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東默默地看在眼裏,朗聲打招唿:“早上好!”


    杜灃卻根本沒聽見,還是呆呆地看著麵前方寸之地。


    史東覺得有必要把離開的計劃提前,最好現在就走。


    正想著,他聽見有什麽人在酒店外吵吵鬧鬧,伴隨著砸玻璃的聲音,似乎爭吵得很激烈。


    一個跟班慌慌張張跑來:“杜哥!”


    杜灃還沒有聽見,機械地拿球丟球。


    又有好幾個人跟進來,大聲嚷嚷:“杜哥!我們的地盤被人堵了!你快去看看啊!”


    杜灃這才迴神,茫然四顧:“什麽?你們在說什麽?”


    “我們門口被人堵了!是姓高的和姓宋的那幫人!太不知好歹了!不就是拿了他們點吃的嘛!”


    杜灃的臉頰猙獰地抽搐,眼睛剎那間發出野獸般狠戾的光,金毛垂下了尾巴,嗚嗚地後退。


    “走!看看去!”杜灃陰森森地說。


    “走!給他們點好看!”


    “老不死的東西!”


    跟班們吆喝著跟在杜灃身後。


    史東遠遠地落在他們後麵,跟出了酒店。


    酒店大門口圍了十來個人,為首的是個氣質儒雅的中年人和一個瘦高個三十來歲的男人,身後老的少的,層次不齊。與他們對峙的是杜灃的人,基本都是青壯年,異化明顯,手持棍棒之類的武器,有幾個持槍的站得稍遠些,兇狠地瞪著對麵的人。


    杜灃的人嗓門一個比一個大。


    “沒我們守著江邊你們早就被怪物吃了!”


    “就是!問你們要點吃的怎麽了!你們少吃點會死嗎?”


    “你們這些普通人早晚都是要餵狗的!藏那麽多吃的幹什麽!”


    另一邊的人臉漲得通紅,據理力爭。


    “你們這是要點吃的?你們這是搶劫!”


    “還打傷我們的人!你們根本就是群暴徒!”


    “我們也是要吃飯的!我們也是要活命的!”


    中年人手無寸鐵,但麵對武器毫無懼色:“現在正是危難時刻,需要的是精誠團結!你們都是掌握力量的人,非但不好好使用自己的力量對付敵人,反而加害自己的同胞!你們難道不感到羞愧嗎!”


    史東聽了隻覺頭疼萬分,用力按著太陽穴。


    果然杜灃這邊的人嚷嚷得更大聲了。


    “說什麽屁話呢!”


    “誰羞愧了?”


    “這老頭餓瘋了吧?說胡話?”


    史東掃視人群,意外地看見裴千行也在,他一個人遠離眾人,冷冷清清,抱著雙臂靠在牆壁上,百無聊賴的樣子。


    “喲,來看熱鬧呢?”史東走到他麵前。


    裴千行抬起頭,銳利的鋒芒被他藏在眼底,眼簾微微下垂,流露慵懶的氣息,那一刻紅眼看上去是如此無害。


    四目相對,兩人同時想起了昨夜荒誕的夢,均是思緒一亂,尷尬地移開視線。不約而同,夢裏的人與眼前的人重疊在一起,明明想好了見麵後要如何如何教訓這個擾人夢境的傢夥,真見麵了都羞於說出口,兩人各自心虛。


    田樂心也出來看熱鬧,看到裴千行後興沖沖地跑出來:“裴哥!”


    裴千行點了點頭。


    兩撥人劍拔弩張的氣氛令田樂心感到不安:“他們這是幹嘛?”


    “結成盟友,共同聲討。”裴千行懶洋洋地說。


    “盟友?聲討?”史東失笑。


    裴千行下巴一挑:“那幾個都是避難點的主事,杜灃的人昨天又去其中一家搶吃的,還殺了兩個人,所以他們幾個商量聯合起來一同討伐杜灃。”


    “他們拿什麽討伐?口水嗎?”史東搖頭,“那你呢?被他們拉來壯聲勢?”


    理想主義的人總是希望人們能自覺遵守行為道德,卻忘了人類的本性是貪婪。


    高博聞希望食物能均分,強者守護弱者,自然而然有序生存。


    但杜灃的人完全不這麽想:我擁有強大的力量,為什麽我要與你們這些弱者平等相處?既然你們連保護自己的力量都沒有,那要麽成為食物,要麽被強者奴役。


    他們之間的矛盾,從見血開始就無法調和了。


    在沒有秩序,沒有規則的世界裏,他們需要一個強大而有智慧的人來統禦,杜灃顯然不是,他隻是一個突然獲得力量並有私念的普通人而已。


    沉默已久的杜灃衝出來,他的速度快得驚人,明明看上去隻是普通的行走,一眨眼已到了高博聞麵前。


    “老頭,你真的很囉嗦。”杜灃已快掩飾不住內心的暴躁。


    高博聞正氣淩然:“杜灃,迴頭是岸。”


    杜灃像聽到什麽世紀末笑話一樣張大了嘴想笑,可更多的還是窩火,在嘲笑與憤怒之間,他的臉變得扭曲:“迴你媽的岸!你什麽東西?你們不過是群連老鼠都打不過的廢物,有什麽資格站在這裏跟我說話?”


    “力量不是決定……”


    “力量就是能決定誰生誰死!”杜灃高聲喝道,“否則過去這麽多年,為什麽是你吃豬不是豬吃你?你怎麽不去跟豬講人權呢!”


    杜灃那邊的人哈哈大笑,高博聞這邊的人一個個怒目而視。


    “這個世道已經變了,高老師。”杜灃拍打高博聞的臉,力氣不大,聲音卻很響,比揍人更具侮辱性。


    高博聞氣得直冒青筋,但還是站得筆挺:“可我們是人,不是豬,我們也需要生存的空間。”


    杜灃手臂上的肌肉在無意識地收縮。


    高博聞:“你們肆無忌憚的搶劫行為是錯誤的!”


    “滾你媽的,你沒資格說三道四!”


    當衛道士遇上流氓,他們的對話永遠無法處於一個頻率,永遠都不可能理解彼此的思路,也永遠不會認同彼此。


    田樂心擔心地看著那邊:“裴哥,東哥,你們去勸勸吧,再吵下去會出事的。”


    但這些人需要的不是勸架,矛盾的根源不解決,衝突早晚會爆發。


    裴千行道:“我認為我們該上路了。”


    “沒錯。”史東應和。


    社會的秩序必須重建,隻有良好的秩序才能盡可能減少矛盾,他們有必須要做的事,不能止步在這裏。


    遠處怒火中燒的杜灃眼球突起,好像眼珠隨時會從眼窩裏掉出來,史東眉頭緊皺,愈發堅定了趕緊離開的念頭。


    史東對田樂心道:“吳教授醒了嗎?你趕緊迴去收拾收拾東西,馬上就走。”


    田樂心連連應聲。


    裴千行直起身:“那我這邊也……”


    話沒說完,就聽到杜灃的人驚慌失措地跑來:“杜、杜哥!岸邊、岸邊好多、好多……”


    眾人皆是變色,不約而同地朝江的方向看去。


    報信的人手臂被割傷,無力的垂在身側,血流得滿地都是。


    “好多魚人!”他哭喪著臉喊道。


    杜灃不知道是因為氣憤還是別的什麽原因,臉色發青,肌肉顫抖不止,丟下還在爭吵的兩撥人,一聲不吭地走向岸邊。


    “看看去。”裴千行道。


    “行吧。”史東舒展了一下四肢,對田樂心道,“保護好吳教授。”


    “嗯。”田樂心答應。


    岸邊,杜灃的人已和魚人打得難解難分。


    不是杜灃的人報信太晚,而是魚人的速度實在太快。


    魚人體型約有半個人大小,身上五彩斑斕長滿疙瘩和尖刺,魚頭幾乎占了身體的三分之一,一張開一嘴的碎牙。它們有手有腳,能在陸地上自由行走,速度快得跟在水裏似的,最重要的是它們總是成群結隊出現,如果與一隻魚人對上,很快就會引來一波魚人的攻擊,即使逃出它們的領地它們也不會放棄追擊,一定會殺個你死我活。


    一時間岸上都是魚人們嗚嚕嗚嚕的叫聲,鋒利的爪子是它們的武器,滑膩厚實的皮膚是它們的盾牌,在杜灃用沙袋和桌椅勉強堆起的戰壕外,到處都是啪嗒啪嗒亂跑的魚人。


    一個能獸化成半虎的人用鐵棍削成的長矛刺殺,但因為鐵棍太短不得不上半身探出障礙物,沒想到幾個魚人同時抓住他的長矛往外拽,虎人經驗不足反被拉出了戰壕,魚人們瞬間一擁而上瘋狂撕咬。虎人完全獸化,想憑藉力量將魚人甩開,但麵對數量龐大的魚人根本無濟於事。


    一塊塊肉被魚人咬下,他痛苦地哀嚎,很快化作一團血淋淋的肉塊。


    杜灃和裴千行他們趕來時,就看見這血腥一幕。


    第52章 它很餓


    杜灃的人手並不多,已經有兩條魚人突破了他們脆弱的防線。


    一條魚人背脊為藍色,上半身除了頭之外,強壯得就像一個成年男子,手臂上鼓起的肉塊跟肌肉無異,很難想像在一條魚身上看到。另一條魚人背脊是綠色的,它的速度奇快,彈跳力極強,粗壯的下肢隨便一蹬就能跳到三四米高。


    藍色魚人邁著大步追著一個人跑,那人雖然也有異能,但畢竟原來是個普通人,當即嚇得腿腳發軟。魚人幾步上前將他撲倒,一口咬掉他背上一大塊肉,連肉帶衣服咀嚼了幾下吞入腹中。那人的後背幾乎整個兒被撕掉,脊椎和肋骨暴露在空氣中,抽搐不止,可那人還沒有死,悽慘的叫聲毛骨悚然。


    一個可以將自己石化的異能人衝過來,一拳揍在魚人臉上,隻覺得拳頭擦過什麽滑溜溜的東西,大部分力量都被卸去。魚人被打得腦袋偏向一邊,憤怒地轉迴來,嗚嚕嗚嚕叫著發起攻擊。


    綠色魚人在人群中穿梭飛奔,像一道綠色的閃電在一人身邊劃過,待那人反應過來時,發現自己的手臂從手肘以下已經被咬掉了,鮮血噴了他一身。他不可思議地看著斷臂,痛感終於傳送到大腦,他驚聲尖叫。再看那條綠色魚人,手裏抓著一截手臂,像啃雞腿一樣吃得津津有味。


    眼看眾人嚇得六神無主,慌亂無措地四處逃竄,怒火正盛的杜灃一聲暴喝:“你們跑什麽!都不許跑!都給老子停下來!”


    但是他的嗬斥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此起彼伏的尖叫聲蓋過了他的怒吼,恐懼像瘟疫一般傳播。


    杜灃脫下外套,露出赤裸的上身,他的身材在普通人裏算是不錯,看起來過去有刻意練過。隻見他把外套往地上一丟,喉嚨裏發出低沉的吼聲,腰一彎,開始異化。


    他的身體迅速膨脹,眨眼間長到一層樓高,肌肉塊塊鼓起,皮膚變成黑棕色,四肢化為獸爪,落地時爪子燃起熾熱的火焰。他的肩膀上長出兩顆巨大的狗頭,眼睛好似熔漿,犬牙好似尖刀,均是麵目猙獰,張著血盆大口。


    這還是遇到杜灃以來第一次看他異化,原來他的異化能力是變成一隻地獄犬。


    他一爪子把還在啃手臂的綠色魚人拍在地上,雖然魚人已試圖躲避,可他的爪子實在是太大了,一腳踩下去,魚人的下半身瞬間被踩爛,獸爪上的火燒到魚人身上,散發出一股焦香味。


    他揚起脖子,一口咬住藍色魚人,把它咬成兩半吐在地上。


    兩顆腦袋同時發出野獸的咆哮,警告肆虐的魚人。


    難怪他能稱霸整個南寧市,就憑他的體型他的力量,又有多少異能人能與他對抗?但他仍有缺憾,地獄犬應為三頭犬,現在的杜灃隻有兩顆犬首,保留了他人類的腦袋作為第三個頭,他的頭夾在兩顆兇猛的犬首之間稍顯滑稽。如果他能成功把自己的頭也進化成犬首,那他的異化就徹底完成了。


    杜灃沖向障礙,雖然他體型龐大,但一點都不笨重,就像一條巨型犬在迅速奔跑。他輕鬆地跳過障礙,落在魚人堆裏大開殺戒。


    有了杜灃的神勇,眾人的慌亂終於被壓了下來,雖然地獄犬看上去醜陋兇殘,但此時此刻卻成為他們的依靠。


    杜灃這邊的異能人先緩過神來,紛紛異化之後發起反擊,其中還夾雜著零星的槍聲,高博聞他們帶來的人大多有低級異化,也一同加入戰鬥,雖然比不上杜灃的人,起碼也是一個戰鬥力。


    薛傑也在戰鬥,他憑藉靈活的優勢在一群大人裏竄來竄去,哪裏魚人多他就往哪裏跑,雙臂上的骨刺自由伸縮,上麵掛滿了魚鱗和魚皮。明明戰況如此兇險,他從他臉上找不到絲毫畏懼之色。


    一時間他們成功地把魚人擋在戰壕外,勉強把局勢扳了迴來。


    可魚人實在是太多了,還有更多的魚人源源不斷地從水裏爬上岸,一波一波地向人群湧來,怎麽都殺不完。


    刀鈍了,力竭了,疲乏了,魚人的屍體在岸邊鋪了一地,無數的魚人還在嗚嚕嗚嚕地衝上岸,召喚同伴。


    杜灃畢竟隻有一個人,地獄犬的攻擊範圍有限,顧不到整條防線,而且時間長了他的動作也變得緩慢,魚人肆無忌憚地跳到他身上,試圖咬他的肉。裴千行和史東也在魚人堆裏拚殺,魚人的兇悍勁令他們咋舌不已。


    再這樣下去,早晚要被這些魚人耗死。難道這座城市中最後的倖存者就要葬身魚腹嗎?


    就在他們心急如焚的時候,看到遠處出現一片白茫茫的東西。


    又是異變的怪物嗎?眾人心底生出絕望之情。


    那些白乎乎的東西迅速靠近,眼尖的人已看清了它們的麵目:“一群骷髏!一群骷髏向我們跑來!”


    細瘦的骨頭架子頂著一顆骷髏頭,眼窩黑洞洞的,跑起路來咵嚓咵嚓,當幾十具骷髏齊步奔跑時,畫麵尤為恐怖詭異。一隻落在最後的骷髏倒在地上散了架,再也沒能爬起來,其餘的骷髏大軍看都不看它一眼繼續前進,動作整齊劃一。


    杜灃的手下還好些,另一波人嚇得魂飛魄散。


    有的人已開始哭泣,有的人無措地四處張望,魚人還沒殺完,又來一波骷髏,這是老天爺不給他們活路!


    骷髏們終於跑到他們麵前,但它們並沒有攻擊人類,而是向魚人展開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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