的胞弟還有心。


    「黑雲」不隻願意跟他親近,也得到了元鎮的信任,不管是喂食或刷毛,全都不假他人之手。他隻要心情好,便會騎上愛駒,離開王府。


    街上的百姓隻要遠遠看到肅王的身影就會四處逃竄,除了害怕慘死在馬蹄之下,更怕擋到肅王的路會招來殺身之禍。


    「肅王來了!」


    「快逃!」


    一時之間,大家奔相走告,紛紛走避。


    大人的驚叫摻雜著小孩的啼哭,街上頓時亂成一片。


    元鎮一逕地策馬狂奔,無視百姓的驚恐和不安,隻想宣泄心中的滔天怒火。究竟該怎麽做,父皇才會願意正視自己的存在,施舍他一些關愛的眼光,而不是任由他自生自滅?


    他是否該殺光所有的百姓,好讓上天來懲罰自己?


    難不成隻有死亡,才能消除心中的憤懣與怨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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