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瑕把手一揮,“管它哪個‘子’曰的,對就行了。今天不答應我,我便不放他走,任你們千軍萬馬我也不怕,大不了一命賠一命。任將軍說的對,我不過一介草民,他則是大英雄,大將軍,不知我倆的命哪個比較值錢!”

    眾人誰也勸說不了陳瑕,任尚又是個執拗脾氣,到了此時也不鬆口。

    郭恂勸不了陳瑕,隻好又來勸他,“將軍,你聽他這番話,分明就是不懂事的孩子……”

    “我可比他懂事!”陳瑕道。

    “你懂事,你懂事……”郭恂哭笑不得,又對任尚說道:“你便依了他又能怎樣?難不成真的叫我大漢子民暴屍荒野不成?你答應了他,不但是一件善舉,也免得此事傳揚出去,說我大漢皆為虎狼之師,不講道義。班大人知道了,也說不過去的。你不答應,他也不肯饒你,你大人有大量,又何必跟一個小孩子慪氣?留著有用之身,為國效力才是正途啊。”

    任尚沉吟了一下,這才勉強點了點頭,“好吧,我身為大漢官員,體諒蒼生疾苦,不能叫生者心冷,死者不得安息。來人,把所有傷者帶迴營中救治。死者卒於異域,雖並未給大漢立過寸功,也以軍中兵士之禮安葬,再為他們立碑,以表其拳拳忠義報國之心。”

    陳瑕這才覺得比較滿意,將任尚攙起,笑道:“將軍正該如此!”說罷在他肩頭連點數指,方才陳瑕抓住他的痛處,那裏的箭傷再次崩裂,陳瑕幾指下去傷痛立減。

    旁人不明所以,還道陳瑕又要打任尚,衛福忙道:“陳少俠,不可傷人啊。”

    陳瑕微微一笑,“我學過粗淺醫術,封住他的穴道,免得他疼痛流血。”

    任尚冷哼一聲,並不領情,轉身要走,陳瑕又道:“將軍好事做到底,既然把屍體掩埋,等到墓碑立好之後,還望將軍再到墳前誠心懺悔,以求死者寬恕!”

    任尚忍無可忍,後退幾步,這才喝道:“姓陳的小兒,你不要得寸進尺。別以為本將軍拿你無可奈何。今日之事,我記下了,迴頭再來找你!”

    “你能記得最好,不然我一番苦心可就白費了!”陳瑕不覺得他的話是種威脅,反而笑道。

    任尚留下衛福以及三十個兵丁,收拾殘局,便怒衝衝帶著其他人離去,那山下中了雪蛛隻毒的軍兵也一並帶迴,隻是心中憤懣可想而知。所有人都猜到,這件事絕不可能就這麽算了。唯獨陳瑕性情耿直,不以為如何,對郭恂抱拳說道:“郭伯伯,除了我們兄弟兩個,我還帶來一個手下,還有阿曼姑娘,我這就帶你去見他們。”

    郭恂連連擺手,“不必不必。軍中軍務繁忙,我還有要事在身,不便敘舊,既然你來投奔,那咱們來日方長。衛福啊,等下你就帶兩位陳公子去見班超,我有事在身,就不必來叫我了。”

    郭恂對眾人抱了抱拳,便匆匆離去,不給陳瑕挽留的機會。

    衛福心裏明白,郭恂是不想和陳瑕走得太近,以免被任尚遷怒,另外方才他多少替陳瑕說了一番好言,任尚未必能體諒,所以他急需向任尚解釋清楚,熬了這麽多年,郭恂也無非是個副校尉,比任尚和班超的官職全都要低,因此不敢得罪任尚。

    陳瑕無奈,隻好一切聽從衛福安排,衛福又把屍體找個清靜偏僻的地方埋了,立碑今天是來不及,也隻好作罷。好在任尚還算守信用,漱清等人早就全都被帶去軍營治傷。

    等一切忙完,衛福這才帶著陳瑕四人一起去見班超。

    那樓蘭古城距離斷頭穀不過五十裏地,隻是道路難行,從斷頭穀另一側出口出去,再轉個大彎才能到達。

    出了山穀,就又都是一馬平川之地,天降大雪,那金色的沙子和白色的雪,交相唿應,往北方走不多遠就是孔雀莊的所在,如今孔雀莊已經夷為平地,蹤跡難尋,鹽澤的水結了一層薄冰,幾隻寒鴉偶爾還從水麵掠過,倒是別有一番景致。

    盡管這裏與十年前已經大不相同,陳瑕和陳瑜的心中似乎都有一種感覺,這個地方,仿佛在什麽時候來過一樣,可這裏又是如此陌生,又怎麽可能來過?

    他們出生在這裏,但那時二人年紀太小,不可能記得許多。但是陳瑕和陳瑜卻都隱隱約約地記得這裏曾經有過很多人,發生過很多事,究竟是什麽人,什麽事,他們又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了。

    陳瑕的心裏裝不住事情,就把自己的感受告訴哥哥。陳瑜沒想到,弟弟和自己的感受竟是如此相似,這究竟是為什麽呢?

    倒是衛福給出答案,笑道:“難道你們不曾聽過前世今生之說嗎?”

    兩個兄弟,一個搖頭,一個點頭。

    搖頭的是陳瑜,“前世今生,虛無縹緲,又怎麽可能是真的?”

    衛福笑道:“究竟我們前世為何人,的確難以考證。不過據我所知很多人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或者見過某個人,便都有過一種似曾相識之感,我想也許是前世的緣分,今生還無法釋懷。故此你二人有這種感覺也不奇怪。我跟你們說個事,你們姑且聽之,信不信也由得你。

    就在西方貴霜國,也就是大月氏的一個分支,那裏曾有一個通天道,據說通天道的主持,可以記得前世之事。非但如此,甚至記得幾百年間在他身上所發生的事。他當主持的時候,年紀還小,也沒有經曆過從前種種,但是對於通天道過往的一切卻能脫口而出,甚至通天道內藏經閣內有什麽經書、那書中寫的什麽內容,包括前任主持的所有的秘密,他都能脫口而出,沒見過的老一輩的人,他也能叫出名字來。但是新生的嬰孩他卻不知名字了。有人說前世不存在,但是通天道的事情,就實在難以解釋得清楚了。”

    兄弟二人對望一眼,感觸頗多。

    陳瑜道:“這倒是聽說過,但是是否有前世今生,卻難以下定論。但不知通天道的主持是妖孽還是人呢?”

    衛福笑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你說他是人,他又博古通今,無所不能,你說他是妖呢……卻又不見他做過什麽壞事。過去通天道的主持被奉若神明,隻是自從上任主持不幸夭亡之後,通天道便改做通天教了,不但四處作惡,蠱惑人心,而且處處與我大漢為敵,倒是棘手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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