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嘆了口氣:“這是銜蟬的血,萬公子沒有三頭六臂,情急之下隻護住了我。銜蟬他……唉……”


    我想了半天,才想起誰是銜蟬。


    萬歧的那個孌童身價千金,但終究是個玩物。而文殊奴是我秦湛的人,不管情急不情急,為了人情,她都要犧牲自己的玩物,替我護住文殊奴。方才她半句也不提自己的損失,真是個慷慨仗義的好朋友。


    方才她叫文殊奴去沐浴時何其溫柔,隻當他一身鮮紅是骯髒,好像從未在她枕邊人的腔裏活潑潑的翻滾過。


    我心頭跳了跳,但那層膩味糊滿了我的心竅,終歸沒有翻起一點浪。


    有什麽可感慨。“他們”這些人,不就是這麽做事做人的嗎?


    文殊奴麵青唇白,天氣不冷,他卻抱住了自己的胳膊。


    我瞧著他單薄的身子,他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雜役,誰想殺他?殺他有什麽好處?


    我突然唿吸一滯,也覺得冷了起來。


    “他們”這些人,就是這麽做人做事的。


    文殊奴小心翼翼避開自己身上的血跡,低頭道:“爺,我想給銜蟬燒幾刀紙。唉,我若今天不去……怎麽會有人想殺我?”他之前雖受了驚,但還算淡定,突然想起了什麽,卻慌了起來:“爺,不會是有人想對你不利吧?你千萬小心!”


    我有什麽好小心的?


    我把睡得亂七八糟的頭髮往耳後理了理:“文殊奴,也沒空洗澡了,你換件衣服去。”


    他忙道:“是。”


    我又道:“把你的包裹打上,多帶點銀錢,你跟我出城一趟。”


    一個公告:


    想了想,我決定這段放在正文裏,這樣就算是txt也能讓人看到了。


    最近遇到了個寫文的人都不想遇到的糟心事。


    嗯,沒錯,我被人抄襲了。


    不算大事,抄我的也不是網文,是某某大學的校內徵文,抄襲的人雖然抄了個優秀,但應該撈不到太大利益,也不會對我造成什麽損害。換個徵文的內容,我大概笑笑也算了。


    但癩蛤蟆蹦上腳背,不咬人它膈應死人。


    這貨抄了我這篇文去參加反法西斯勝利70周年的徵文。


    沒錯,他拿饑荒殺人的片段改了改套了南京大屠殺,拿合一教的炮灰狗帶改了改套了烈士就義,還拿小沈去救小秦改都不改套了抗日正麵戰場。


    中國xx大學的陳x同學,你不覺得抬頭三尺有神靈嗎?


    我是個特別怕麻煩和惹是非的人。且有點顧慮他這文掛在學校的主頁上,下麵就算他的班級和姓名,我要掛了就等於爆他三次元真身。


    但真的太膈應人了,我糾結了很久,還是覺得咽不下這口氣。加上之前在xqw樹洞了下,大家也建議為防反咬一口,最好還是存個檔。


    (╯‵□′)╯︵┻━┻


    第86章 【補全】


    軍部所在的這片城區有宵禁,我怕驚動人,反要靠文殊奴帶我鑽小巷子。我在床上曬了這麽多天的鹹魚,他比我還清楚換班接防。


    到底是命苦,今晚月正中天,月光把萬物漂得褪色,也淘得纖毫畢現。我們正順著牆根溜,文殊奴忽而挾緊了包裹貼近了我。我見方才走過的巷口縮迴去幾條穿著破爛衣服的手臂,像是驚動了什麽昆蟲的巢穴。


    大城門必有夜崗,沒法過關。但我還大概記得風雷炮轟出來的缺口在哪裏。


    等到了地方,我叫文殊奴把包裹裏的繩索取來,待我先爬上城牆,再拽他上去。


    文殊奴卻道聲“不用”,在我驚詫的目光裏,身手敏捷地攀著沙袋斷木上了牆。


    這傢夥也進步得也太快了。六虛化返功傳到中土大唐是不是就改名叫《葵花寶典》了?


    要論天資和勤奮,折首旅的那幫俗人沒一個及他百分之一,更別提“屍居勁”這個掛。要是他能從小光明正大當沈霄懸的兒子,濯秀山莊現在就再多個好看又能打的公子爺了。


    我在肚子裏嘆了口氣,文殊奴輕聲催我:“爺也快上來吧。”他坐在城頭,輕輕晃著腿。露齒一笑,卻是我以前從沒見過的得意。


    為防瘟疫,城外每日都有民夫收斂屍體。除了偶爾踢飛一簇鏽箭頭,再看不出哪裏曾打過仗。我們深一腳,淺一腳,埋頭不知走了多久,等踢不到箭頭,總算是和歸雲拉開了距離。


    城裏像探照燈般追著我們的一輪明月,到了城外就懈怠了起來。


    黑雲漸濃,雨氣凝結,眼看要下暴雨了。


    我見不遠處有塊齙牙般齜出的大石,下能藏人,便招唿文殊奴歇息一會。


    等鑽進石下,卻見有一堆熄滅了的篝火,石根下緊貼著一團顫抖的東西。我一邊叫文殊奴點火,一邊從靴筒裏拔出匕首,等火亮起來,才看見是兩個抱在一起的半大孩子,恨不能鑽進石頭fèng裏。


    我捏了捏眉心,覺得頭疼。


    雖說他們把臉塗得漆黑,但遮不住深邃輪廓,分明是兩個真皋人。


    文殊奴已又去集了一捧柴迴來,看看那兩個真皋少年,又瞧瞧我。


    我道:“你告訴他們,想走走想留留,不用怕,要過來烤會兒火也行。”


    文殊奴點點頭,對他們含笑說了幾句,對方嘶叫著迴應,光聽語氣也知道是在罵人。但最終大點的那個孩子還是磨磨蹭蹭靠了過來,在火堆遠處坐下。


    原來是個15,6歲的小姑娘,她直瞪著我,眼底滾沸的仇恨終是浮油,一翻開,還是露出恐懼的湯底來。


    我不理她,在一截隆起的土梗上坐定。今夜萬歧來訪如噩夢中的景象,走了大半夜,我才算頭腦清醒了點。


    文殊奴道:“爺要不歇會兒?我先看著。”一邊從包袱裏摸出個鼓鼓囊囊的水囊給我。


    我掂了掂,拔開蓋子。是酒。


    我苦笑道:“我叫你多帶點細軟防身,你帶這個做什麽?”


    他笑道:“爺這幾天不喝點酒睡不著,要不是聽你的話,我就再帶幾個小菜來了。”


    他知道我半夜爬起來喝酒,我對他一無所知。


    戰時偷溜出城,判我逃兵之罪砍頭都行,我不能送他多遠,更不知以後還能不能見麵。


    也許這是這輩子最後和他聊聊的機會了。


    我問:“你不問我為什麽要帶你出城?”


    文殊奴道:“爺去哪裏我都跟著。問什麽?”


    我道:“你也不怕我把你賣了?”


    他輕笑道:“要是爺用得著,賣便賣吧。”


    他跟我在野地裏跋涉了半晚,卻不知為何心情不錯,還難得地順著我開了個玩笑。


    我喝了口酒,把酒囊遞給他,他侷促地接過去,也抿了一小口。


    我道:“你就這麽信我?”


    他點一點頭,忽而不敢看我,望向那團篝火:“爺是個好人。”


    來這裏一年,我收的好人卡比過去一輩子都多,我道:“文殊奴,你想過以後要做些什麽嗎?”


    他笑道:“爺將來做將軍元帥,不知能不能提攜我的做個大總管?”


    我道:“要是你以後不在我身邊呢?”


    他臉上的笑容忽然僵硬了:“怎麽會?”


    我嘆道:“文殊奴,天亮了你就往南去,越是南邊越太平,你現在有功夫防身,我也不那麽擔心了。”


    我本以為他一定會強烈反對,打了一路腹稿怎麽勸他,孰料他一言不發,隻把酒囊輕輕放在篝火邊。


    忽如其來的沉默嚇住了那真皋少女,她警惕地看看我倆,把身子挪得離火堆更遠。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開口:“是因為有人想殺我嗎?”


    我不說話。


    他強笑道:“我知道爺是為我好。但我看今天那刺客的身手也不過如此,我如今練功找著點竅門,略加時日,我能照顧自己……”


    我揮手打斷道:“哪有你想的這麽簡單!你是進步不慢,但現在槍林彈雨,我都不敢說能照顧自己,你居然敢?”


    文殊奴又再低下頭:“我寧可死在爺身邊。”


    他耳根後那塊血跡還沒擦去,現在已經變成了黑褐色。


    我異常焦煩,喝道:“死什麽死?你絕對不能死!”


    與其說怕他死,不如說我更怕姓沈的人讓他死。


    世上沒有不漏風的牆,就算我再怎麽威脅叮囑折首旅的戰士,但他有屍居勁這事一定兜不住。沈家那爺倆遲早要知道。


    說不定是已經知道了。


    無論是沈識微,還是沈霄懸,不論哪個姓沈的想要他的命,都太操蛋了。


    尤其是沈識微。


    要是文殊奴真的是他的同胞兄弟,要是他手上真的染了自己同胞兄弟的血。


    我也是真的再也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了。


    這是為了文殊奴好?還是為了沈識微?


    我心裏冷笑。


    我大半夜不睡覺,跑出來吹野風,其實都是為了我自己。


    我算狗屁的好人!


    文殊果然機靈,小心翼翼問:“爺,你知道什麽人要殺我?”


    我揉了揉臉:“這件事情算我對不起你。我發誓,等事情過去,有些事我一定和你說明白,你該知道。但現在我無論如何也不能告訴你。”


    文殊奴苦笑:“我的命都是爺給的,爺還覺得有事情對不起我?”


    我道:“你同意走了?”


    他抓起酒囊,仰天飲了一口。


    我看著他明滅火光中的側臉和長睫毛。


    他到底是不是?


    文殊奴的相貌其實不算十分陰柔。


    他漂亮得精神,像在窮山惡水裏趕路得疲了,轉過山腳遇見的一灣杏花,再冷漠的風塵倦客,也要忍不住駐一會兒足。


    我問自己。


    他和沈霄懸像不像?和沈識微像不像?


    那真皋少女又偷偷縮迴了陰影中,和她的同伴手拉著手。


    文殊奴攥緊酒囊:“好,我走。”他聲音不顫、雙手不抖,笑得還燦爛,但我卻覺得他比以往什麽時候都要害怕:“但你能不能和我一起走?軍中不是你這樣的人該待的地方。”他捏得太緊,酒水湧出,順著他的拳頭往下流:“你和沈公子,也不是良配。”


    我猝不及防,下意識道:“你別胡說,我和他不是……!”


    文殊奴笑著嘆了口氣:“我比誰都盼你們不是。”


    他舔了舔手掌上的酒水:“但爺還記得你挨罰那次嗎?沈公子來得比其他人晚,你又吩咐我別放人進來,聽說你睡下了,他本來打算迴去的。可惜,你倆緣分不淺。你那雙鞋沾滿了血,我嫌晦氣打算燒掉,一時來不及,就先丟在了灰堆上。沈公子出門時偶然看見了,立時轉身往屋裏走,那時他臉上的神色……唉,別說是我,就是有千軍萬馬也不敢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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