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心裏一沉,這魚隻需一口就能將人吞下肚。


    “你們先上去!”


    史東抓過離他最近的鄧柒,連人帶包,像擲鉛球一樣往岸上一丟。鄧柒隻覺身體騰空而起,越過江麵,摔在對岸。相對的,史東則向江心飄了幾米。


    裴千行見狀同樣將田樂心丟上了岸。


    司馬雋無需他們幫忙,所有的骨頭魚都遊到他的蓮葉下,他的速度立刻提升迅速靠岸。


    羅梭江裏隻剩下裴千行和史東兩人了。


    史東將竹篙用力往河底一插,借著竹竿的韌勁,身體像撐杆跳似的在半空中騰飛,躍過水麵,跳向對岸。落腳點離岸邊還有半米,史東在半空中手舞足蹈,大半身體還是落入了水中,在入水的那一剎那,他一挺腰,向前一躥,抓住一塊石頭,其餘幾人合力將他拽上岸。


    一站穩,史東就沖裴千行喊:“快跳過來!要飄走了!”


    江上隻有裴千行了,魚群瘋狂地攻擊這最後一份食物,它們似乎發現了食物的弱點,轉而撕咬王蓮葉片。荷葉哪裏經得起它們一嘴的尖牙,很快就破開一個大口子,江水漫到了荷葉上。


    “快跳!在磨蹭什麽!”史東急吼。


    必須有人留到最後,給魚群一個攻擊的目標,裴千行掃了一眼,確認同伴們都上岸了。


    魚怪已遊到他身後,張開腥臭的嘴,江水倒灌進它嘴裏,王蓮小船也順著水流飄進了過去。裴千行連忙豎起竹篙,與史東一樣奮力一躍,矯健的身影飛翔在水麵上。


    風托起他的身體,那一刻他覺得自己似乎變輕了,好像再用力一些,就能掙脫地心引力,飛向蔚藍的天空。


    但是終究還是差了一點,差在哪裏呢?


    裴千行的腦中還來不急捕捉到這一關鍵點,就聽到哢嚓一聲,竹篙斷了。


    就像飛鳥折斷了羽翼,他的身體極速下墜。


    在眾人的驚唿聲中,裴千行一頭栽入水中。


    濺起的水花像雨簾一樣遮蔽了他們的視線。


    “裴哥!”田樂心驚叫著就要往水裏沖。


    “站住!”史東大喝一聲,一把揪住他的後襟。


    田樂心腳下一滑,摔倒在地:“裴哥掉水裏了!”


    “你去給他添麻煩嗎!”


    一波嫣紅湧出江麵,紅得觸目驚心,這水裏不知道有多少條吃人的魚,還有一條大魚怪。


    田樂心急得眼睛都紅了,抓住史東的褲腿:“東哥,你快去救他!”


    “我相信他!”史東脫口而出。


    信任,是人與人之間最難得的,有的時候是相信隊友一定會來救自己,也有的時候,是相信隊友的實力,一定能脫出困境,而不是盲目施救。


    那一刻,史東臉上的每一根線條都繃緊了,嚴肅得近乎可怕,與平日裏嬉笑調侃的模樣截然不同,強勢的氣息震懾全場,內心深處真正的自我完全釋放。


    他雖然阻止了田樂心,但還是緊張地看著江麵,任何異動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裴千行落入水的剎那,耳邊瞬間清淨,沒有了同伴的唿喊,沒有了魚尾拍打水麵的吵雜,隻有悶悶的水流聲和咕嚕咕嚕的水泡聲。


    魚群一擁而上,把他包裹成了繭子,張嘴就咬。


    可裴千行哪能那麽容易就被他們咬到?身體裏的血液從毛孔裏滲出,帶有強腐蝕性,將第一波魚群燒死。魚血和他的血混合在一起,成為更強大的武器,腐蝕血液不斷擴散,更多的怪魚融化在獻血之中。


    裴千行就浸泡在血液之中,背部的傷口有些撕裂,帶來陣陣刺痛。


    突然江水極速攪動,什麽東西正在靠近,裴千行劃拉了幾下,血水散開一些,他看見了大魚怪。


    魚怪長相猙獰,嘴半開著,鋸齒形的牙齒鋒利無比,就像移動的岩石一樣,在水裏快速遊動。


    小魚驚恐地散開,它們也懼怕這個龐大的同類。


    裴千行冷冷地看著他靠近,氣息差不多快用完了。


    當魚怪咬過來的剎那,裴千行一側個身,靈活程度不亞於一條魚,他一把抓住魚怪的魚鰭,踩著它的鱗片,硬生生翻上它的背脊。


    嘩啦!


    裴千行鑽出水麵,兩隻手摳入魚鰓,固定住身體。


    史東一看裴千行安然無恙地出水,緊繃的臉終於鬆了鬆,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笑容剎那間展露。


    他抄起地上的竹篙丟過去:“快跳!”


    裴千行猛地一踩魚背,騰空而起,在半空中接住史東送上的竹篙,下落時竹篙一撐,借著反作用力再向前一躍,即使是最矯健的豹子都不及他萬分之一。


    但似乎還差了一點,魚群將他帶得太遠。


    千鈞一髮之際,史東向他伸出了手。


    裴千行下墜,準確地抓住他結實粗壯的手。


    肌肉有力地收縮,全身的肌肉都被帶動,一塊一塊依次傳遞力量,爆發出倔強的雄性美感。


    裴千行一撲,史東展臂一撈,兩人一起摔在岸邊,翻了幾個滾。


    史東重重地喘氣,扯成一根細弦的神經終於放鬆,裴千行身體一鬆,狂跳的心漸漸平復。


    但還沒等他們徹底緩過勁,就聽到鄧柒大喊:“這妖怪爬上來了!它能在岸上走!他媽成精了!”


    兩人一看,魚怪果然也跟上了岸,嘟著大嘴,魚鰭不停地擺動,速度竟然還不慢。


    這是一條攀鱸異化的魚怪,即使在陸地上也能存活一段時間。


    “繼續跑!”兩人立刻起身沖入密林。


    它畢竟是一條魚,又能爬多遠呢?


    跑出百來米,再迴頭,終於那魚怪沒再跟來。


    “裴哥,你哪裏受傷了?流這麽多血!”田樂心看著他都覺得痛。


    裴千行就像一個血人,渾身上下都被血水浸染,衣服從裏濕到外,臉上也都是鮮紅色的血液。


    “沒事,不是我的血。”他懶得說太多。


    史東湊過去嗅了嗅:“好像真不是你的血,一股魚腥味。”


    裴千行退後一步橫了一眼:“聞個屁啊。”


    安全了,有人又開始想吃的了。


    鄧柒遺憾道:“那麽多魚,應該撈幾條烤烤。”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紅眼哥哥最討厭魚了,你不知道嗎?”史東義正辭嚴地罵道。


    裴千行又橫了他一眼,好像討厭魚的原因跟他沒關係似的。


    樹葉被什麽東西撥動,發出沙沙的聲響,更像是腳踩在落葉上的聲音,幾人霎時靜了下來。


    “什麽人!”


    樹後,有個人躲得並不好,一片衣袖在風中抖動。


    “出來!”


    衣袖抽搐了一下,一個髒兮兮的男人,顫顫巍巍地探出頭來。


    “你們……是當兵的嗎?是來救我們的嗎?”男人麵色蠟黃,衣衫襤褸,看上去受驚過度,說話時嘴不停地抽動,身體也一直在顫抖,但看人的眼神帶著一絲瘋狂。


    這是他們除依魯那裏的寨民外,遇到的第一個人。


    第73章 聽說依蘭香能催情?


    “太好了!終於得救了!我們還以為被拋棄了!”男人在說話時哆嗦個不停,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幾乎讓人懷疑他會不會說著說著直接暈倒,“你們快跟我來!還有很多人!”


    突然之間從林子裏冒出來的人,不得不讓人警惕,雖然他看上去的確很可憐,但是誰知道他會不會變成什麽奇怪的東西襲擊人。


    史東沒有動彈,一雙鷹眼上上下下打量男人,任何人在他這雙眼睛下都無處遁形。


    男人見他們都沒有反應,驚喜的臉僵化,露出恐懼的表情:“怎麽了?你們不是來救人的嗎?”


    小傑從眾人身後走到前麵,男人一看一個骷髏人當即嚇得轉身就逃:“有骷髏!”


    但他剛跌跌撞撞跑了幾步又腳一軟,一頭栽倒在糙叢裏,驚恐地大叫。


    “別叫了,骷髏是我們的。”史東生怕他的叫聲引來什麽恐怖的東西。


    男人趴在地上瑟縮後退。


    一時半會也看不出這個眼淚鼻涕糊了一臉的男人有什麽危險性,史東便道:“快起來,你是什麽人?”


    男人抱著一棵樹起身:“我、我叫曹博,我是來旅遊的!一下子就出現很多怪物,吃、吃人,它們吃人!還有很多人活下來了,你們跟我走!去、去救人!快點!再晚就來不及了!我就是出來求援的!”他邊說邊比劃,瘦成骨頭的手臂朝一個方向揮動。


    史東又從頭到尾掃了他一遍:“看你這樣子,還能走嗎?要不我們先送你去安全的地方?”


    “不不不!”曹東又驚又急地擺手,“我沒關係!我還有力氣!你們趕緊跟我走!再不去那些人就要堅持不住了!”


    “那好吧。”史東道。


    曹博骯髒的臉上爆發出狂喜:“我來帶路!不遠!”


    “等等啊,別著急。”史東拉長了調子,轉向裴千行,“瞧你濕的,還都是血,背包裏的東西都要臭了吧。”


    裴千行已經把背包脫掉,外套擠了一遍水,可還是濕噠噠血淋淋的。


    “是啊,難受死了。”裴千行懶洋洋地迴應,沖鄧柒他們道,“找點幹樹葉幹樹枝來生個火,讓我烤烤衣服,你們也都濕了吧,都烤烤。”


    曹博傻眼:“我、你、你們……我們還是快點去吧,大、大家都沒吃的,都快死了……”


    “不在乎這點時間。”史東滿不在乎,“這森林裏到處都是可怕的東西,我們狀態調整好了才能隨時隨地保持警惕,才能更有效地救援,懂了嗎?”


    曹博的眼又神經質般地抽了幾下,擠出一點笑容:“對、對……你們說得也有道理……”


    裴千行和史東對視一眼,無聲地交流。


    他們很快清理出一小塊空地,生起一小堆火。


    裴千行完全濕透了,幹脆脫了個精光,架在火邊煨幹。


    他坐在一塊石頭上,赤裸的身體沐浴在空氣中,他的背部微微弓起,背部肌肉拉出完美的線條,因為石頭較低,一雙長腿不得不艱難地勾起,但絲毫不影響他漂亮的腿型。


    在場的都是男性,就算是光著身子,也沒什麽不好意思的,偏偏史東坐在他正對麵,總覺他那雙眼睛賊溜溜的,總是裝作無意地掃過來。


    可是如果幹巴巴地叫他換個位置,又顯得自己矯情。


    於是裴千行沖他勾了勾手指。


    “幹嘛?”史東立刻停止了腰板。


    “把外套脫了給我。”裴千行毫不客氣地問他要衣服。


    “哎呀,你倒是不把自己當外人啊。”史東嘴上嘀咕著,還是脫下外套丟了過去,隻穿一件背心。


    “話真多。”裴千行抓下外套蓋在胯間。


    “話多總比你一被魚咬就曬鳥好。”史東嘴又賤了。


    裴千行甩出兩把眼刀子。


    史東吹著口哨假裝看天。


    西雙版納的氣候本就濕熱,火的熱力使周圍的溫度又上升了幾分。


    曹博好像特別耐不住熱,坐在遠離火堆的地方,卻好像蒸桑拿一樣不停地流汗,真正的汗如雨下估計就是他這樣。


    薑黃色的汗水浸濕了他的衣衫。一個人的汗水會是薑黃色的嗎?還是因為他身上太髒的緣故?


    他不停地抹汗,喘息,看上去就像一條快要被曬死的魚,他的臉頰深深凹陷,眼球混濁,林子裏一點點風吹糙動,就能把他嚇得發抖。


    史東與裴千行交換了一下眼色,開口問道:“你說你那裏還有很多人,大概有多少?”


    快要縮成一團的曹博當即彈起來:“二十六個!我們有二十六個人!兩個當地人,其他都是遊客!”


    “在哪?離這裏遠嗎?”


    “不遠的!我帶你們走!沿著大路往前走!就在他們辦公樓那裏!很快就到!”曹博激動地站了起來。


    “坐下,不著急,我們得先了解了解情況,對吧?”史東手臂向下壓。


    曹博又訕訕地坐下。


    “你們這些人裏,有異能人嗎?”裴千行發問。


    與史東那種漫不經心的語調不同,裴千行的說話就像亮出了一把冷硬的刀子,使人從心底裏生出寒意。


    “異能?”曹博表情茫然了一瞬,隨即反應過來,臉很明顯扭曲了一下,不知道是因為害怕還是別的什麽:“沒有!沒有異能人!我們都是普通人!”


    “見過異能人嗎?”史東冷不防又開口。


    “沒……”曹博哽住了,像一隻被掐住脖子的鵝,喉嚨裏發出嗬嗬的聲音,“見、見過……兩個……”


    “哦?那人呢?”史東的語調又變得隨意。


    曹博好像又想到了什麽可怕的事情,許久才迴答:“死了。”


    “都是什麽異能?”


    “力氣很大……什麽的……”


    “那你們藏身的地方有沒有什麽怪物?”


    “沒……沒有……”他的頭搖得快要掉下來。


    男人不停地流汗不停地擦汗,身體裏的水分源源不斷地流失,也就幾分鍾說話的功夫,人好像又幹癟了一圈。


    “我們快走吧!你們不是來救人的嗎?求求你們了!快一點……”曹博苦苦哀求。


    裴千行五人靜默地看著他,就像五尊雕像。


    這傢夥實在是太可疑了,鬼魂似的從林子裏鑽出來不說,模樣也很是奇怪。


    正常來說一個被委派出來尋求救助的人,應該會表現得更為急切,但他有輕易地同意了休息的要求,如果說因為恐懼而希望盡快逃離吧,又拒絕了先帶他離開的機會。雖然他也請求盡快上路,但更像是有什麽東西在逼迫著他迴去。而且他經常前言不搭後語,問道關鍵處又是含糊其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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