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的故事苦海迴頭,終於要往起點去了?


    我噗嗤笑了:“行啊,妹子漂亮嗎?”


    沈識微遺憾地搖搖頭:“你說呢?劉打銅的妹妹,能漂亮到哪裏去?”


    他麵色如常,眉眼間帶點餳澀,也不知醉了還是沒醉,眼角那一絲若有如無的桃紅倒是漂亮得緊。


    雖說晚了半場,我腹中酒氣也開始慢慢上湧,一時管不住自己的嘴:“你有妹妹嗎?”


    沈識微一愣:“什麽?”


    我嘻嘻笑道:“要你有妹妹,那一定漂亮。你師兄還沒妻室呢。”


    沈識微長嘆一口氣:“可惜。秦師兄忘了我也是獨子了?”


    我斜覷著他那張小白臉,也嘆了一口氣:“你要不是獨子是獨女多好……也漂亮。”


    他要是個姑娘,先不論漂不漂亮,就這沖傲嬌大小姐屬性,我一個釘宮病患豈能不收了她。第一次見沈夫人,我納頭就拜,口稱嶽母,何必在師娘和嬸兒之間糾結?


    沈識微的眼波轉來,那抹桃紅也在漾動:“秦師兄要是個女人也不錯。”


    我大笑起來,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我要是女的還能看嗎?”那不成了大神櫻了?


    沈識微居然沉默了片刻,好似真在思索這個問題。最後他挺認真地答:“我不嫌棄。”


    這下就能確定了。這傢夥的確是醉了。


    葉鑥鍋去了半天終於復返。約摸不好翻我的行李,把整個羊皮袋子都拎了過來。我的酒勁越發上頭,也不顧骯髒,接來往地上一攤,剛打開袋口,不知帶出個什麽白色的東西。


    定睛一看,是那日我隨手揣進袋子裏的牽衣糖。


    我伸手去逮,沒抓得住。那半顆糖跳了又跳,滴溜溜蹦到沈識微腳邊,撞著他的腳背上才停下來。


    沈識微靴子的滾邊像雪一樣白。


    雖說我彎腰背對著他,但我知道,他一定看見了那顆糖。


    也一定正看著我。


    要不要撿?


    啪!


    一隻腳踩在了糖上。


    我不由叫了聲“哎!”,可惜已經晚了。劉打銅的兩個熊孩子叫喚著:“殺你個雞犬不留!”噔噔噔跑過,老大一腳正好將那糖踩成八瓣,老二緊跟著,把碎糖踢了個挫骨揚灰。


    我伸出的手還沒來得及縮迴來,就見那雙白滾邊的鞋子向我走來。我好生尷尬,忙收迴手,裝作去找那囊酒。卻聽見沈識微道:“秦師兄還留著?”


    我不敢答話。


    他接著說:“其實也不用。你要喜歡,迴濯秀我叫廚子……”


    我的心越跳越快。


    這個話題絕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借著酒勁,慨然道:“沈師弟,我有個主意!”暫且拋下葉鑥鍋,站直身:“你我共過患難,又互剖過心跡,你對我這麽細心體貼,我其實也很喜歡你,你看,要不我們……”


    沈識微也不看我,瞧著手裏的酒杯,淡淡說:“我們什麽?”


    他的神情和那日盯著紙簽時一般寧定,好似泰山崩於前亦不改色。


    我硬著頭皮,拍拍他的肩膀:“要不我們結拜成兄弟吧?”


    等待沈識微迴答的這段時間,一定是我畢生最尷尬惶恐的時刻。


    他今天著了件黑色夾紅的外衣,無論從外觀還是當下的情形,都讓我聯想起一座沉默的火山。


    葉鑥鍋鼓著掌跳起來:“好呀!這是大好事!”


    沈識微也說:“沒錯,甚好。”


    我小心翼翼去看他的臉。他臉上波瀾不興,既沒有反諷,也不像暴風雨前的最後平靜。


    他看向我的眼睛,溫和笑道:“我也一直有此意,就按秦師兄說的辦吧。”


    我不知是失望,還是鬆了口氣,忙強笑起來:“是嗎?這就最好不過了,哈哈哈。”卻覺嗓子幹得像吞了把沙子。


    沈識微卻興致勃勃地繼續道:“結拜這種事情,本就該憑一時的熱血,按我說也不用挑什麽黃道吉日了,不如便是今天吧。”他頓了頓,在掌心轉著酒杯:“雖說如此,也不能過陋。這城裏三牲香燭一時未必能找到,但至少要隻活雞,我怕等會兒劉王找我有話,隻有請秦師兄走一趟了。”


    葉鑥鍋道:“不用勞動秦公子,我去就是,我去就是。”


    我忙把他拽住:“這怎麽行,我去我去,這才心誠!”一邊逃也般往外跑。


    臨出門,還是忍不住偷偷看了眼沈識微,隻見他果然去找劉打銅說話了,一眼也沒往我這邊瞧。


    走在無人的高塢大街上,我覺得自己機智極了。


    這張兄弟卡發得太是時候,既能保住友誼,又能保住性向。


    唯一沒料到,就是沈識微會一口答應。


    我本該一身輕,但不知為何卻並不覺得高興。


    不僅不高興,還覺得心裏跟這空城一般寂寂蕩蕩。


    原來人家沒有歪心思,是我齷齪了?


    這念頭一起,就再也停不住,像口沒油的大鍋,把我的心幹滋滋煎著。是啊,以沈識微的能耐,什麽姑娘不是手到擒來?假設他真喜歡男人,也不能看上我吧?


    待我用籮筐提著隻大公雞般迴縣衙時,天色已近黃昏。


    我磨磨蹭蹭,不好意思闖空門是其一,其二是不知道為什麽,就是不想那麽快見到沈識微。


    等進了縣衙,正如我想,宴席早就散了,連葉鑥鍋也不知所蹤。


    我繞著縣衙轉了幾圈,終於找到了沈識微。他在個井欄邊負手而立,曾鐵楓站在旁邊,這孩子喝酒上臉,到現在脖子還是紅彤彤的,活像被煮了一般。


    我舉著雞迎上:“沈師弟……!”


    沈識微冷冰冰的眼風在我臉上刮過。


    颳得我的話像沒披大衣就在冬天出門的人般,剛露了個頭,馬上就凍得縮了迴去。


    他的眼光又落迴曾鐵楓身上:“曾軍師,你接著說。”


    曾鐵楓先對我笑笑,便道:“……那刺客一擊不中,報國軍這些兵卒哪裏攔得住他?讓他跑了。”


    我把雞籠丟在地上:“有刺客?”


    曾鐵楓道:“便是那天攔你不成的那個練家子,他反在獄中刺殺混天星呢。”


    我詫道:“這是唱的哪出?”


    雖四下無人,曾鐵楓還是壓低了聲音:“這練家子可是真皋人派來監軍的呢。混天星終於是認了,他的確受了赫烈王的封。若不是有人在背後撐腰,他未必就敢和劉王對峙。我們也的確搜出了狼顱,不是屈打成招。”


    說著從腰間拿出一小片嵌黃銅的狼頭頂骨給我們看,上頭彎彎曲曲的銘著真皋字。這是真皋人封武將的信物。


    赫烈王,這名字我有印象。


    赫烈是真皋大宗王,封在拱北道和蓮輪道之間。政績了得,連漢人說起,也稱他是賢王。現在居然跨江把手伸到拓南來了?


    難怪混天星那麽有底氣一口咬定不會有官軍來。


    我們三人一起沉默了下去。


    過了好一會兒,曾鐵楓終於發現了華點。


    按他的城府本不會問,但不知道是酒還沒醒完,還是覺得實在太奇葩了,曾軍師最終道:“秦公子。這隻雞……是要做什麽用的?


    第50章 【修訂】


    公雞不徐不疾啄著我撒在地上的米。


    這幾天我一直睡得不好,輾轉反側,沒眯多久又被這孽畜打鳴驚醒,隻得爬起來餵雞。


    劉打銅派曾鐵楓同我們一起迴濯秀拜見沈莊主。我和沈識微結拜的事情被這麽一岔,隻好無限期的擱置。


    看那大公雞昂首闊步,我突然想起以前在網上看過,無論怎麽搖晃雞的身體,它的腦袋位置都不會變。於是把雞抱起來一試,果然不假。正搖得興起,聽見院內房門吱嘎一聲,約莫是曾鐵楓洗漱完畢,打算來招唿我們,瞧見了這一幕,就又把門默默關上了。


    我把公雞丟下,它也不覺得丟人,歪腦袋瞧瞧我,又繼續啄米。


    結拜既不成,我又不知該如何處置這隻雞,隻能找個篾籠裝著,掛在馬屁股上。現在一路快帶迴濯秀,我也是服了自己。


    等沈識微練功迴來,曾鐵楓這才再露麵,我把公雞挎上,踏上往濯秀的最後一小段路。


    一邊慢慢跑馬,一邊和他倆聊天。


    赫烈王是先帝的幼弟,當今天子的皇叔。瀚明宗重劃一十二道,抗瀚最烈的烈鬃江南取名“拓南”,江北則曰“拱北”,最東與佛國魄羅多相接的是“蓮輪”。赫烈王便封在拱北與蓮輪間。


    先帝瀚成宗稱真皋命脈在北,遷都迴上京,把祖輩拓南的苦心毀得一幹二淨後,拓南連帶間河一帶就幾乎成了大瀚的法外之地,政府機構還要看三分濯秀這種地方大豪的臉色。


    而朝廷除了發幾道冠冕堂皇、嚴正抗議的詔書,什麽都不管。


    比起與漢人鬥,真皋人還是覺得跟烏母子孫鬥更其樂無窮。


    瀚武宗死後,大瀚帝位頻更,兄死弟及,叔篡侄位,亂成一鍋粥。之前秦橫跟我說朝廷故意餓死漢人,我義憤填膺了許久,最終發現這不過還是宣傳說辭——沈識微不屑一顧,道若朝廷真要故意餓死漢人,又怎麽容得下文恪這種活人的人?


    朝廷為什麽不管?


    朝廷是真沒那閑功夫。


    宗王外戚朝鬥不止,多寶穆王稱清君側,大兵到過天京城外五十裏地的地方。皇帝的九子鳩殺了當宰相的舅舅,又被自己的親兄逼得投繯,儲君之位懸置。而皇帝竭全國之力,心心念念是要在瀚海邊修一座傳說中赤父住的天光城。


    數季災荒、一冬大雪、幾個反賊,算得了個什麽?


    這亂局中,赫烈王把自己的地盤收拾順了,且隻限於把自己的地盤收拾順,已滿朝稱賢。朝廷都不搭理,拓南封王二三十年未入自己封地一步,按真皋人各自為政的習性,他又何必來管拓南的閑事?


    我問:“赫烈王是不是也看準了大瀚積傷成疾,今冬是壓到駱駝的最後一根稻糙。要來分一杯羹了?”


    曾鐵楓道:“如今不好妄論。隻是赫烈王號稱十萬怯憐口、八千鐵浮屠,若一來便撞上這個強敵,我們的運氣也太糟了。”


    劉打銅本不打算讓我們知道混天星勾搭上了赫烈王,但曾鐵楓連他不想讓我們知道這件事情也合盤托出。此刻讓我有點不知道他這個“我們”指的是誰了。


    我轉頭去看沈識微,沈識微本在看路邊的新柳,轉迴臉來,對我笑道:“秦師兄高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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