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您不是說習武之人常有這種感覺?”


    秦橫板著臉:“那是騙你的。”幽默感轉瞬即逝,他最終還是嘆了口氣:“你記住了,這叫做‘屍居勁’。”


    “隻有六虛祖師的徐家骨血,二十上下才會生出‘屍居勁’。‘化返勁’常人也能練得出,但隻在氣海,‘屍居勁’則是貫通上中下三處丹田,由神至心,神動天隨。化返功本是為‘屍居勁’而設,你沈師叔另立一部‘沈門化返’,隻是為了讓常人學得容易些。”


    我聽得有點懵,旋即狂喜湧動:“就是說我按這帕子上的練,平時也能使出那奇勁?那豈不是厲害百倍?”


    秦橫道:“徐家人丁薄瘠,每代不過三兩人,六虛門仍能屹立不倒、名滿江湖,你說為什麽?”


    憋屈了這麽久,老子終於能上天了!


    我抖抖索索把那帕子打開,上麵九曲十八彎都是小篆。這“屍居勁”是得藏著掖著,要是人人都知道六虛門隻有老徐家的才厲害,估計很難收徒弟了。但好在沈識微也是老徐家的人,可與他一起參詳。


    今晚就去。


    我把帛書貼肉揣進懷裏,隻覺捂著張中了五千萬的彩票。


    篆兒不知在什麽時候已經把文殊奴弄走了。老曹整頓了秩序,那幾個挨揍的傢夥也不在原地,泥地上隻剩著幾攤血跡。


    金手指帛書在身,本該啥也不算個事兒了。


    但剛才秦橫說漏了嘴,半截話哽在耳朵裏,又變成了問題哽在喉嚨。


    待砰砰的心跳平靜了點,我堆起笑臉:“爹,剛才你說那文殊奴‘怎麽也……?’,按說那幾個軍士比他還多學幾個月化返,居然不是他的對手。”


    這事兒真是不問難受,但問了也添堵,我吞了口唾沫:“您的意思是,該不會他也有‘屍居勁’吧?”


    【屍居勁】:《莊子·在宥》。屍居而龍見,淵默而雷聲,神動而天隨。意思是不動卻龍騰,沉默卻撼人,神思合天理。裝13常見詞組。


    【三處丹田】:上丹田泥丸,中丹田絳宮,下丹田氣海。下個文寫修真吼不吼?


    第82章


    就連天命也欺軟怕硬,圍城第十七日時,它也站到了我們這邊。


    桐亭的守軍雖龜縮不出,但萬歧的風雷炮轟塌了歸雲一角城牆。


    我們被匆匆喚到陣前。還在初夏,正午的太陽光而不烈,也像被這突如其來的好消息驚著了,還帶點懵。


    我環顧四周,沈識微自然少不了,沐蘭田守著鸚鵡峽,補上的是臨海係的親傳李雲驤——既然姓李,少不了也是沈家的外戚。


    這先登之功日後貴不可當,且是禦駕親征拿下的第一座城池,就算是去拚命,也不是人人有資格。


    雲車在前,鼓聲在後,我們擠在木幔和大盾下向前,能看見的隻有腳下的土地。


    土地在這方寸之地捲軸般拉開。最開始還是五月的綠,接著就是裸泥地腥臊的黃,等到變成血水凝結成的黑,那就是到城下了。


    我們頭頂的盾牌傳來兇鳥啄擊般的篤篤聲,守軍正拚命往缺口填補沙袋石頭,牆頭的擂石、土炮和金汁啞了火,他們就再不吝嗇箭矢。


    銳叫橫空,隔著兜鍪也刺痛耳膜。頭頂篤篤聲像被大鷹驅散的群雀,忽而頓時散開了。


    緊接著牆上雷聲開合,怒雨般撒下砂石。


    風雷炮!


    屏息數足八聲響,我軍的人潮從掩護後湧出,拍上城牆根。


    城牆上上如哭花了妝般凝結著焦油金汁的殘痕,滿地是整體不全的屍體,破碎的武器,燒焦的木頭。


    風雷炮最後的掩護隻得這一時,不久頭頂的箭雨又要下起來。


    人群裏遞來螳螂梯,把螳螂刀臂一樣的前端勾進殘破的城牆。


    我頂著盾,往上爬。


    爬呀!往上爬!


    都到了這裏,管你老子是誰,想要活命、想要出人頭地,都得胼手砥足往上爬!


    風雷炮轟開的缺口是一個不規則的v字,下端的尖角又銳又細,像萬聞爭尖著蘭花指,在城牆上撕開一條fèng。


    箭與終於又再落下,沒登上兩步,我就聽見有人慘叫著摔下城。


    我向四周環看,沈識微已爬到比我更高的地方,兩個親兵一左一右拿盾護住他。折首旅跟在我的身後,我迴頭望見的那一雙雙眼睛或貪婪、或暴怒,但都燒得熊熊,沒見著一絲懼意。這幫老油條,在鏖戰的油鍋裏居然個個炸出了真金的成色。


    螳螂梯轉瞬到了盡頭。那是牆體新鮮的傷口,灰色的石頭中還散發著硫磺氣味。城頭的守軍正把他們能夠著的一切東西往這個峽穀裏拋下來。


    一個先我一步爬進fèng隙的兵卒,還來不及說話,就被拋下的碎石打了個正著,不聲不響滾下牆去,一路撞翻了一架螳螂梯。


    我左右望去,李雲驤和沈識微不知所蹤,我身後折首旅戰士正往fèng隙裏探出一架螳螂梯。


    我大喊道:“去不得!”抓住梯子,吸氣入腹。


    那天秦橫不願明說,但我還是懂了文殊奴到底怎麽迴事。這八卦有點太嚇人,秦橫讓我絕不可外傳,就是他不叮囑,我也不想給沈識微添堵,但屍居勁卻是講得的。


    我和沈識微一起參詳了數日,發現許多過去想不明白的事情居然這麽簡單,當初我倆為這個還在雪山裏打得吐血,真是傻嗶死了。


    屍居勁由絳宮生、至氣海壯,在四肢爆裂開。我手足並用、沖天躍起,越過卡著落石和屍體的穀底,攀上一處略開闊的斷壁,掛住螳螂梯,衝下麵叫道:“走旁邊!”


    有人喚我:“公子……秦公子!”


    我找了一停,才發現是腳下遠遠有個兵卒卡在城牆和石頭裏。見我看著他了,他眼睛一亮,卻不是唿救,揮動唯一還能活動的手臂,把一包東西朝我擲來。


    那東西在半空中就已展開,是麵紅底黑字的“沈”字軍旗。


    濯秀兒郎!


    我本已爬得滿身大汗,現在更是一股熱氣衝進腦門,沖他重重點頭,把軍旗橫捆在背上。再迴頭看時,亂石和檑木已滾過,不知把那人埋在了哪裏。


    這缺口是破綻,但也不太平,既然都兇險,我還有更快的路走!


    方才還在牆根時,我就見牆上突兀刺著許多根巨箭。那是床子弩射出的踏蹶箭,對尋常兵卒意義不大,對武人而言卻是登雲的天梯。


    我橫撲出城牆缺口,抓住一根踏蹶箭,一臂粗的巨箭吃住了我的體重。我又攀躍了幾階,見不止我一人跳上了踏蹶箭,沈識微和李雲驤不知何時也跟了過來。


    頭上最後一支踏蹶箭離城頭還有數丈。我急火攻心,將背後的白戟抽出,運勁刺進牆體,以戟踏足、再上一梯。


    孰料剛站穩,我就在牆壁上摸到一手稀爛的血肉,抬頭一望,毛髮森豎:一麵碩大的狼牙拍把陽光都遮擋盡了。這玩意兒顧名思義,是塊正反都釘滿釘子的厚重木板,要是平時,我靠一身蠻力也能把它挑開。但現在手無寸鐵、腳下無根,隻有等它拍黃瓜一樣把我拍在城牆上。


    沈識微踩在離我幾丈遠的踏蹶箭上,我倆四目相接,他忽然大喊:“接著!”將手上黑槍擲來。


    我伸手接著,槍上還帶著他灼熱的體溫。


    再來不及想,我奮力躍起,黑槍也釘進頭上那片猩紅城牆。土石吃不住我這搏命的一踏,戟刃破出牆體,斷弦般一聲的嗡鳴,白戟向著城下跌落。我淩空虛蹈,在城牆上斜踏了兩步,雙手緊吊住黑槍。這槍桿柔韌異常,掛住我連人帶甲兩百多斤,非但不折,反而曲如滿弓。


    狼牙板轟然落下。


    屍居勁無中能生有,牆體被我踩得發出一聲悶吼。化返勁凡有則皆為我用,那黑槍果然是張好弓,把我向上拋去。


    狼牙拍緊挨著我的後背砸落,木頭不甘地吱嘎響,這怪物恨不能生出兩隻手來抓我。


    這一射躍,我跳得比城牆還高出幾丈。


    城頭一蓬箭矢朝我飛來。


    這刻我身在空中,避無可避,卻不可思議地毫無畏懼。


    我咆哮了起來。


    天命在我!我倒要看看,都到了這裏,我還會不會死!


    箭矢刺透我身後飄動的軍旗,掠斷我飛舞的鬢髮,擦落了我幾根盔纓,全都飛進虛空。


    唯有一支朝向我的麵門要害,但也被這一聲咆哮嚇破了膽,它一畏縮,我便用兜鍪向它撞去,磕出一星火花,把它撞進我身下的十八層地獄。


    箭矢後麵就是守軍驚恐而不可思議的臉,下一秒就被我踩在腳下。


    方才我把黑槍也順勢拔出,現在輪圓了一個生死交睫的大圈,在地上狠抽出一道深痕。


    我他媽上來了!


    我們終於上來了!


    守軍朝我圍來,但我掛在城牆上時他們就奈何不了我,何況現在?黑槍銳不可當,我刺紮點挑,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要清理開一片安全的地方,讓還在掙紮的我軍趕緊上牆。


    一架螳螂梯的刀臂終於出現在了牆頭,可惜勾住了一塊鬆動的石頭。眼看它就要滑下去,我飛身撲上,一把拽住刀臂。


    也不知下麵梯子上綴了多長一串人。我自恃膂力過人,居然還是被拽得身子往城外一撲。


    我幾乎咬碎了牙,但還是提不起來這梯子。隻聽周圍盔甲摩擦,是敵人趁我進退兩難,又靠攏上來了。


    我從喉嚨底發出荷荷怪聲,刀臂幾乎要勒穿我的手掌。


    一道瑩白彎月勾住了螳螂梯的另一側刀臂。


    有人與我一同奮力一拖,將這千斤重的梯子拽了起來,掛在牆上。一待鬆手,刀臂立刻被重量拽得深深吃進石頭。


    哪是什麽彎月?那是我的戟刃。


    我抬頭望去,沈識微倒提著白戟,不知什麽時候也爬上來了。他喘著氣,朝我伸出手:“喂,還我!”


    我哈哈大笑,眼底卻有點浮出霧氣,在黑槍桿上狠親了一口,擲給他,也接住他拋還的白戟。


    沈識微靠過來,與我背心相抵,我頓覺像靠住了山岩。


    他促狹笑道:“恭賀秦師兄奪得先登之功。”


    我道:“不敢不敢,軍功章也有你的一半。”


    又是一架螳螂梯鉤上了城牆。


    沈識微一槍挑出,把敵人刺來的槍勾進懷裏,反手刺進城牆。


    我豈能不解其意,解下身上捆著的軍旗,紮上槍桿,猛然一揚。


    旗幟向城下飛灑出一片還沒冷的血滴。


    等驅散了牆頭敵軍,我們終於能得片刻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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