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淵背對著何賀,說了兩句話。


    “何賀,”他說,“我從來都不喜歡吃核桃蘇。”


    “喜歡吃核桃蘇的那個,是你。”


    我隻是喜歡逗你,像無數惡劣的男生搶走女生的玩具,搶走你的核桃蘇,讓你拿核桃蘇賠罪,隻不過是為了證明,你喜歡我,比你最喜歡的核桃蘇,還要喜歡。


    那麽小的時候,你就走進了我的心裏,你怎麽敢說我從來沒喜歡過你。


    謝無淵沒說,何賀卻懂了,甚至有那麽一瞬間馬上就要下定決心,立刻迴去跟長公主提退婚,然而,卻隻是那麽一瞬間。


    何賀很快冷靜下來,問出了他一直以來最在意的問題。


    “那你為什麽從來不想和我上床?”


    謝無淵輕笑一聲,仍舊沒有迴頭。


    他說:“最好的,總是要留到最後的。”


    日子過的不快不慢,上半年眼看著就過去了。


    謝無淵沒有特意去打聽何賀的事情,周圍也沒有不長眼的小廝打聽完了,跟謝無淵說。


    茶盞自從被茶鍾帶走後,為人處世長進了不少,至少不再被謝無淵劃在“不長眼的小廝”裏了。


    吏部的事兒還在忙,不過謝無淵已經從一個科調到了另一個科。


    石躍今特意跟謝無淵作對似的,謝無淵剛把求賢科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破事幹完,還沒緩過勁兒來,就在尹玉山抽著大煙的背景下,一步三迴頭的被調到了隔壁的升調科。


    謝無淵抱著一遝送去冊庫的資料,一步一迴頭,尹玉山優哉遊哉的坐在求賢科的太師椅上,菸鬥放在一旁,端著茶杯,笑眯眯的跟謝無淵擺手:“沒事,就是去隔壁幫個忙嘛,別難過,忙完這波,還有下波,忙來忙去,你還會迴我們求賢科的!”


    謝無淵認命的嘆氣,誰讓自己是吏部十幾年來唯一一個新人吶,沒準自個兒在文選清吏司的三個科忙完,還得去一趟考功清吏司――反正吏部就這麽三個司:文選清吏司、考功清吏司和驗封清吏司。


    驗封清吏司是別想了,那是吏部用來養老的,別的司是一年忙那麽幾個月,驗封清吏司是一輩子忙那麽幾個月。


    驗封清吏司負責的是爵位的事情,反正目前來看,大梁朝的爵位除了何家,就是皇家了,驗封清吏司無非就是襲爵的時候忙一會兒,皇子成年的那幾個月忙一會兒,其餘時間,都是用來聊天睡覺養閑人的。


    何況三皇子的封爵儀式,看起來是不打算辦了,驗封清吏司就更閑了。


    文選清吏司和考功清吏司要忙上許多,這兩個司幾乎都是全年工作。


    考功清吏司負責考察官員工作,全年製的,每天都要工作。前吏部尚書曹陽就是考功清吏司出身,結果南淮應天府府尹穆光的事兒被南淮欽差劉知宇暴露,身為考功清吏司司長,卻對外派官員的不當行為視而不見,因此被皇上罷黜。


    如果說求賢科有油水,那考功清吏司就是一塊肥的流油的油田。


    常在油邊走,油水肯定帶走不少,可惜的是,鞋也肯定濕透了。


    文選清吏司一共分三個科――求賢科,開設科和升調科。


    求賢科上半年忙,從過了年開始,一直忙到小年,三年一大忙,每年視情況可忙可不忙,反正謝無淵看來,在他來求賢科之前的三年,求賢科是不怎麽忙的,因為所有的檔案都是他整理的,前任尹玉山實在是懶得很。


    升調科最忙的時候是下半年,外派官員迴京述職。


    考功清吏司負責核查,審查的結果由考功清吏司一級一級遞上來,遞交到開設科。


    開設科則根據考功清吏司的評定,擬定官職調動或升降,經由皇上批準,頒發聖旨,下了調令後,升調科再開始分發檔案、製作官服、交接官印,並存檔入庫。


    四品以下的官員,皇上連看都不會看,幾乎開設科怎麽安排,皇上就怎麽下旨。


    也是個肥差。


    ☆、吏部公用小廝


    升調科的副司長叫趙宏,主事是秦子明。


    雖然職位都是主事,拿著一樣的薪俸,可謝無淵的地位,比秦子明低多了。


    打雜的事兒都是謝無淵的,露臉的事兒都是秦子明的。


    從開設科拿資料的活兒,是謝無淵的,往冊庫送檔案的活,那是人家秦子明的。


    這麽說吧,但凡所有不接觸上司的,小廝該幹的活兒,都是謝無淵的,準沒錯。


    考功清吏司的考核評定,已經從地方一級一級的遞上來了。


    謝無淵作為整個吏部的隱形小廝,自然而然的被趙宏派去跑腿,他先是去了一趟考功清吏司,拿到花名冊和相應的考核評定單後,又去了一趟開設科,親手把評定文書交給開設科的副司長,最後從開設科拿了上一的擬定官職升降目錄,迴到升調科。


    嗯,這之後比較有技術含量的事兒,就又不歸小廝謝無淵管了,這時候,秦子明從謝無淵手裏接過擬定官職升降目錄,並且開始按照升調目錄上的官職,找好官印。


    如果官印的前一任持有者尚未迴京,就要暫且擱置的標記。


    謝無淵吶,就根據秦子明給他的名單,通知升調科下設的製衣坊,按照新上任官員的體型趕製新官服。


    謝無淵雖然幹著不少雜活,心態卻不錯,晚上迴家跟茶韻開玩笑,說:“整個吏部,最能耐的除了石躍今,就是我了。天天滿吏部的亂竄,還沒人管。”


    這倒是句實話。


    為了防止吏部開設科和考功清吏司聯合起來,徇私枉法,皇上對吏部有條不成文的規定,吏部的各個司之間,除非調動,否則不能互通有無的,不能相互聊天,更不能有私交。


    久而久之,為了避嫌,吏部每個司都各司其職,互不來往,送資料都隻送到門口,從未出現謝無淵這種“借調”的情況。


    石躍今現在敢這麽用謝無淵,也是鑽了皇上的空子,謝無淵和吏部所有的人都沒有私交,也沒聊天,自然算不上互通有無,再者說了,謝無淵姓“謝”,情況相當特殊,就算皇上真要非拿這事兒開刀,謝無淵也死不了。


    謝無淵在升調科,接觸的最多的就是官印和官服,毫不誇張的說,現在給謝無淵一塊官印,他就能判斷是真是假;給謝無淵一塊布,他就能判斷是不是官服專用的料子。


    說實在的,升調科挺無聊的,趙宏是個不好相與的死胖子,秦子明是個不愛說話的死呆子,謝無淵沒人聊天,隻能自己找樂子。


    有一天,謝無淵在琢磨拿蘿蔔刻官印吶,秦子明在屋外喊他出來幫忙,謝無淵出來一看,哎喲,明黃色的聖旨一遝一遝的,謝無淵長這麽大,沒一次性見過這麽多聖旨。


    “愣著幹嘛,快來幫忙!”秦子明從一個太監手裏接過一遝聖旨,朝謝無淵喊,“千萬小心點兒,抱牢了!”


    還用你說,這要是報不牢,掉的不是聖旨,是自個兒的命啊!


    秦子明囑咐的空當,謝無淵已經抱了一大摞,雙手勒的緊緊,生怕一不小心把自個兒的命給掉了,亦步亦趨的跟在秦子明後麵,謹慎小心的抱進屋裏。


    不是院子裏的太監們不幫忙,而是這群太監們能進到吏部就已經很不容易了,遑論進來升調科的門。


    升調科的門,不是一般人想進就能進的,裏麵的官服、官印,在這段時間,都是極其重要的東西,隨便丟一樣,牽連的就是十五六口人命,實在是夠人受的。


    要不謝無淵跟茶韻開玩笑說“吏部石躍今老大,他老二,滿吏部亂竄,沒人管”呢,前段時間的求賢科,和現在的升調科,都屬於戒嚴時期,擅闖是要治罪的。


    當然,你要是說何賀進去過,那謝無淵表示你傻透了,隻要長公主一日不死,何家的人就一日不可能被治罪。當然,長公主死了,能不能治罪什麽的,就說不好了。


    謝無淵和秦子明搬了整整五趟,伸著舌頭累成狗,就差來兩句“汪汪”了,總算是把十幾個小太監手裏的聖旨,全部搬進升調科的內堂。


    秦子明喘了口氣,客客氣氣的請老太監喝口茶――當然,泡茶上茶的是吏部公用小廝謝無淵。


    老太監哪敢接啊,慌忙擺手,就跟謝無淵泡的不是雨前龍井,是鶴頂紅似的,忙不迭的說道“不用不用”,帶著小太監們急急忙忙的轉身走了。


    開玩笑!


    吏部隨便拿出一個人,都是皇上的心腹,誰知道今天喝了這口茶,明天還能不能有這口氣。皇上因為後宮和外戚的事兒,最見不得下臣私相授受了。要是因為一杯茶和幾兩銀子,丟了小命,那才是得不償失!


    大小太監們全部走了,秦子明這才招唿著謝無淵淨手,把手洗幹淨,二人按照任職地區的區域劃分,把聖旨分門別類的放好,再把聖旨和官服、官印一一對上。


    這樣,迴京敘職的官員,隻要在名冊上簽了字,交上舊官印,就能直接拿到新官印、新官服和聖旨,省下來不少時間。


    謝無淵忙完,已經到了傍晚,和秦子明兩人看著趙宏落了鎖,這才相繼離開。


    第二天,迴京敘職的官員陸陸續續的來了升調科。


    升調科作為和百官接觸最多的部門,設置在六部大院的邊緣位置,前麵是院子,後麵有角門,出了角門,還有一棟圍牆,圍牆外,就是大街。


    百官交接的時候,升調科慣來是開角門的。百官從角門外的桌子旁,一溜煙排到圍牆,甩個尾巴過去,再一溜煙排到另一邊的圍牆,規模龐大,堪比三年一度的選秀――人數上來講,隻能多不能少;文采上來講,隻能好不能壞;就是長相上嘛,有點磕饞人。


    謝無淵找了半天沒找著麻子臉,後來想了想,嘿,我找麻子臉幹嘛,我又不認識他。


    謝無淵一大早就被趙宏安排了雜役任務,他任勞任怨的搬完最後一張桌子,苦逼的站在一邊。看秦子明和趙宏兩個人對著名單給百官分發聖旨、官袍和官印,百官對他們倆鞠躬、點頭哈腰,還順便借袖子的遮擋,遞兩個紅包。


    謝無淵嘆了口氣,人比人吶,得扔。


    同是為吏部出力,別人有紅包拿,他就隻能可憐兮兮的瞧著,也忒不公平。


    或許是他的哀怨情緒充分傳達給了趙宏,隻見這個文選清吏司的副司長大手一揮:“小謝啊,你去內堂再搬個凳子,這裏我和秦子明兩個人忙不過來,你過來搭把手!”


    謝無淵朝桌子上瞅了一眼,哎嘿,熟人。又朝人群裏掃了一眼,沒找見人。心裏多少有數,應了是,迴屋搬凳子了。


    謝無淵迴來後,又往桌子上掃了一眼,原本的那張聖旨已經不見了,暗道,果然沒猜錯,吏部真是個好地方,走著走著,那官靴就濕透了,就是不知道,皇上知不知道,他的心腹們,一個兩個的,都叛變了。


    可惜,不知道這倆站哪隊,不然還能好好利用利用。


    謝無淵肚子裏壞水嘩啦啦的直冒,麵上卻不顯,仍笑嗬嗬的幫忙分發官袍。


    謝無淵加入後,速度果然快了不少,烏壓壓的一片人,一個上午就散的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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