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蒼龍一死,龜茲人馬群龍無首,四散奔逃。鮮卑騎兵則異常彪悍,策馬追殺,不過半個時辰,龜茲兩千鐵衛幾乎全軍覆沒。

    消息傳迴王庭,朝野震動。龜茲王更是如同驚弓之鳥,當即下令將玉蒼龍以及雪山派門人的親屬、朋友乃至於鄰居全都給控製住,又殺了幾個雪山派的頂門弟子,那幾個弟子全都是頂尖的好手和掌權的人物。這麽做一來是怕大漢問責,二來是防止這些人嘩變造反。

    一切都如龜茲王所料,天不到午時,田慮、朱暉帶兵去而複返,龜茲王不戰而降,打開城門親自迎接漢使。田慮此番迴來,有朱暉的鮮卑兵馬撐腰,可就不如之前那麽客氣,帶著眾多隨從,持著兵器,大步跟隨龜茲王到了大殿上。

    田慮餘怒未消,當著滿朝文武的麵,將玉蒼龍的人頭往大殿正中一拋,厲聲質問道:“我漢人千裏迢迢來與大王修好,想不到龜茲居然派人追殺。大王今日務必有個交代,如若不然迴去之後,我大漢必派千軍萬馬征討龜茲,今時今日,我就算換一個龜茲王也易如反掌。”

    龜茲王戰戰兢兢,哪敢說半個不字,事到如今也隻好把一切罪責全都推給玉蒼龍。隻說是:亂黨作祟,一切與他無關。事先也毫不知情。如今亂黨已清剿,還望漢使見諒,雲雲。

    為了討漢使的歡心,龜茲王又親自帶著田慮等人去十字大街查看那些被抓亂黨。小雀和周天沒見過這樣的場麵,也跟著過去看熱鬧。

    其時,烈日當頭,十字大街上人山人海,街心處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不下三百多口跪滿了一地,按照龜茲王的說法,這些就全都是雪山派的餘孽,玉蒼龍的親眷。就交給田慮,任他處置。

    有那不服之人,破口大罵:走狗、昏君,也有人罵漢人:強盜、豺狼之類。在場百姓也是議論紛紛,多有替雪山派鳴不服之人。

    田慮聞聽越發惱怒,今天若不立威,將來想再控製龜茲可就難了,所以他就隻對龜茲王說了一個字:“殺!”

    龜茲王不敢忤逆,立即下令將這三百餘口,當街斬首。兩旁劊子手過來,按倒一個,便砍一個,現場血流如河,觸目驚心。

    周天看在眼裏隻覺得舌根發麻。這場麵與上陣殺敵又不相同,那些人毫無還手之力,隻能好似小雞一樣任人宰割。這其中還有老弱婦孺,究竟他們是否有罪,實在難說得很。

    這不由得叫他想起在天山之時,那些通天教教徒的所作所為,當時他就隻覺得隻有那些人簡直喪心病狂,如今一看,這些龜茲人和田慮又跟那些通天教的教徒有什麽區別?

    可是他們又都是玉蒼龍的親信,之前玉蒼龍帶兵追殺田慮,險些自己也要命喪敵手,殺了他們的親眷或許也不為過吧。

    周天的心中充滿了矛盾,究竟這件事誰對誰錯,他年紀還小,實在難以分辨。或許站在不同的立場,根本就沒有什麽對錯。隻是見那些死者一個個視死如歸,竟無一人求饒哭泣,又不禁覺得,這些人很有骨氣,就這樣死了,實在可惜得很。

    屍突小雀還怕他見不得這樣的場麵,想用手將他的眼睛擋住。她不知道周天早就看過太多殺戮,並不害怕。見她用手來擋眼睛,就用手推開,“幹嘛?”

    屍突小雀道:“這東西,小孩子不能看。”

    周天把嘴一撇,“有什麽不能看,我就要看,難道戰場上你我殺的人還少嗎?”

    屍突小雀道:“那……那是為了保命,但現在不用……”她畢竟遲鈍,支支吾吾半晌也說不清楚。隻是她覺得周天年紀太小,實在不該經曆如此嚴酷的事情。

    一旁朱暉卻笑道:“殺幾個人有什麽大不了?在大漢這叫連坐,那玉蒼龍手握兵權,追殺漢使,分明是謀反大罪,依我看殺的人還不夠多呢。”

    果然不出朱暉所料,田慮處決這些人之後,依舊覺得不妥,對龜茲王說道:“雪山派也是龜茲的大派,其黨羽怎麽可能隻有這麽多?亂黨不除,大王的王位不穩,常言道:‘斬草不除根,萌芽依舊發’,為了大漢與龜茲永世交好,我看大王萬萬不可鬆懈,應當繼續緝拿亂臣賊子,以防不測。”

    撂下這句話,田慮帶著眾人撤兵走了。

    那龜茲王打了個冷戰,魂魄仿佛這時才迴到身上。迴想田慮的話,以及其他國家,亡國之君的下場,不禁毛骨悚然。田慮的言外之意,如果不繼續追查,別說他這個龜茲王位坐不穩,連腦袋怕也要搬家。

    雖然玉蒼龍已死,親眷悉數被殺,但這件事並未完結。龜茲王一聲令下,全國範圍內緝拿雪山派的黨羽,舉報者重賞,隱匿者同罪,隻要有人舉報,也不管是非黑白,抓起來便殺。天天都在流血,天天都在殺人,一時間整個龜茲腥風血雨。

    那雪山派乃是龜茲第一大門派,不但和朝廷有瓜葛,民間也有不少弟子,隻要和雪山派有一點關聯,都被抓來問罪。連龜茲王的子侄中,也有不少未能幸免。就這樣連殺了七天七夜,這件事情才算告一段落,死者已經比之前翻了十倍,受株連者將近四千人。雪山派自此銷聲匿跡,再也不成氣候了。

    田慮出了這口惡氣,這才又向龜茲王借了一萬兵馬,趕奔焉耆與班超會和。

    臨行前,又問屍突小雀是否帶著兵馬跟著一起出征。屍突小雀這個時候心態有些變化了,本以為漢人都和陳瑕一樣,宅心仁厚,大義凜然,一直以來,她對漢人都頗有好感,可田慮等人的所作所為,卻叫她大失所望,原來漢人裏麵也不全是好人,有些人的兇殘、暴虐比匈奴人更甚。雖說誅殺雪山派餘黨,都是龜茲王所做,但如果不是田慮挑唆,想必也不會死那麽多人。

    田慮提出要求,要鮮卑人跟著一起出征,屍突小雀便不想答應,“許久不迴部落,我擔心我爹惦念,此次我們屍突部落就不去了吧。”

    朱暉卻說道:“此言差矣,這次出征有勝無敗,我們與大漢乃是沙城盟友,如今我們就在這裏,西域都護府有事,怎麽好袖手旁觀?”

    屍突小雀神色微變,“哎?朱暉,你千裏迢迢來到西域,不是為了找我迴去的嗎?如今我已經說了要迴去,你又為何不走了?”

    朱暉手撚須髯,微微一笑,“嗬嗬,殿下,我已經找到你了啊,得知你安然無恙,我自然也就放心了。實不相瞞,我雖然身在遼東,可實際上,祖上乃是漢人。如今西域都護府有事,我身為漢人又怎麽能置之不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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