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真皺了下眉頭,迴想起從前暗無天日的日子,他忽然也覺得人生苦短,就這麽活著實在太沒有骨氣了。

    沉吟了半晌,看了看李滄海和李雲帆,“你們二人是什麽意思?”

    李雲帆道:“我聽小妹的,她說怎樣,就怎樣!”

    戚滄海淡淡一笑,“我覺得二哥、三哥說的對,我們已經躲夠了,苦也吃夠了,寧可一死,也不想再迴到從前那樣的日子。就算巫仙找到我們又能如何?再者就算我們躲,又能躲到哪裏去,躲到何時,我們對巫仙算是仁至義盡,她就算要殺我們,那也是她的不是。”

    餘瀟道:“這個時候還講什麽是非對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

    戚滄海道:“這話不對,巫仙之所以要這麽麻煩,就是不想失信於人,可我們偏偏就要她失信於人。這樣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吳真聽完眾人的意見,終於點頭說道:“大家說的都不錯,一線生機,也要盡量爭取,落日神劍該奪還是要奪,但是我們也絕不再委屈著自己,結果如何就交給上天。如果上天要我們死,怎麽躲也是躲不開的。既然不能名垂青史,也注定不能過那安穩的日子,那我們大漠五鬼就遺臭萬年!”

    餘智提醒道:“是大漠六鬼,你把我們的大仇人——瑕兒給忘了!”

    五人相視大笑,萬分愜意,隻是心中忐忑,未必釋然。五個人這麽多年相濡以沫,共曆患難,危機從未真正解除,個中滋味,也隻有他們自己才能了解。天山八年,風雪如刀,將頑石也磨礪成了砂礫,大漠五鬼雖然決定要遺臭萬年,但是一路走來卻發現,他們再沒有當年的那股怨憤,究竟當初定下的那個複仇大計是對是錯,他們竟然找不到答案,心中隱隱覺得對不起陳瑕,隻是每個人對此都諱莫如深,從不提起。如果是錯的,那也叫它就這樣一直錯下去吧……將來陳瑕謝他們也好,恨他們也罷,全都順其自然。

    幾天下來,他們如孤魂野鬼一般,帶著阿曼在大漠四處遊蕩,不知該去向何處,不知能否看到明天的太陽,更不知這麽走下去,最終目的地究竟在哪裏。

    他們路過當年陳睦埋骨的流沙群,依舊如八年前一樣,毫無變化,心中全都慨歎,自己最終的歸宿是否也會如陳睦一樣屍骨無存。在流沙群的外圍胡亂轉了一天,又往鳴沙山的方向前來,他們仿佛在追隨著過往足跡,尋找當初那個充滿仇恨的自己,因為他們和江浪一樣,仇恨才是他們活下去的動力,可是走來走去,卻離仇恨越來越遠。

    滿地黃葉,鬼域一樣的伊吾盧;城外被風霜洗淨鮮血的沙場;如浩渺煙波般,可以吞噬一切的流沙群;化作塵土,再也難覓蹤跡的“仇人”——陳睦……往事如昨,如夢如幻,所見到的一切一切,叫五個人的心中充滿了悲壯、蒼涼以及無盡的哀傷……,可他們賴以生存的仇恨又在何處?

    他們甚至不願再作惡,不願再殺人,如果說一定要殺一個人,那應該是他們自己。

    今天遇到漱清等人,大漠五鬼這才是在路上的第一次出手,別人這才知道,當年橫行西域的大漠五鬼,如今重出江湖了。可今天他們卻並未殺死任何人,這與之前的作風實在相去甚遠,不但戚滄海手下留情,就連殺人最多的李雲帆,也隻是斷了齊衡一根小指而已。這件事對他們來講,實在太奇怪了。每個人心中忽然都冒出一個奇特的想法,不能再這樣下去,我們都是惡人,怎麽可以心慈手軟?如果是這樣,還怎麽做得了惡人?還怎麽活下去?怎麽報當年的大仇?

    所以,當有人提出:今晚就要在鳴沙山的鮮卑軍營裏做一個驚天大案時,其他人全都沒有意見。盡管對方三千餘眾,盡管他們對軍營的情況毫不知情,可他們就是要為了作惡而去作惡,要做一個惡人又何必有太多的借口和理由?

    當晚,李雲帆也不做什麽易容,留下戚滄海看著阿曼,其他幾人便徑直朝軍營而來。

    那軍營箭樓上自然有守夜的兵丁,見到有四個長相怪異的人,向這邊走來,便大聲喝道:“不要再往前走了,你們是什麽來路?”

    吳真笑道:“我們是過路的,要找你們頭領。”

    那鮮卑兵高舉火把,說道:“這麽晚了,你找什麽頭領,莫非你是匈奴人的奸細?”

    吳真道:“叫你們頭領出來,就說大漠五鬼求見!如果不答應,就打入軍營!把你們這些雜毛兵殺個片甲不留!”

    餘智道:“和他廢什麽話,就直接殺進去,又能怎樣,老道,你是不是怕了?”

    吳真皺了下眉頭,“我怕什麽?我什麽也不怕……”

    餘智笑道:“幾年未曾殺人,我看你就是怕了。你怕自己心軟,下不去手!”

    吳真皺了下眉頭,“我下不去手!”緩了一緩,咬牙說道:“我下不去手嗎?”

    李雲帆道:“不用殺他們全部,殺死幾個頭領,一樣叫可以揚名立萬,全死了,誰替我們揚名!”

    “說的不錯!”吳真這才笑道:“我也是這個意思!”

    “好大的膽子!”那兵丁抽弓搭箭,對著吳真就是一箭射下。

    吳真嘿嘿一笑,早就躲到李雲帆的身後,李雲帆唰地抽出寶劍,隨手一撥,將那支弓箭斬為兩段,“既然頭領不肯送死,那就先拿你試劍!”

    說完,足尖點地,騰空而起,那箭樓也有三丈多高,李雲帆足尖在箭樓的欄杆上點了兩下,片刻就上去,那小卒的弓箭還沒搭好,就被李雲帆打翻在地。另一側的崗哨兵丁大驚,忙掏出號角準備報訊。

    餘瀟手持軒轅菜刀,幾步到了箭樓之下,寶刀一揮,將那箭樓一刀砍倒。

    號角是吹不了了,那兵丁隻好大聲叫道:“有人偷營啦!”

    喊聲未了,李雲帆已經從箭樓上跳了下來,前麵早衝過來一哨兵丁,李雲帆掣劍在手,心中矛盾至極,他知道陳瑕與慕容廣的淵源極深,這些人殺是不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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