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身邊的大丫鬟鴛鴦帶著兩個婆子和和氣氣的將春媽媽送到二門那兒。


    鴛鴦接過其中一個婆子手裏的一個小匣子,轉而交給春媽媽,說道:“這是老太太給甄老夫人備的禮,老太太說了不值什麽,不過是一點子心意。”


    “老太太一直念著甄老夫人呢。還說著以後要是有機會了,定要親自看望甄老夫人的……”


    春媽媽有些個木然的接過鴛鴦遞過來的小匣子。


    那匣子入手輕飄飄的,春媽媽心下卻是一沉。她心裏暗恨賈母的見死不救,非但如此,還這麽急於與自家撇清關係。


    “賈老夫人的情,甄家記下了!”春媽媽笑容可掬的說道,隻是那笑怎麽看怎麽猙獰,眼底更是一片冰冷。


    賈府這是當甄家真就這麽倒了嗎?哼!


    “春媽媽的話,我會轉告老太太的。”鴛鴦很是乖巧的說道,清秀的鵝蛋臉上依舊端著淺淺的笑容,叫人如沐春風。


    鴛鴦的模樣在賈母身邊眾多的大小丫鬟中算不得上等,頂多也就是個中人之姿。但是她那清淺的笑容,卻總能叫人心生親近之意。


    春媽媽頓時感覺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堵心的很。


    狠狠瞪了鴛鴦一眼,春媽媽扭頭就走。


    鴛鴦也不惱,依舊笑的和煦。


    “兩位嬤嬤好生送送春媽媽。”鴛鴦對著跟在自己身後的兩個婆子溫聲吩咐道。


    聽見這話,已經轉身走掉的春媽媽,腳下走的更快了。


    甄家的車夫瞅著麵色不善的春媽媽,惴惴不安的問道:“春媽媽,咱們下麵要去哪家?”


    春媽媽一語不發,自顧自的坐進馬車。


    車簾子被狠狠的摔下,險些沒砸到車夫的臉上。


    車夫不敢再問,隻是靜靜的守在一旁。


    春媽媽打開了小匣子,裏麵隻是些銀票,麵額不小。大致翻了翻,一抹冷笑慢慢爬上了春媽媽的唇角。


    果然呢,自家送給賈老夫人的禮,全折成了銀票給還迴來了。


    好!


    真是好的很!


    賈家這是打定主意要袖手旁觀了!


    春媽媽抬手把那匣子狠狠砸了出去。


    不過是想叫賈母跟林如海說句話而已!一個是嶽母,一個是女婿。賈母隻要說一句話,那林如海安敢不聽?一個“不孝”的帽子扣下來,就能毀了林如海的名聲。一句話而已,賈母不過就是一句話的事兒,居然都不肯!


    可惡!


    春媽媽氣得心口生疼,深覺自家主子當年在宮裏真是白白照應了賈老夫人一場。


    沒關係。沒有了賈老夫人出麵,賈家還有一個伺候大貝勒的元大姑娘在呢,隻要……


    車廂裏傳來的動靜,叫車夫好一陣子的膽戰心驚。


    過了一會兒,才自車廂裏麵傳來了春媽媽平靜無波的聲音。


    “轉道去賈二老爺府上。”


    王夫人麵兒上是一派的大家氣度,心裏卻早已是樂開了花。


    她手旁的小幾上放著三個打開了的楠木小匣子,一匣子是成色極好的紅寶石,一匣子是大小一般生得極圓潤飽滿的南海珍珠,最後一匣子是銀票,裝的滿滿當當的。


    “真是多謝甄老夫人還念著我們老爺了。”王夫人端著微笑,輕聲細語的對坐在下麵的春媽媽說道。


    “哪裏哪裏。以前二老爺跟咱們府上的感情也是極好的,那時候咱們老夫人還說真恨不得二老爺是自己親生的才好呢。”春媽媽先是欠了欠身,而後如是說道。


    王夫人笑了一迴,方才問道:“春媽媽這次來,可是有什麽事兒?”


    這不年不節的,送這麽大的禮,想來是有事相求了。


    春媽媽剛剛還一臉春風的,聽了王夫人的問話,臉上立刻就帶上了幾分愁容,隻聽她說道:“二太太是知道的,咱們大老爺是個老實端方的人,得了當今萬歲爺的恩典,點了咱們大老爺襲了老太爺的官職,依舊做了體仁院的總裁。”


    王夫人聽了,點了點頭。金陵省體仁院總裁,瞧著甄家確實是個深受皇寵的。


    春媽媽接著說道:“咱們大老爺任職在金陵,按理兒跟揚州那邊的官場是搭不上關係的。可是如今,咱們大老爺卻偏叫揚州那邊的鹽政衙門給參了一本。聽說府上的姑奶奶嫁的可不就是現任的揚州鹽政嘛。”


    王夫人聽見春媽媽話裏提到了賈敏,眉頭一蹙,嘴角不禁撇了撇,卻是沒說什麽。


    “這位林老爺聽說也是萬歲爺跟前兒得力的,跟咱們大老爺都是萬歲爺的心腹。這心裏有些不平,行事有些磕磕絆絆的,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兒。就像咱們這些在主子跟前兒當奴才的,為著主子的那點子信任,爭寵什麽的,那也是常有的事兒。”


    林如海,也是就個今上的奴才。這話兒,叫王夫人聽了心裏舒坦極了,便跟著附和了一句:


    “媽媽這話說的極是。”


    春媽媽心裏一喜。


    剛剛在賈府,賴嬤嬤那張嘴早就把這王夫人與賈家大房和林家之間的齷蹉給說了個底兒掉。不過,賴嬤嬤已經出府榮養了好些年。賈府裏的一些私密事情,她並不能知道多少。所以,關於賈元春的事情,賴嬤嬤隻知道人進了大貝勒府,卻不知道賈家與賈元春之間早斷了關係,沒了往來。賴嬤嬤隻當自家與大貝勒是姻親,衝著春媽媽是好一陣子吹噓。


    春媽媽雖然不喜賴嬤嬤這種自大狂妄的奴才,卻也慶幸有這麽個人可以叫自己知道賈家內部的人事細節。


    “聽聞府上的大姑娘如今是大貝勒府上的貴人了,可見是太太調教的好。”春媽媽奉承了王夫人一句。


    王夫人心裏愈加舒坦了,嘴上卻是謙虛了一迴。


    “她小孩子家家的,當不得媽媽的誇讚。”


    “咱們老婦人早就說過,府上的大姑娘麵相好,這輩子定是有大造化的。如今可見是真的。老夫人也給府上大姑娘備了份禮,隻一些小玩意兒,不值什麽。大姑娘要是覺著好,就留著自個兒用。若是不喜歡,隻當是賞給下人們就是了。”春媽媽說著,自懷裏取出一份禮單交給了王夫人身邊的彩雲。


    王夫人不甚在意的接過彩雲呈上來的禮單,掃了一眼,瞳孔一縮,心頭跟著一跳。


    好一些不值什麽的小玩意。東海的珊瑚樹、翡翠製的盆景、羊脂玉的如意、蜜蠟佛手等等。


    “叫你們破費了。”王夫人盯著禮單出神了半晌兒,方才緩過神兒來,澀澀的說了這麽一句。


    見春媽媽隻是呈上禮單,王夫人暗忖著春媽媽這是想親自去求見元春了?隻是元春那個樣子,哪裏好叫她去見了。自己這裏有賈政看著還有賈母的話放在那裏,這些年來,自己也不好叫人去看元春的。


    沉吟了一會兒,王夫人說道:“貝勒府上,規矩森嚴,也不是立等就能見著人的。這麽著吧,我叫人給貝勒府上遞帖子,媽媽且等上些時候,如何?”


    大戶人家規矩多,更遑論皇家宗室了。這裏頭的門道,春媽媽都是知道的,也不疑有他,便對著王夫人再三謝道:“有勞太太了。若是有幸能見著府上的大姑娘,倒是奴才的福氣了。”


    春媽媽的低眉順目,叫王夫人陰霾許久的心情,好了許多。如果甄家以後能幫襯上自己的元春,那麽女兒的出頭之日還能遠嗎?


    辭了王夫人出來,春媽媽的臉上總算是帶上了幾分輕鬆的笑意。


    候在外麵的車夫見了,也跟著鬆了一口氣。


    接著,春媽媽又先後拜訪了其他一些與甄家有往來的人家。那些人家不明就裏的,隻當這次是小鬼打架,甄應嘉不過是被牽連了一下。那些人念著甄家煊赫了多年,又一直深受皇恩,該不會輕易被治罪,所以俱都答應為甄應嘉作保。


    天色漸黑,春媽媽自最後一戶人家出來的時候,臉色已有遮掩不住的疲累。


    “咱們先找一家客棧歇息一會兒。等用過了晚飯,咱們還要再去一個地方。”


    按著甄老夫人的吩咐,這事兒還要叫那位知道才行。無論如何,總要保下甄應嘉的命來。


    乾清宮裏,黃敬無聲無息的出現在康熙的身邊,梁九功見怪不怪的遣走了所有的太監宮女,自己乖乖的到門外守著去了。


    “甄家有人進京了,一個婆子、一個車夫。兩人先後找了賈家的大房和二房、王家、史家、李家……給每家送禮不下十萬兩。幾家都收了禮,不過賈家大房收了禮之後,又折成了銀票給還了迴去。”黃敬跪在那裏說道。


    康熙念頭一轉,便知道這是自己老乳母的手段,輕笑一下,沒說什麽。


    “甄家似乎有意通過賈家二房,去求見大貝勒。不過,賈家二房遞了帖子,但是大福晉沒同意。……”


    黃敬頓了一下,接著說道:“晚飯之後,那兩個人又出去了。黃字一號見他們神色間很是可疑,也不見他們乘馬車,隻是步行,便跟了上去。卻發現兩人最後去了禦膳房總管烏雅達生的家裏。時間不長,前後也就一盞茶的工夫。”


    前麵幾家人倒是什麽,不過是些沒啥實權的人家。倒是烏雅家那裏,著實叫人可疑。


    “叫人盯著烏雅達生。”康熙淡淡的吩咐道。


    甄氏的背後,難道是老四?


    黃敬退下之後,康熙喚來梁九功。


    “去把刑部尚書,還有五貝勒找來。”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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