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那身影稍欠了身,“奴才之前是這個殿裏的內監,現在偶爾也會迴來看看。舒籛鑭鍆”微低著頭的司城子隼一眼便猜出了她是誰,陰鷙的雙眸散發著難以捉摸的光芒,比這殿宇裏的荒寂隱沉還要寒悚。


    “哦,”辛掬汐輕籲一聲,道:“看來你是個念舊情的仆從。”


    司城子隼沒有接她這句話,這可是他生母懿太妃的生前住的宮殿,他又豈能沒有情?不緊不慢跪下行禮道:“奴才叩見皇後娘娘。”


    她一愕,道:“你怎麽知道我是皇後?”


    一直微低著頭的司城子隼道:“這宮裏女主子不多,其他的奴才以前都有遠遠的見過,從年齡與衣著上可以不難看出。漭”


    辛掬汐笑,“看來,你還是一個心思細密的內監。起來吧。”


    “謝皇後娘娘誇獎。”司城子隼站起來,看了眼她立於窗前的身影,微弱的月光下,麵容清脫幹淨,油然的散發著一股如水般的悠柔從容。


    這便是會防礙他們計劃的阻腳石,裴青妤的“情敵”,也是皇叔當初要刺殺的人.....度.


    “這殿宇以前的主人是誰?”她問。


    “這是先帝妃子懿太妃的住所。”他迴。


    “哦。”她應,原來是靈犀公主生母生前的宮殿,那位得先帝萬千寵愛最後又自縊身亡的懿妃......


    “以前,這裏可是全皇宮帝恩最盛澤的地方,帝妃恩愛纏綿,隻可惜她後來遭人誣害,蒙了恥辱,失了帝寵,皇兒又被奪去流放苦寒的邊疆,她一時承受不住,在那間側殿裏懸梁自縊了......”司城子隼指了指窗外右側的殿宇。


    “哦,”辛掬汐循眼看去,輕歎了一聲,喃喃道:“她一定有她的故事......”


    司城子隼看著她平靜不驚的臉色,道:“這裏是死過人的地方,皇後娘娘不怕?”


    辛掬汐迴轉頭,微微一笑:“本宮沒做虧心事,沒什麽好怕。”


    “皇後娘娘也不怕黑?”這裏荒涼漆黑,他又問。


    “不怕。”她道。她到過更黑的地方,那就是地下墳墓,“本宮倒是挺喜歡這裏的。”


    他微愕,道:“平常別人都不願意來這裏,說這裏不吉利、晦氣,怎麽皇後娘娘......”


    她環視著院子,道:“誰說這裏不吉利呢?本宮倒覺得這裏是福氣之地。懿太妃雖是歿了,但先帝心裏仍然深愛著她,因她的死去還長久傷了龍體,以至英年早崩。試問天下間有哪個女子能得這樣的愛?本宮想,此刻他們在地下,定是恩愛如初。”


    “那隻是因為先帝內疚而已......”司城子隼道,手不覺握了拳。


    “不,本宮見過先帝,那是愛,那是深入骨髓的愛,和切膚的痛......”她道。


    他怔愕了,看著她那雙清澈純淨的眼睛,蘊含著對真愛的堅信,一時有些迷惘......


    “自古情字最是害人,還是你們好,不用受這種苦。”她又道,“對了,這個殿叫什麽名字?”


    “縈心殿。”


    她由衷的盈笑起來,微仰起頭看著天上的星星,“這是整個皇宮所有宮殿裏最好的名字了。”


    他看著她輪廓姣好的三分之一的側臉,在星月的披灑裏,清華悠悠。


    他從沒見過這樣的女子。他所見過的碰觸過的都是些嫵媚妖嬈,風情萬種的猶/物......


    她賞著月色,他賞著她,在這寂靜的當刻,卻聽一聲肚子“咕咕”叫的饑餓聲,辛掬汐臉一紅,撫著腹前,道:“本宮都忘了還沒有吃晚膳呢。你呢?你吃過了嗎?”


    “奴才也還沒吃。”他迴道。


    她忽想起什麽似的,從袖裏拿出今午備的打算在藏書閣裏吃的杏花餅,道:“來,我們一起吃。”


    他忙弓身,“奴才不敢。”


    “這裏沒旁的人,你不必拘禮。”她道,見他仍不敢上前,又說:“本宮要賞你餅,你是要抗命?”


    “奴才不敢。”他道:“奴才謝皇後娘娘賞餅!”便慢慢走上前去。


    他的身影漸漸走進月光中,她看清了他英俊的臉,沒想到宮裏竟有這麽英偉出凡的內監,若是其他女子見著了,定會扼腕而歎。


    近看裏的她,眉目更是細致,唇柔齒白。他眸忍不住落在她細嫩的耳垂上,幾縷出逃的發絲縈繞其中,耳珠上那搖曳生輝的淚狀珍珠耳飾,點綴得那樣恰到好處,卻又那樣性感,那樣幹淨的,性感......


    她將手中用絲帕包著的杏花餅放在窗欞處,打開,拿出一塊遞與他,道:“來,嚐一嚐,這是本宮親手做的。”


    他兩眼一詫,因不是“專職”的內監,一時忘了目光該避忌鳳顏,竟直直的看著她。


    她見他如此神色,道:“宮裏時日漫長,總得找些事情幹來打發打發的。”


    是的,她時日確實漫長。他的皇兄隻陪在裴青妤身旁,哪會花費她的時日?他想。


    他接過餅,吃了起來。那味道,真的不錯。


    她也拿起一塊放到嘴裏吃著,看著夜空,閑閑的問道:“宮裏內監吃的好嗎?”


    “挺好的。”他道。


    “想不想母親?”


    他一怔。他從來就沒有見過自己的母妃......


    “你母親把你生得這麽英偉,卻做了內監,她心裏一定很難過......”她聽不到他的答話,轉頭看向他。卻見他愣在那兒,那杏花餅的末兒掉了他一身的衣襟。她一笑,忙拿出自己的手帕,給他拭去,“你看你,之前定是沒吃過這麽鬆化的餅了......”失去男子最尊嚴的東西,離鄉別井的進到宮裏做內監,身為一國之母的她,應該善待他們。


    他一怔,呆住了。還從沒有人如此細膩體貼的對他,包括那時時承歡在他身下的裴青妤......


    她沒在意到他的怔愣,忙蹲下身用手帕收攏抖落在地上的餅末。


    他不解的問,“皇後娘娘在幹什麽?”也蹲了下去。


    “本宮怕這會惹了老鼠來,平常這裏沒人,要是惹來了老鼠在這開枝散葉,那可就麻煩了。”她道。


    他沒想到貴為皇後的她會委身做這等事,這樣細心的愛護他母妃的宮殿......他抓住她手中包裹著餅末的手帕,道:“讓奴才來扔。”


    她笑,道:“準。”便站了起來。


    她那揚起的體風,清清的拂在他身上,臉上,鼻中......他怔愣了一刻,手抓著她的手帕,舍不得用力。


    “好了,本宮也要迴去了,不然殿裏的人要找了。”她道。


    “奴才恭送皇後娘娘。”他弓身。


    “你也快點迴去,別讓現在的主人惱了。”她道,走向了殿門。


    “是。”看著她背影的目光沒有了陰鷙的寒悚,但仍有那隱隱的冷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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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鑾殿裏都點上了燈。


    練承書腳步稍急的走進正殿,又不敢先開口。


    “又怎麽了?”自從藏書閣迴來的司城子鸞一直強裝著淡靜,問。


    “聽說......皇後娘娘找不著了......承恩殿裏急成了一片......”練承書報。


    他心一緊,卻又不讓自己現出緊張,道:“皇後能去得了哪裏?再遠還不是在皇宮裏了?慌急什麽?”心裏卻是擔憂的。


    練承書沒有接話,他知道此時不論說什麽都容易惹斥罵的。


    “沒事就出去吧,別擾了朕的清靜!”他語氣莫名的煩燥。


    “是,皇上。”練承書便退了出去。


    然,沒人擾他,他也清靜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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