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知春五味雜陳,這是她兩世以來,第二個心悅她的男子。


    上輩子她懵懂的便做了崔九妻,旁的男子還沒有來得及拿正眼兒瞧她。


    這輩子若是沒有再遇崔九,指不定覺得陸尋也是不錯的,畢竟他在她心中,一直都是個謙謙君子。


    可惜沒有若是,崔九此人霸道得很,非得在人心上刻下一筆又一筆。


    賀知春有些懊惱,並非是無法迴應陸尋,而是她自己竟然從來都沒有認真設想過要嫁給崔九以外的人。


    她朱唇微啟,正要說話,就見一個穿著大紅袍子,走路帶風的少年郎怒氣衝衝的闖了進來。


    他的頭發微微有些淩亂,顯然是急得了消息胡亂的擼了一把就出門了,腰間的玉帶扣得也有些歪斜,甚至連腳上的馬靴,仔細看過去,竟然紋飾都是不同的。


    崔九將手中的馬鞭往地上一擲,將賀知春拉到了自己身後,怒道:“豎子敢搶吾妻!”


    陸尋淡淡的看了崔九一眼,“一無媒,二無聘,何談妻?”


    “全長安城的人都知曉,阿俏是未來崔家主母,崔九的妻。陸尋,枉費某拿你當半個兄弟,你就是這樣趁人不備,挖人牆角的?某同阿俏青梅竹馬,乃是天生一對。你又何必橫插一杠子。”


    陸尋手心一緊,嘴不饒人,“你這人可真是自私自利,阿俏未來長安城,你便胡言亂語,豈不是汙了阿俏名聲?這就是你作為世家子的教養麽?”


    崔九冷笑出聲,“世家子的教養?那像你一樣,裝模作樣,高高在上就是世家子的教養?你做甚不提前問阿俏想不想嫁你?就說什麽第四喜,喜從何來?不過是你自以為是罷了。”


    “你說得謙卑,還不是自負,覺得阿俏嫁你是高攀了,賀家沒有不應的道理,才會冒然登門。”


    見陸尋要反駁,崔九又接著說道:“你何必假裝?某曾經亦是如此,崔九郎心悅你,你竟然不感激涕零叩謝上蒼?可某從來都不瞞著阿俏。某的聘禮都準備好了,阿爹阿娘也都同意了,為何還不登門?”


    “就是為了賀家上下都放心某,阿俏心甘情願的嫁給某,這一輩子都不會後悔這一抉擇。而你的誠心,不足某的萬分之一,竟然也敢跟某搶阿俏!”


    “兀那鼠輩!可敢一戰?”崔九說著,將腰帶一扯,拍了拍胸脯。


    賀知春瞧著傻了眼,崔九竟然要在賀家就同陸尋打一架?


    她想著,拽了拽崔九的胳膊,小聲說道:“你瘋了麽?陸大哥不過是求親罷了。”


    人家客客氣氣的登門,你若是不願意,委婉的拒絕了不就行了麽?


    若是還打上一場,鼻青臉腫的出去,那賀家豈不是成了土匪窩子了。


    陸尋乃是文人,雖然也學過一些花架子劍術,但到底不比崔九打架經驗豐富。


    原本不想應,以自己的弱點對旁人的強項。他來求親,就已經設想過崔九會怒發衝冠了,可他到底沒有忍住。


    崔九這種潑皮無賴,阿俏怎麽能嫁給他呢?


    更何況,阿俏的確是他這輩子遇到的第一個想要同她共度一生的女子。


    他的手緊了緊,做好了橫著出去的準備,“某若是打贏了,你此生再也不提阿俏。反之亦是如此。”


    崔九突然輕笑出聲。


    讓陸尋和賀知春都覺得莫名其妙起來,該不是真的氣瘋了吧?


    “某就說,這個世上怎麽會有比某待阿俏更真心的人呢?”


    “某若是贏了,你也立馬出門,不再求娶阿俏了?你看你,一場輸贏就能放棄阿俏,可是某卻不會,某就算是被人打趴下了,也照舊會站起來,不要臉的來求娶阿俏。”


    崔九說著,高高的揚起了下巴,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樣子。


    賀知春瞧著有些好笑,你不要臉還是什麽光榮的事麽?


    “當然了,能把老子打趴下的人,還在娘胎裏沒有生出來呢!”


    您這麽快就忘記自己被山匪抓了的事了?還有李恬那悍勁兒,也不知道您能經得住幾拳……


    陸尋心中一垮,阿俏笑了,他輸了。


    “崔景行,你當真說服了你爹娘?某不信。”


    五姓七望多是互相通婚,尤其是宗婦之位,尤其重要。若是尋常的崔家子,以阿俏如今的身份也能嫁得。可是崔九卻是不行。


    沒看到當年聖人想要他尚晉陽,崔九當場就拒絕了,他為何如此強硬,聖人為何也沒有再提?就是他後頭也想明白了,崔九是不可能尚公主的,他身後的宗老們也不會同意。


    尤其是老李家的公主幾乎都是跋扈任性得很。


    是以阿俏嫁過去了,肯定也是不受待見,要受冤枉氣的。


    他家就不同了,他並非長子,娶阿俏很合適。這一點,他比崔景行強多了。


    崔九沒有迴答,卻是迴過頭去對著賀知春說道:“阿俏,捂住耳朵,不許偷聽我們說話。”


    賀知春不明所以,但見崔九很認真,還是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一個是娶了阿俏奮發圖強,聽他們的話考進士走仕途的崔九;一個是娶了世家大族之女,卻到處惹事生非今天打太子明天打晉王的崔九,江東陸氏擅商,你應該很清楚族人們會如何選。”


    “你可能會按照你們陸氏的情況來選,換一個聽話的家主不就好了麽?可惜了,崔家向來都是銳意進取,不像你們龜縮江東,崔景行就是崔氏第一人,無人可以取代。”


    他說著,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一個帶著些許邪氣的笑容,“再說了,不聽話的人,都不能再說話了哦。”


    陸尋一怔,忍不住退後了一步。


    “騙你的呢!其實某就是對阿爹阿娘說,那山匪把某抓去那啥了,從此一想到那事兒就犯惡心。隻有阿俏一人能行,誰要她救了某呢?某隻能對阿俏一人舉起來。”


    陸尋的表情一下子龜裂了,從牙縫裏透出幾個字來,“你真豁得出去……”


    這臉皮簡直比長安城的城牆還要厚!


    崔九眨了眨眼睛,“還是騙你的呢!其實是阿俏太好了,阿爹阿娘都很喜歡她。用某曾祖的話,阿俏分明就長成了崔家人死穴的樣子嘛!”


    擦!此刻隻有這麽一個詞能用來形容陸尋的心情。


    崔九走了過去,拍了拍陸尋的肩膀,笑道:“老實人,不要跟某爭,你還差得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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