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江浪刻意提醒,陳瑕還真未必想的起來,要燒掉證據。隻是這個時候,陳瑕哪有心思做這些,一個箭步衝出屋外,叫道:“你要去哪裏,滾出來!”

    山穀中,死一樣的寂靜,沒有人迴答陳瑕的話,江浪有意躲避,又怎麽會叫陳瑕找到?盡管典獄堂守衛森嚴,這個時候江浪是不可能出得去,但是典獄堂又太大了,他要躲開陳瑕也易如反掌,更何況,每一個弟子都穿著一樣的衣服,畫著一樣的骷髏油彩,陳瑕要找他,簡直如大海撈針一般。

    又唿喚了兩聲,依舊無人迴應,陳瑕這才確定,江浪的確是不想見他。“你真的不肯見我了嗎?這是為什麽,為什麽呀?”

    陳瑕百思不得其解,他不由得又想起江浪與他辭行時所說的話來,“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如今你已經功成名就,又抱得美人歸,我無非是一個流落山穀的野人,本事不高,歲數也大了,更不想什麽高官厚祿,榮華富貴,又何必跟著你東奔西走,這麽辛苦?”看來從那時起,江浪去意已決,隻是他卻從未說過不複相見,而是說:“有緣自會相見。”莫非我和他的重逢的緣分未到?

    陳瑕歎道:“凡事不可強求,既然江浪你另有誌向,我又何必來打擾你的清靜?你雖然叫我師父,可我從沒有教過你什麽,迴想起來,不禁覺得虧欠你的頗多。我今夜到此,叫你連一個安穩覺也睡不得了,或許真的是太辛苦你。是我今日唐突,未曾想過你的感受,既如此,你我師徒名分就這麽算了吧,從今天起,你再不是我陳瑕的弟子,也不是我無極門的人,我今天將你逐出師門,永不反悔。江叔叔,務求保重!果然隻有你才最懂我的心思,如今你不在身邊,很多事我真不知如何是好。放心,瑕兒再也不給你添麻煩啦。”

    陳瑕說著,把那封信揣在懷裏,抹著眼淚兒走了。

    江浪就躲在石亭的後麵,陳瑕的話他聽得一清二楚。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江浪幾次都想出來與陳瑕相見,但是他和大漠五鬼的恩怨未了,此時見陳瑕,他怕自己到時候狠不下心來,更怕陳瑕阻止他報仇雪恨,所以強行忍住,望著陳瑕的背影飛一樣地漸行漸遠。江浪仰天一聲長歎,“還是中秋之後,你我再見麵吧!他娘的,風這麽大,吹得眼睛難受!我再不是他的徒弟,應該高興才對!”

    ……

    懸崖下的火焰沸騰好似滾開的水,一條條火蛇,直擊長空,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不單如此,那蒸騰而起煙霧,嗆得人睜不開眼睛,陳瑕百毒不侵之體,走在第七條鐵索上,也覺得煙熏難當。下麵的熱浪,更是炙烤著鐵索,陳瑕的腳底,稍稍踏上一步,腳下都要冒出一小股青煙。可按照江浪所說,這第七條鐵鏈已經是最為安全的通路了,換做其他的地方,怕是人的腳一碰上去,就要皮開肉綻。

    陳瑕隻踏上一步,就不敢冒然前行,這樣的烈火,也不知從何而來?想必也是機關術建造?要到達鐵屋,肯定另有通路,想來那條路隻有摩尼星才可開啟,隻是陳瑕又如何能等到天亮?江浪所言不錯,就算我可以僥幸進入鐵屋,要想把沙雄海從鐵屋裏帶出來,勢必千難萬險。

    陳瑕深吸了一口氣,用足尖挑著鐵索,橫渡岩漿池。

    他把寒冰真氣灌於雙腳,盡量叫身體為最冷的狀態,兩隻腳不住騰挪,不等感到鞋底的熱度,他便已經騰空而起,就這樣一跳一跳地前行,若非有翩若驚鴻的手段,再加上他有寒熱互轉的神功,就算他會碎影無極劍的身法,怕也難以渡過。那鐵索足有十幾丈長,陳瑕一步也不敢停留,如飛一般跳到了鐵屋的頂端。

    迴頭再往一眼,那第七條的鐵索,上麵煙氣蒸騰,之前靠雪蓮神功踩出的寒冰,眨眼間就變成了水霧。

    可叫陳瑕沒想到的是,到了鐵屋這裏,那炙烤的溫度反而低了許多,原來這鐵屋的正下方,乃是一處低窪之地,正中間便如典獄堂一樣,也是一座小島,乃是常年岩漿噴發累積而成,而小島四周才是環著一圈的岩漿熱流,遠遠看去,就隻能看到岩漿翻滾,卻看不到這個小島。如此一來,鐵屋的溫度便比鐵索的溫度低,可以用來關押犯人。

    看來典獄堂的建築也同樣的神工鬼斧,絕非常人所能為之,料想那摩尼星的機關術,的確非同一般,陳瑕當然不由得由衷讚歎。再看那四周的環山,其實是十二座神像,與山峰一樣高,一樣大,這些神像又非中土風格,分別為魚、龜、野豬、獅麵人、侏儒、持斧羅摩、羅摩、黑天、釋迦牟尼、迦爾基、毗濕奴、濕婆,這都是過去通天道所崇拜之神的化身,陳瑕是一個也不認得,隻是覺得它們怪模怪樣,在飛騰的烈焰照耀之下,顯得十分猙獰可怖。十二條鐵鏈就從這些神像的口中牽引出來,搖搖晃晃。

    陳瑕對這等煉獄般的景象,提不起絲毫興趣,那鐵屋方圓三丈,陳瑕很快饒了一圈,才發現在西南角處有一個通氣用的小洞,兩尺多寬,三尺見長。

    陳瑕趴在洞口處,向內觀看,裏麵漆黑一片,什麽也看不清楚。他從洞口跳進去,那鐵屋搖搖晃晃,腳落在地上,就是咚的一聲響。之後就再無任何聲音。

    剛開始,陳瑕還怕有什麽看守在裏麵埋伏,落地之後,趕緊趴下,以防被人暗算,過了一會兒,發現沒事,不禁暗笑:這裏又這麽嚴酷,鬼才會在這個地方看守人犯。

    他閉著眼睛適應了好一會,終於可以借著從那洞口處透過來的些許微光,看見點東西,那鐵屋裏空無一物,腥臊惡臭。四麵全是鐵鑄的牆,看起來毫無差別。卻不知沙雄海關在哪裏。

    陳瑕低聲唿喚了幾聲,“沙雄海?沙雄海?”

    沒人迴答,陳瑕又叫了聲,“打擊第一!”

    這時才聽到一側的牆壁傳來一聲咳嗽,嘶啞地說道:“現在天亮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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