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慰你大爺!你以為你是宋仲基啊,能用這種方式安慰人!


    但顯然,討債男不以為意,這句話對他沒什麽殺傷力。既然已經吃到了粽子上最好吃的小蜜棗,雖然有趁火打劫的性質因而激怒了這隻粽子,但是麵對粽子事後表示的抗議,好像也沒什麽意義了。


    這真是世界上最貴的安慰!作為黑老大的女人,理應有防火防盜防自己老公小弟的覺悟。


    17:30。張子純下了公交,準時到達天星飯店。


    她拿出手機打開群聊,再次確認地點是二樓的宴會廳。高考結束以後,幾乎每個班都組織過像這樣的聚會,原本張子純想找理由推掉,但最後還是咬咬牙決定赴宴。她把頭髮散下來,穿上前幾天新買的裙子,蹬掉之前常穿的帆布鞋,換上一雙厚底涼鞋。最後一次了,她心想,自己不能在那群人麵前服軟,躲著不去不是辦法,而是要以最好的形象去赴這場最後之約。


    這兩年來羞辱過她的人,今晚就是這輩子最後一麵了,從此以後山高水長,永不相見。今晚過後,她隻有未來,沒有從前,過去的一切都過去了。


    一上二樓,遠遠看見宴會廳前掛著一條樣式浮誇的橫幅:育英中學文科28班謝師宴。橫幅周圍還粘了一堆花裏胡哨的氣球和拉花彩帶。


    張子純嘴角抽了抽,還真是……那白蓮花班長的作風。她匆匆在浮誇的橫幅上掠過一眼,而後抬步跨進宴會廳。剛邁進去沒幾步,原本打算悄無聲息進去找個人少的角落坐下的張子純立馬被三五個女生圍住。當她們開始品評張子純今晚的打扮,並且笑著說她早就該如此打扮的時候,張子純賠上幹笑,開始有些後悔今晚出現在這裏。她們的態度端的是溫和親熱,張子純看在眼裏還是一如既往的假。她報之以假笑,隨便找了個靠門近的位置坐下來,方便一會溜號。


    據說今晚的謝師宴除了教語文的顏老師臨時有事不能出席之外,其餘的五位老師都被請到了,班主任方蕊是老師裏最先到的。文科班女生多,宴會廳裏有三張大圓桌,男生自覺集中在一張圓桌上,其餘兩張女生零零散散三五成群地聚在其周圍。一見方蕊進來,女生們嘰嘰喳喳地湊上去圍在老師身邊,張子純是少數幾個坐著沒動的。


    當先衝上去的就是班長謝依依,挽著方蕊的胳膊就差把臉笑出一朵花來。方蕊向來對班裏的孩子都很關切耐心,她表揚了謝依依的高考,文科綜合考了級部第一呢。謝依依的臉笑得像個核桃。張子純置身事外地遠遠地看著,還沒吃任何東西就覺得一陣反胃。謝依依這人,似乎除了學習成績尚看得過去以外,幾乎再沒什麽可取之處了。不是幾個月前還背著老師說她偏心很噁心嗎?怎麽現在拉著老師的胳膊就不鬆開了,親切地要命。


    張子純覺得自己一會估計是吃不下東西去了,就衝著剛剛那一幕。她為方蕊老師感到不平,也恨自己的懦弱,為什麽當時謝依依這白蓮花說老師噁心的時候,自己一言不發,沒跳出來說句話。


    “老師,說實話,幸好我高二分了文理科以後被分到了您的班裏,不然,我可是考不了這麽高呢。”謝依依的聲音和神態愈發像撒嬌,張子純驚嘆她的臉居然能擺出如此多差異極大的表情,她當時說老師噁心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可不是現在這樣,簡直天差地別,比川劇變臉還精彩。張子純不再去看雙麵人謝依依給自己加戲,順手拿起桌上的果汁,開始看它的包裝盒。


    “子純。”


    張子純放下果汁盒,抬起頭來望向聲音的來源。方蕊從那群圍住她的女生堆裏走出來,向孤零零坐在圓桌前的張子純走過來。


    “這兒沒人坐吧。”方蕊在張子純身邊的空位上坐下,笑著自語道:“現在的小姑娘都喜歡自拍啊。”張子純對一進門就被那群女生拉住自拍合照的方蕊老師表示深切同情。


    “子純,最近還好吧?沒再跟爸爸吵架吧?”張子純擰開果汁盒的蓋子,給方蕊倒果汁的時候,方蕊突然問。


    “還好。”果汁咕嘟嘟地灌進玻璃杯裏。“吵了,怎麽可能不吵。老師你也知道我爸爸脾氣不好……他想讓我學財經會計之類的,但我想學文學。他要我聽他的。”


    “別聽你爸爸的。”方蕊突然抓住張子純放在膝蓋上的那隻手。張子純訝然,以前老師從來不會這麽說,多少次她和她爸爸吵架打架上升到不可調和一定要班主任插手的時候,方蕊都會告訴張子純,要聽爸爸的話,爸爸是過來人,聽爸爸的話少走彎路。但是這次她卻告訴她,別聽他的。


    方蕊的手有些粗糙,帶有中年女人日積月累在家務活裏留下的繭子。她緊緊握著張子純的一隻手,手指上的戒指硌到了張子純。有次方蕊上課講到英語作文裏引用已故名人的話時應該用什麽時態,無意提了一句:要是我寫什麽,需要引用一句我媽媽說的話,那也是一般現在時,因為她已經去世了。先不說這些了,但你們記住不要用過去式就對了,雖然他們已經去世了。


    張子純聽方蕊以前帶過的學長學姐說,方蕊有一屆帶高三畢業班,非常忙,甚至最後都沒來得及見她母親最後一麵。方蕊手上一直戴著一枚戒指,質地並非金屬,而是用紅線編的,甚至連戒指都算不上,就是一個小紅線圈。紅線圈裏有斷了的線,線頭戳在外麵,但方蕊一直戴著,從來沒離過手。張子純的奶奶也戴著一枚這樣的戒指,所以她一直猜測這枚戒指是不是方蕊老師的母親留給她的。她愈發痛恨當時謝依依罵老師的時候沒有發聲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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