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四海提前一天就發了話,中午的家宴人來得很齊,就連陸東虎也帶著他的新婚妻子林希藍早早地到了唐宅。


    陸東虎三十出頭的年紀,長像陰柔,帶著副金邊眼鏡,看起來十分精明幹練,他被唐安琪攪亂了婚禮,在再婚妻子麵前丟了臉麵,本來多少應該對唐安琪帶一些成見和怒氣的,但唐四海拉著唐安琪過去道歉的時候,陸東虎卻笑得沒有一絲不快。


    他擺了擺手,“姐夫不要為難安琪了,她還是小孩子,又的確是我日子選得不適宜,怪不得她。”


    陸東虎的城府極深,輕易不會將喜怒顯露於臉上,雖然笑容滿麵地說著大度的話,但私底下卻不會真的沒有怨言,這點唐四海不會不明白。


    這也是他非要拉著唐安琪給陸東虎道歉的原因。


    隻要她肯鬆口,唐四海就能以年紀小不懂事的緣由將這事大而化之,小而化無,不管陸東虎心裏究竟怎麽想的,但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他隻能接受這句微不足道的“對不起”,以後如果再提起這茬或者對唐安琪顯得不善的話,倒還顯得他小肚雞腸氣量不大。


    唐四海的護犢之心,唐安琪自然是明白的。不管她有著多麽義憤填膺的充分理由,也不管後來的報料是不是陸東虎的報複,至少從明麵上來看,她絕不占理。


    她乖巧地順著唐四海的話道了歉,還將特地準備好的珠寶禮盒以結婚禮物的名義送給了林希藍,態度誠懇地讓人找不出一絲破綻。自進了唐宅後,表情就一直都有些委屈不悅的林希藍,因為這誠意很快就軟化了下來。


    陸東虎笑得更加深了,“這孩子,還真是……我早說過沒有怪她,希藍向來賢惠,又收了這麽貴重的結婚禮物,高興還來不及,哪裏會責怪她?”


    一時間,唐宅的客廳裏,一片賓主盡歡的歡笑聲。


    唐四海顯得格外高興,他招唿著大家坐了下來,又讓吳嬸從酒櫃中取出一支幹白葡萄酒,親自打開,讓吳嬸給大家一一倒上,“今天高興,大家先幹一杯!”


    唐七秀眼尖,一眼瞧出這酒的來曆,不由咋唿著叫道,“1978年份蒙塔榭酒,哥,今天是有什麽大不了的喜事,讓你將珍藏的酒都開了?”


    唐四海瞥了她一眼,笑著說,“是有一件大喜事,安琪同意留在s市和我們一起生活,這些年來她一直在美國獨自生活,我雖然沒有說,但心裏一直都很心疼,現在她終於肯迴家來,讓我盡盡做父親的責任,我很高興。”


    唐安琪垂了垂睫毛,心中暗想,這消息除了唐四海外,整個餐桌上,真正高興的人怕沒有幾個。


    果然,唐七秀第一個嚷嚷了起來,“安琪是自己非要去美國讀書的,瞧你說得好像是被我們發配邊疆似得那樣可憐,再說,這些年來她在美國的吃穿用度,哪樣不是花的咱們唐家的錢,哪裏叫做沒盡責任了。”


    周哲春見她越說越不像話,趕緊夾了一筷子涼菜塞進了她的嘴中,一邊陪著笑臉對唐安琪說道,“安琪要迴來是件好事,s市的東吳大學,長青大學在國際上都有不錯的聲譽,好多國外名人都將孩子送過來留學呢!”


    他想了想問道,“打算好了去哪家學校嗎?東吳大學不錯,孟校長和我們唐家關係很好,人也容易說話,你考了過去就跟青青和安平是校友了,三個人在一起也有個照應。”


    周安平是周哲春和唐七秀唯一的兒子,隻比唐安琪小了兩個月,長相原本是不錯的,但鼻梁上架的那副厚厚的啤酒瓶眼鏡卻完全破壞了他的神采,他專心學習,成績優異,是s市去年的高考理科狀元。


    聽到父親提起,周安平抬起一雙沒有神采的眼眸,嘴角卻漾出幾分玩味,他轉頭對著唐四海問,“舅舅還記得蔣元君嗎?”


    蔣元君是明泰集團蔣老爺子最疼愛的長孫。蔣老爺子能將明泰集團壯大擴展成國內六大財閥之一,是個既有野心又有能力的人物,但他此生最大的遺憾,卻是沒有將自幼失去父母的蔣元君教育好,讓他成了酗酒鬧事風流好色的不良少年。


    去年,蔣老爺子為了使蔣元君成才,動用了關係把他送進了東吳大學,與周安平成了同窗。


    蔣元君是明泰集團將來的繼承人,唐四海自然認得,他不由好奇地問道,“元君他又怎麽了?”


    周安平的表情很是輕蔑,“也沒什麽,反正明年他就不是我同學了。”


    他轉過頭去,衝著唐安琪怪怪地笑了一笑,“安琪,說不定明年你要跟蔣元君成為同學了。”


    唐七秀是個急性子,最聽不得說話留一半的,她伸手捶了周安平一拳,“你這孩子怎麽跟你爸似的說話老說一半,快告訴媽,蔣元君怎麽不是你同學了?他難道留級了?”


    周安平卻隻是一味怪笑著,再也不肯多說半句。


    陸青青見唐七秀的目光望向了她,隻好迴答,“蔣元君很少到學校上課,考試不僅交白卷,還在卷子上把老師畫成烏龜,因為學習太差,除了體育課外,門門都是零分。所以,孟校長貼了公示,讓他留級。”


    唐七秀聽了得意起來,衝著唐安琪說道,“人家學校也有學校的規矩,不是那個材料的話,就算是硬塞進去了,也會讓人給打包退出來,那時候倒比不去還要丟人。安琪啊,你不如還是迴美國,不是有好幾所頂尖學校都搶著要你嗎?不去多可惜。”


    這對母子的話裏話外,都透露著對唐安琪的不屑和鄙夷,這讓唐四海很不舒服。


    周哲春看了看唐四海的臉色,忙扯了扯唐七秀的袖子,“你胡說什麽呢,安琪能得到那麽多頂尖學校的青睞,難道還不能勝任東吳大學的課業嗎?別多嘴了,吃你的吧!”


    唐安琪似乎一點也不生氣,她將葉承浩喜歡吃的菜肴不斷往他碗裏夾,“吳嬸的手藝是媽媽最誇讚的,舅舅明天就要去法蘭克福,以後要再想吃到這麽地道的家鄉小菜,可得要等上一段時間了。來,多吃點。”


    葉承浩暗暗感慨,安琪似乎真的是一夜之間就長大了,但這樣的變化卻是讓他感到欣喜和安慰的,這餐桌上坐著的人,除了唐四海和自己外,恐怕沒一個是能夠真心對待她的,她必須成長,才能應付他們。


    他笑著將碗裏堆積得小山高的食物慢慢地吃掉,一邊吃一邊點頭稱讚,“恩,吳嬸,你的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


    吳嬸打心眼裏高興,她在料理台上手中忙碌著,笑著說,“葉先生喜歡吃我做的菜,以後常常過來看先生和大小姐,不就能吃到了嗎?”


    唐七秀見唐安琪根本就沒將自己的話放在心上,有些生氣地推了推麵前的碗筷,站了起來,“不吃了,飽了。”


    周哲春無奈地看著妻子賭氣迴了房,有些尷尬地賠著笑說,“安琪,你姑姑的脾氣向來這樣,她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唐安琪點了點頭,眼中懷著善意,前世她和父親的關係冰凍,陸氏母子三人對自己虎視眈眈,唐七秀和周安平也不知道是受了什麽蠱惑,時常幫著陸雪親在言語上擠兌自己,唯獨周哲春對自己是善意的,當時他也像今天這樣不斷說著安慰人的話做著和事佬,隻不過他身份尷尬,有些人微言輕罷了。


    唐四海冷哼了一聲,然後宣布,“誰說安琪是要空降到東吳大學去了?我已經和楓林中學的錢校長聯係好了,從下周一起,安琪會去楓林中學插班讀書,等到七月,和全國所有的高考生一起參加考試。”


    他向唐安琪投去慈愛的目光,“你也不許太累著,隻剩下那麽三個月了,今年不行,咱們明年再考,千萬別把身體給搞垮了。”


    唐安琪點了點頭,“我曉得的。”


    她迴答得很淡然,完全沒有理會周安平和陸青青臉上的不信和不屑。


    唐安琪其實是有信心的,前世和關明宇生活在一起的時候,他一直都希望她能夠在本地繼續學業,所以總是抽空給她講解,國內和美國的教學雖然截然不同,但她到底還是聰慧的,很多東西隻要一點就能夠相通。


    關明宇勸她在本地參加高考,但她因為胸口憋著一口氣,就是想要用自我放逐來折磨唐四海,所以一直都沒有聽從。直到關明宇離世,她進了唐氏受了打擊萬念俱灰,這時候再想要從頭再來,卻已經晚了。


    這頓午宴在各懷心思中匆忙結束,並沒有得到唐四海預期的歡欣鼓舞,這樣的結果,讓他的心裏起了一絲警覺。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起,安琪和家人之間的矛盾竟然也這樣地深,唐四海開始認真思考葉承浩所提醒的話。


    第二天一大早,唐安琪到機場送別了葉承浩,他向她許諾奧地利之行仍然在有效期,不管她有沒有考上,這個假期他都會放下一切工作陪她環球旅行。


    唐安琪奮力地向進了關的葉承浩揮手,直到他略顯瘦削的背影慢慢消失在了安檢台後,她的眼角忍不住滾落淚滴,她對著空氣低聲呢喃著,“舅舅,我一定會考上的。這一次,我的人生會由我自己來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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