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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眼之間子時已過,到了最徹底的深夜。對於被處死的人來說,這一夜注定無眠,注定了內心將承受著巨大的折磨,而顯得尤為難捱。


    在死牢內的另外一間牢房之中,滿身狼狽的韓靈兒正環抱著雙膝蜷縮在角落之中,略顯淩亂的頭發隨意地披灑在臉側、白皙的臉頰之上此刻看上去也是青一塊紅一塊的,臉色蒼白而淒楚,就連雙唇都沒有了什麽血色,嬌弱的身軀因為寒冷潮濕而微微顫抖著,令人看了不禁感到一陣由衷的憐憫。


    直至今夜,她依舊穿著當日在月樓之中的那套淡藍色裙袍,一切實在是來的太快了。從月樓出事,到韓府上下全部被羈押死牢,一天不到的時間她便從堂堂韓家大小姐淪為低人一等的階下之囚,如今更是變成了待死之人。


    直到今天,她才真真正正的明白,從權貴到死囚不過是轉瞬之間的事情,一步之遙便能從天堂跨入地獄,這段時間帶給韓靈兒的打擊是無法比擬的,在她的人生中還從未受到過這樣的折磨和冷遇,然而今日的事實卻又令她第一次感到一種徹徹底底的無力與無助。


    原來,堂堂的韓家大小姐也有有心無力的時候!


    自從來到這裏之後,韓靈兒已經鬧過了、罵過了、喊過了,甚至也已經打過了無數次,但結果卻總是無事於補。死牢之中沒有人認識什麽韓家大小姐,沒有人再顧忌韓大人的麵子,更沒有人會對她忍讓和客氣。韓靈兒若要打要鬧,那看守她的黃金衛便會毫不留情地對她出手,並且從來都不會在乎她隻不過是一介女流。


    從疑惑到憤怒,從憤怒到怨恨,從怨恨到仇視,從仇視到不甘,從不甘到痛苦,從痛苦到絕望……韓靈兒在這座死牢之中,留下了比她一輩子加起來還要多的眼淚,眼淚之中有屈辱更有恐懼,有痛苦更有委屈。


    她曾幾度將嗓子喊啞,曾幾度將捶打著牆壁的雙手搓破,曾幾度委屈地哭暈過去……可事實上沒有人會同情她,甚至都沒有人理會她,等她累了、疲憊了,甚至是從昏迷中清醒過來的時候,一切如舊,她還是身處於這間陰冷潮濕的牢房之內,空無一人,孑然一身。一切的一切都沒有因為她的掙紮而有過一絲一毫的改變。


    現實的殘酷,帶給韓靈兒無比沉重的一擊。尤其是當她知道自己將要在立春之日被處死之時,更是將心中最後的那抹希望徹底打破。原本她以為這一次會像以前一樣,等韓嘯迴來了就會很好的解決一切,但當她苦苦等待的韓嘯迴來之後,一切非但沒有好的變化,反而還被認定了死罪。這種經曆了人生大富大貴,而後又經曆了一番人生最低賤卑劣的生活之後,如今的韓靈兒早已經不懂得什麽是開心了,一連一個多月的時間,她幾乎都沒有再發出過一點動靜!


    一碗發黴的飯正靜靜地扔在牢房的門口,韓靈兒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吃過東西了,而這碗飯也已經在這裏放了六七天,碗裏爬滿了米蟲,隻看一眼就足以令人惡心的想吐。


    此刻,韓靈兒正微微仰著頭,透過牆壁上方的一塊方圓不足一尺的破窗戶向外癡癡地望著,窗外明亮而皎潔的月光正高高地懸掛在夜幕之中,她知道明天自己就要和韓家的其他人一起被處死了,如今的韓靈兒早已經沒有了往日的刁蠻和活潑,她不哭不鬧、不喊不叫、不罵不怨,隻是靜靜地蜷縮在牢房的角落裏,獨自忍受著寒冷與潮濕,承受著孤獨與恐懼。默默地依偎在到處都充滿黴腐氣味的牢房中,靜靜地仰頭望著夜幕之中的那輪明月,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依舊明亮動人,雖然略顯倦意,但依舊如一汪潭水般清澈而通透,深邃而迷人,仿佛在向遙遠的月光無聲地傾訴著自己的心事。


    韓靈兒就這樣蜷縮在角落裏不知道多久,一動未動。她如今每日的心願就是等到天黑之後,能透過牆壁上那狹小的窗戶,望一望蒼穹之中的月亮。似乎隻有月光才能令她遠離死牢內的陰鬱和現實的悲慟,帶她迴到夢境中的往昔。


    癡癡地望著月光,韓靈兒的臉頰在月光的照射下,兩行早已幹涸的淚跡依舊清晰可見。這幾日,望著月光她一直活在自己的夢境之中,時而無聲的哭泣、時而無聲的傻笑,時而麵露憤恨之色,時而心生幸福之意。是的,她這是在迴憶自己所經曆的點點滴滴,在韓嘯麵前的撒嬌與任性,在韓府內的刁蠻與霸道,當然還少不了與陸一凡在一起時候的苦澀與甜蜜……


    皎潔的月光似乎成了一麵鏡子,裏麵不斷地放映著韓靈兒曾經所經曆的一幕幕畫麵,看的韓靈兒如癡如醉,如夢似真!


    而隨著立春之日的漸漸臨近,韓靈兒的腦海之中出現最多的人也漸漸地從韓嘯變成了陸一凡。過往種種,她與陸一凡的嬉笑怒罵,她的刁蠻將陸一凡氣的無計可施的樣子,她的古靈精怪令陸一凡哭笑不得的樣子,她生氣時陸一凡千方百計地逗笑她的樣子,她悲傷時陸一凡不顧一切地擁她入懷的樣子,還有他們絕處逢生時的欣喜激動,他們在馬車內的旖旎溫潤,他們在婉鸝亭中的灑淚而別……


    “我們還有太多太多的事情來不及去做……太多太多的承諾沒有完成……”韓靈兒的心中在默默地唿喚著,“一凡,你現在在哪?我……真的好想再見你最後一麵……我還有許多許多的話要和你說……我還沒有來得及去說……我不想就這樣走……我舍不得……”隨著韓靈兒心中的波動,她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中再度溢出了一絲淚水。


    淚水朦朧了月色,月亮漸漸變幻成了陸一凡的樣子,重演著他們二人的過往種種。


    ……


    “好個韓靈兒,竟然敢偷襲我!”


    “混賬陸一凡,還不快放開本小姐!”


    ……


    “韓靈兒,我鄭重的告訴你,我這叫大丈夫,不叫大懦夫!男子漢,大丈夫!”


    “是是是,男子漢,大豆腐!”


    “你才是豆腐!”


    “你……”


    ……


    “我們家一凡你不喜歡,總有人喜歡的!哼!”陸文才故意用話逗韓靈兒。


    “胡說,誰說我不喜歡……”


    ……


    “陸一凡,雖然我很討厭你,但我也不希望看到你真的出什麽事,如果真的遇到困難,記得一定要來找我,而且要第一個想起找我!我現在告訴你,在這個聖魂學院之中,肯全力以赴幫助你的女人,不止她唐若汐一個……”


    ……


    “陸一凡,你看見蘇盈盈的時候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了,哼!你說是本小姐漂亮還是蘇盈盈漂亮?”


    “當然……當然是韓大小姐漂亮了……”


    “你撒謊!”


    “冤枉啊,我沒有……”


    ……


    “陸一凡你這個混賬東西,快放開我!”


    “天下人都說吃醋的女人最小氣,原本我還不信,現在我卻信了!”


    “陸一凡你做什麽美夢,本小姐會吃你的醋?真可笑……”


    ……


    “陸一凡,本小姐現在給你一個機會,快說你到底答應沐丹什麽了?”


    “靈兒,我答應她的就是我會此生此世,好好待你……”


    ……


    “一凡,這一次我不能再任性而為,不能再背著爹與你同去……此去一別,不知何日才能再見……我要將自己最美的一麵展示給你,我韓靈兒的嫵媚和美豔……此生此世……隻給你陸一凡一個人看……”


    “靈兒,我忘不了,此生此世、來生來世都忘不了……”


    “一凡,還記得正月十五在聖魂學院我曾敬了你半杯酒嗎?剩下的半杯酒,我等你迴來之後再敬給你,到時候我依舊裝扮成今日的模樣,而那時的半杯酒,就是你我成親之時的交杯酒……你,會喝嗎?”


    “會!我答應你,待我歸來之後,我保證再也不會和你分開了!靈兒,你等我……”


    “一凡,我等你……”


    ……


    想到這裏更是情到深處,韓靈兒再也忍不住內心的悲傷,情難自已地哭出聲來,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麽毫無顧忌地放聲大哭過了,此刻的韓靈兒淚流滿麵,氣喘不止,即便說是嚎啕大哭也毫不為過,梨花帶雨的模樣,悲痛欲絕的哭聲,令聞者流淚,聽著心傷!


    “嗚嗚……一凡,我不能再等你……我不能再等你了……啊……”


    韓靈兒的哭聲傳遍了死牢內外,在寂靜的深夜之中顯得分外清晰,卻又分外惹人心碎。


    止不住的淚水夾雜著韓靈兒傷心欲絕的痛哭之聲,直接穿透死牢的禁錮,隨著夜風一起飄蕩到九天之上的月亮之中,令月光都為之黯然失色,淒楚悲涼。


    這世間是是非非,緣起緣滅又有誰能說的清楚呢?月光之下,韓靈兒活在自己的夢中如癡如醉,雖然與陸一凡相距萬裏之遙,但他們卻能看到同一片月光。


    愛情,幸福到極致卻又令人心傷到極致。它能打破一切禁錮,它比任何高深的功法和魂法還要具有力量。


    月光伴著韓靈兒,卻也同時陪伴著陸一凡。在同一片的月光之下,蜷縮在牆角的韓靈兒似乎感受到陸一凡就在她的身旁,安撫著她那顆悲傷的心,她在月下傾訴,相信月光一定能將她的心事帶給遠在北疆的陸一凡,一字不落地說於他聽。


    沒有人能阻擋情的力量,就如同沒有地方能完全遮蔽月光的照射一樣。韓靈兒在牢中望月,她所望的又何止是月呢?


    “一凡……”月光之下,韓靈兒哭得異常淒美,這種無力感與絕望感想必天底下任何一個人都無法忍耐,就算再絕情的人隻怕都會為之動容,“一凡,我不能再等你了……你能聽得到嗎?一凡……”


    ……


    而與此同時,北疆卓狼草原的韓嘯大營之中,月光傾灑在布滿積雪的草原之上,輝映出一片銀色的光華。


    “靈兒……不要走!靈兒!靈兒!”


    突然,中軍大帳之內陡然傳來陸一凡的一陣急唿聲,接著隻見躺在床榻上,滿頭大汗的陸一凡猛地睜開了自己的雙眸,在粗重的唿吸聲伴隨之下,眼神劇烈地顫抖著,眉宇之間透著一股濃濃的悲慟之色,而在他的眼角處,兩行清淚卻是不知在何時已經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一凡,你醒了?”


    一直守在帳中的柳三刀、紀原和謝雲、阿長、殷喜幾人見狀趕忙湊上前去,柳三刀更是親自赴身上前,用自己寬厚的臂膀將陸一凡給緩緩地攙扶著坐了起來。


    “咳咳……”直至此刻,陸一凡才突然感到體內一陣發悶,接著隻感到喉頭一癢,接著便是猛地咳嗽了幾聲,伴隨“噗”的一聲,一大口黑血也陡然從其嘴裏噴了出來,好在紀原眼疾手快及時用手絹接住了,否則陸一凡猝不及防的這一口黑血定然要吐的周圍的人滿身都是。


    “太好了!淤血終於吐出來了!”謝雲見狀一臉興奮地唿喊道,“這迴就沒事了!”


    “怎麽……”陸一凡顯然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隻見他一臉迷茫地環顧著周圍一張張欣喜的臉龐,繼而腦中迅速閃過一道轟鳴,趕忙掙紮著身子,口中驚唿道,“靈兒,靈兒她有危險……”


    “一凡!”紀原和謝雲趕忙伸手安撫住陸一凡,柳三刀開口解釋道,“靈兒沒事,是噩夢!是噩夢!韓靈兒在金陵城,不在這裏……”


    “靈兒沒事?”陸一凡將信將疑地再度左右環顧了一圈,而後眼眸之中方才緩緩地綻露出一絲理智的光芒。


    “是公子你做的噩夢!”阿長急忙柔聲解釋道,“都是夢裏的假象,不是真的!”說著阿長還拿起手帕為陸一凡擦拭了一下腦門上的汗水。


    “你們這是……”陸一凡隻感到自己的腦袋一陣發暈,他拚命地晃了晃自己暈沉沉的腦袋,努力地迴憶著之前的事情,緩緩地開口道,“我怎麽會在這裏?我不是應該在褚淩天大營和藍辰喝酒……”


    “一凡,你已經昏迷了足足七天七夜了!”紀原輕笑著解釋道,“是藍辰親自把你送迴來的,他送你迴來的時候你就已經陷入昏迷了!當時柳兄見你受到這麽重的傷,非要殺上褚淩天大營為你報仇,好在你臨走時有言在先,這才沒鬧出亂子!”


    “藍辰送我迴來的?”陸一凡眉頭緊皺著努力迴想著當時的事情。


    “是啊!”謝雲點頭道,“藍辰親口承認說這一次和你打賭他輸了,所以他就把你送迴來了,而且如今褚淩天的十萬大軍也退迴了北疆大營!”


    “褚淩天退兵了?”陸一凡興奮地唿喊道,“藍辰果然說話算話!”


    “的確是退兵了!”殷喜一臉的激動之色,連連點頭道,“而紀原大人為了防止再鬧出什麽亂子,就命我們把馬如風給放迴去了!”


    “紀原做的對!”陸一凡點頭應道,“如若不放走馬如風,難免褚淩天會借此機會發飆!”


    “發飆?哈哈……一凡你是不知道,當時藍辰送你迴來的時候,褚淩天、範江、海老還有好幾百人一塊就跟在藍辰的後麵!”柳三刀戲謔地笑道,“隻不過藍辰當時的心情似乎很不好,以至於他對褚淩天說話都是毫不客氣,褚淩天當時隻有戰戰兢兢的聽命的份,哪裏還敢發飆?說來也是奇怪,一凡你到底和藍辰打了什麽賭啊?怎麽藍辰會變成那個半死不活的樣子?”


    “這……”陸一凡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緒,方才開口說道,“說來話長……”


    “不好了!”


    不等陸一凡張口,隻聽到一聲焦急的唿喊聲陡然從賬外傳來,緊接著隻見一臉急促的劉猛快步衝入賬內,而當他看到清醒過來的陸一凡時先是愣了一下,似乎他沒有預料到陸一凡會這麽快醒過來。


    “什麽事不好了?快說?”陸一凡的反應倒是極快,當即追問道。


    “哦……習塵都督來信,說獸族大軍已經退去,但卻留下了一萬黑甲軍精銳將我們的人全部圍困在了冰原之內。都督麾下的人手太少,而且對方又有羅刹門的高手坐鎮,因此事關生死存亡的最後一戰,特派人來向陸大人求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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