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振威雖然身子不太康健,但數十年積威仍在,令他口中說堋的每一句話都格外擲地有聲氣勢如虹,他既稱江燦為次孫,則是徹底在幾千名員工麵前將江子桓這個私生子撇清,這言辭之間已經不再是警告意味,而是種宣言。


    這話中的含義再淺顯不過,如果江颯出了什麽事,江氏集團的繼承人便是江燦,隻要他江振威還在一天,這事實永遠無可改變。


    江伯倫氣得臉色發白,差一點就要衝上台去質問,他是長子,正值盛年,繼承權的隔代交替已經令他顏麵大失,如今竟是連二房這去年才認祖歸宗的毛頭小子也要爬到他頭上了嗎?


    梁靜蓉的計劃雖然並未透露給他知曉,但二十多年的枕邊人,他多少還是能猜到幾分,開始的時候,心裏也曾猶豫忐忑,但想到江颯從未將他當成父親,在集團權利上不僅對他一路追殺,甚至還親自將他趕出了董事局,這份猶豫便徹底消失,忐忑也無影無蹤。


    你無孝子之情,我便無慈父之義。江伯倫時常在心裏用這句話來自欺欺人。


    被權勢和財富蒙住眼的庸碌男子麵前,再沒有倫常公理,他像是名昏君,為了得到萬裏江山百姓認同,做著自以為正確實則可笑可悲的蠢事,便是淪為別人手中的傀儡也不自知。


    江子桓勸阻了他,他麵容冷靜,這等緊要時刻嘴角的笑意卻還不曾拉下“爸,不要衝動。”


    背後有著支撐,便不容易倒下,哪怕已經被逼至懸崖,孰勝孰負,也未必可知。


    江伯倫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看到最疼愛的兒子鎮定自若毫不畏懼,雖然不明所以…但心裏卻總算是安定了下來“你和你媽還有後招?”


    江子桓輕輕扯動嘴角“嗬,爸就等著坐上江氏集團董事長的寶座吧…其他的,都不必想。”


    他陰戾的雙眼瞥向〖主〗席台上攙扶著江振威的少年,目光中閃過玩味和狠絕,江燦?不管是誰,隻要擋住了我的榮華富貴道,就都該死。


    唐安琪陪著江燦送江振威迴仁心醫院。


    加護病房裏,江燦眉間隱隱有著疑惑…“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爺爺已經將大部分股份都過戶給了哥,剩下的那些也在遺囑中有了決斷,梁靜蓉和江子桓再折騰也不會得到什麽好處。”


    他語氣微頓,眼中憂慮不解更甚“就算哥有事,江氏還有我爸,我和阿好。難道他們要將我們一個個都除掉嗎?那不僅費時費力…幾乎也不可能辦到。”


    假設對方背後有強勁的援助,可江氏難道就是吃素的嗎?


    這也正是唐安琪困惑的地方,前世的江氏不費吹灰之力就進了江子桓的手…江伸倫和江燦完全沒有任何反抗之力,就算江颯當時沒了,江振威也不可能完全無視二房的利益,將全部財富傾盡交給江子桓。


    這不符合常理。


    江振威沉沉歎了口氣“明天我會登報脫離和江伯倫的父子關係,如果這樣,他們仍繼續有所動作,那就說明其中定然還有我們忽略的某處關節。”


    脫離父子關係……


    唐安琪和江燦不約而同地抬頭望向這風燭殘年的老人,在崇尚多子多福的華夏,江伯倫又是具有特殊意義的長子…江振威該有多麽不容易才能下定這個決心……


    江振威不待發問,乏力地擺了擺手“你們兩個迴去吧,我想休息了。”


    十一月的風徐徐拂過唐安琪的臉,既不滾燙也不冰冷,是適宜的涼…她轉過身去望著一臉沉思的江燦,試探地開口“你覺得會有什麽地方是我們忽略的?”


    她曾想過的,會不會是梁靜蓉知曉了江燦的身世,所以才那般篤定地繞過了他。九年前的事江仲倫雖然做得隱秘,但格倫亞家族可以查到的事情,梁靜蓉身後的勢力也未必不能。一旦江燦並非江氏血脈的事情曝光,的確,與江子桓相比便就立刻喪失了繼承的資格。


    血脈,在華夏,仍舊是道不可逾越的牆。


    江燦加快了步伐,走到她身側“如果哥沒有立過遺囑,那麽按照法律,他那部分股份會讓大伯和大伯母繼承,這樣大伯至少便有了江氏集團百分之二十五以上的股權。”


    如果大伯母再出了什麽事……


    唐安琪輕輕摟住他的手臂“不要想這樣多,s市治安良好,公共場所監控攝像齊全,殺人…………並不是那樣容易的事,況且還是接二連三地殺人。就算梁靜蓉身後的人再厲害,也不會發生那樣的事。”


    她微歎“現在可不是亂世。


    江燦哧哧笑了起來“是我多慮了。”


    他眼角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忽然驚訝地叫了起來“常律師這時候來,是找爺爺的嗎?”


    常律師?唐安琪轉過臉去,看到劉護士正引著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人上了wp電梯,她好奇問道“常律師是誰?”


    江燦若有所思“常律師是江氏集團的首席律師,爺爺的遺囑和江氏集團的一些重要法務問題都由他來執行。怕是爺爺真的要和大伯父斷絕父子關係,令他來處理法律上的問題。”


    他的語調難免有些低落“大伯父他……真是太過了………………”


    唐安琪心裏卻倏得一突,電光火石間仿佛有個不可思議的念頭在腦海中滋生,她想了想還是忍不住說道“阿燦,我們再迴去看看爺爺吧!”


    她還未待他迴答,便先行上了電梯,江燦無奈,也隻能跟著她一起“到底是怎麽了?”


    他們兩個上去的時候,劉護士正從加護病房出來,她笑著問道“聽老爺子說,兩位剛離開沒多久,怎麽又上來了?”


    唐安琪笑眯眯地迴答“我的發夾不見了,上來看看是不是拉在爺爺屋子裏。劉護士,爺爺休息了嗎?如果休息了,我就不進去了,等會你要是有空幫我找一找,找到了替我留著就行。”


    江燦適時地補充“給我也行。”


    劉護士輕輕“噓”了一聲,壓低聲音說道“老爺子請常律師來商議什麽重大的事情,這會兒,還是不要進去打擾他們好。唐小姐的發夾我會留意的。”


    她指了指手中的〖藥〗品物件“我要去一趟護士休息室,你們兩個隨意。”


    江燦望著劉護士遠去的背影,小聲地問道“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麽?”


    唐安琪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我的想法有些………………我也不知道……但既然想到了,就該好好查一查才對。阿燦,我們先找地方躲一躲。”


    所謂靈機一動,或者女人的直覺,大抵便是如此,她剛才遙遙見到常律師的第一眼,忽然有種感覺,若是負責江氏所有重大事務的律師出了問題,那麽那些令人困擾的事情便就能解釋得通了吧?


    如果江振威的遺囑裏除了給二房留下一些不動產外,並沒有股權的交付,那麽就能解釋為何前世江子桓能那樣輕易掌控了江氏集團的全局。江仲倫沒有野心,沉醉於藝術,又自覺對江氏有愧,江燦也是恬淡沉靜的人,爭權奪利這種事,若非必要,他恐怕也是做不來的。


    這也能解釋江燦的疑惑。


    表麵上江子桓根本就無利可圖,隻是在做垂死掙紮,可若是常律師早被他們收買,那麽遺囑便能被輕易偽造篡改,江振威手中的三成股權和江颯死後江伯倫能得到的加在一塊便已經過半,掌控了江氏集團之後,林芳茵手中那些股份被全盤吸收也不過是遲早的事。


    唐安琪簡明扼要將自己的猜測說出,然後皺著眉頭望著禁閉的門“阿燦,再沒有別的理由能夠這樣完美地解釋一切。但我不會做這毫無根據的臆想,所以,接下來的時間,我們得緊跟著常律師,如果他果真有問題,那麽一定會想方設法地跟江伯倫那邊聯係上。”


    登報脫離父子關係不是小事,極有可能會影響到江振威那邊三成股權的歸屬,如果常律師真的有問題,那麽今夜醫院這邊就會有所動靜。


    半個刁、時候之後,常律師神情自若地從加護病房出來,唐安琪衝江燦點了點頭“跟上他。”


    江家的車子太過顯眼,因此江燦便伸手攔了輛出租車,緊緊跟在了常律師的老式林肯轎車之後,跟蹤的路線曲折繁複,常律師先是迴了一趟家,換了身衣服,然後又接著開車徑直往城西而去。


    江燦神情緊張“他的事務所在城東,從爺爺那出來後,他應該直接迴事務所的!”


    唐安琪輕輕點頭“所以他有可疑的地方。”


    出租車司機師傅好奇地發問“你們兩位莫不成是便衣〖警〗察,前麵那輛車上坐的是犯罪嫌疑人?”


    唐安琪眉頭微皺,從包裏取出一份證件迅速在司機麵前晃過“我們在執行公務,麻煩師傅替我們緊跟上前麵那輛車子,事關重大,拜托了。”


    s市的出租車司機大多都是有血性講義氣的漢子,聽了這話連神情都更肅穆,司機師傅忙加快了油門“放心,絕對不會跟丟。”


    兜兜轉轉之後,老式林肯轎車忽然在一處森林茂密處拐了個彎,便駛入了一處看起來幽深安靜的園林。出租車司機倏得停了下來,為難地說道“跟不進去了,裏麵是本城最負盛名的高檔俱樂部,叫什麽鬱金香俱樂部的,不讓一般的車輛進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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