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知春心中複雜得很。


    那感覺就像是成親多年,一直無孕,最後發現自己是兒郎一般震驚……


    可是看著荊州百姓們欣喜若狂的樣子,賀知春心中的忐忑,也變成了歡喜。


    管他是巧合還是那玄之又玄的天命,隻要不下雨了,那就是好事啊!


    賀知春看得沒有錯,南風吹散了烏雲,滿滿的有陽光灑了下來。這雨來得快去得也快,不一會兒,大堤上的眾人,便感受到了熱騰騰的氣息。


    魯縣令又哭又笑,衝了過去,一把背起了賀知春,然後踏起歌來。


    周圍的人也被他感染了,加入了踏歌的隊伍。


    隻有崔九急得跳腳,“別跳啊,別跳啊,別把堤跳垮了啊!魯明府,要跳也得某背著阿俏跳啊!”


    一把老骨頭,也不怕閃了腰!


    賀知春從魯縣令的背上跳了下來,挽起了他還有崔九的手,跟著眾人一道兒跳了起來。


    楊刺史站在當中,滿臉都是震驚之色。他還沒有迴過神來,就被周圍熱情的荊州人挽了手,拉進了人群之中。


    他一邊跳著,眼睛卻一直盯著賀知春看。


    賀知春瞪了迴去,看什麽看,你的眼睛有我的大麽?


    一直到太陽西下,天邊出現萬丈紅霞之時,大堤上的人才徹底的歡唿起來,晚霞行千裏,明日依舊是個豔陽天。


    賀知春坐在涼亭邊緣,雙腳不停的晃動著,就看到崔九還有賀知禮拿了美酒還有烤羊腿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終於露出了喜色的陸尋。


    崔九癟了癟嘴,拿小匕首削了一片羊肉,塞進了賀知春的嘴中,“阿俏,某今日差點被你烤成乳羊了!”


    賀知春咯咯一笑,想要伸出手去摸他頭上有點焦的那一撮頭發,又怕他牛脾氣犯了,手抬到頭頂了又往後縮。


    崔九卻是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腦袋上,“不讓阿俏感受一下,阿俏怎麽知曉某多麽機敏!”


    賀知春點了點頭,“九哥最厲害!”


    崔九才是真機靈,在楊刺史下套的那一會兒,就立馬找好了背鍋俠,讓賀知春萬一失敗了,也有路可退。


    正是因為她有了底氣,才能演好這一場祭天大戲啊!


    果然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崔九都是與她最為投契之人。不管做什麽,隻要兩個人一道兒,都好像變得容易了。


    崔九一聽,下巴恨不得戳到天上去。


    賀知禮鄙視的看了他一眼,“差不多行了啊!阿俏走了狗屎運也就算了,你嘚瑟個啥?”


    陸尋則在一旁,默默的喝了一口酒。


    等四人走吃飽喝足了,天已然全黑了。


    崔九同陸尋對視了一眼,一把勾過賀知禮兄妹。


    “某今晚要去辦大事,你們兩個一道兒。”


    賀知禮問都沒有問,“走。要駕馬車去麽?某每天都是這個時候駕馬車迴城,你們一道兒,不起眼。”


    崔九拍了拍賀知禮的背,跟聰明人說話就是方便……


    他可不就是想借一下賀二哥的東風。


    這荊州城已經成了一座空城,隻在那地勢高的知味記小樓裏,聚集了前來幫廚的婦孺們。賀知禮每日都要來運糧,因此就住在了城中。


    堤垮的那一次,洪水將荊州城的城牆衝垮了一段,那洪水當時如同猛獸一般追趕著逃去高地的百姓,好在堵得及時,水隻演了半個城,最深的到了小腿處,經過昨日的太陽一曬,明水已經退去,隻留下一股子腥臭的淤泥。


    城中無人,自然也沒有人前來打掃。


    馬車駛過,留下了深深的車輪印。


    “糧倉就在城東頭,離刺史府不遠的地方。二哥還按平時的路線跑,找個近的地方,將我們三個放下來。某同陸尋去打探,阿俏你爬到樹上去放風,若是楊薑那個老賊來了,就學貓叫明白嗎?”


    崔九說著,眾人都點了點頭。


    很快三人就下了馬車,賀知春尋了最高的那棵大樹,一溜煙的跟隻鬆鼠似的就爬了上去。


    “這糧倉有重兵把守,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咱們還是別去了吧!”賀知春站得高,看得遠。


    崔九皺了皺眉,果然有古怪。


    “陸尋,你也到樹上躲著去,若是裏頭打起來了,你就帶著阿俏跑,去找薛貴保護阿俏。某去探上一探。”


    崔九說完,一個閃身,就不見了蹤影。


    賀知春見他沒有被發現,這才鬆了一口氣。低頭一看,陸尋還傻站在樹下一動也不動的。


    “陸大哥快上來,不然一會兒叫糧倉裏巡邏的人給發現了。”


    陸尋滿臉緋紅,好在他現如今長得黑,天又黑,根本就看不出來。


    “某沒有爬過樹……”他說著,有些手足無措。


    賀知春一愣,她身邊的崔九賀二哥爬樹雖然比不上她快,但那也是遠超常人。這當真還是第一次遇到不會爬樹的男子。


    “陸大哥,我拉你上來,這裏也沒有旁的地方可以躲,這樹不算高,一會兒滑下去就好了。”


    陸尋看著賀知春手,在夜色之下簡直是白得發光,像是上好的牛乳一般。他在想,他若是握了上去,是不是就會握斷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搖了搖頭,“某去街角躲著。萬一楊薑來了,某去攔他一陣子。”


    賀知春已經是崔九未過門的妻子了,他若是伸出了手,他怕自己再也不願意收迴來了。


    朋友之妻不可欺。


    陸尋想著,趁著夜色跑到街角的一個陰影裏躲了起來。


    賀知春沒有勉強,她站在樹幹上警醒的看著四周。


    治水這件事,第一難在護堤,不出現突然的決口,因為若是有突如其來的洪水,就是城牆也擋不住,何況是人了。


    第二難便在糧食,三千府軍還有自願上大堤的老百姓,吃喝哪裏來?


    之前情況緊急,都是賀知禮直接用了知味記的糧倉。


    若是水退了之後,那些避難的百姓迴城了,他們吃什麽呢?


    今年暴雨太多,早稻的收成銳減,端午之後種下的秧苗也全被淹死了。


    他們從現在開始,到今年秋季稻穀收獲之間吃什麽,是第二個巨大的難題。


    按照這種事的慣例,應該是荊州刺史奏請開倉放糧,聖人同意的同時,會給荊州百姓免稅收。


    但是楊薑並沒有上奏。


    聖人在他們來荊州之時,有明旨放糧了。


    第三難,也是非常可怕的一關,那就是災後容易出現疫病,疫病一來,十室九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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