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廣豈不知慕容倩是強詞奪理,但是鮮卑一直以來都是眾人商議,然後再去決定一件事情的處理方法,而不是在事情發生之前,就已經定好了規矩,與大漢相比,鮮卑尚屬於部落,的確不能算是一個國。

    獨孤渾要陳瑕死,慕容廣自然不會同意,便點了點頭,笑道:“小倩尚且年幼,不知輕重,在這裏胡言亂語。但是她所說的也是實情,很多事我們鮮卑還沒有明文的法典可依。既然如此,火刑之事就當你行刑完畢了吧,獨孤賢弟,軍令狀的事,你也不要耿耿於懷,今日是我鮮卑大喜的日子,不宜殺人。連宇文吉也暫且收押,更何況是自己人呢?”

    有慕容廣發話,獨孤渾也不能反駁什麽,施禮說道:“既然大王開了金口,那我也無話可說……遵命便是!”話雖如此,可心中依舊憤憤不平。

    慕容廣又道:“小倩提到了以法治國,倒是值得商榷,賢弟,不如這樣,便由你找一些識文斷字之人,共同商討,寫一部《鮮卑律》如何?如此一來,將來再有人壞了規矩,便依可照《鮮卑律》定罪了……”

    獨孤渾想了想,說道:“好!便由我編撰這部《鮮卑律》。”其實獨孤渾是一介武夫,哪裏懂得什麽律法?不過他另有打算,心中暗道:既然你要我編寫《鮮卑律》,那我第一條便要寫上我們慕容部落的祖訓,鮮卑與漢不得通婚。《鮮卑律》寫成,就算你慕容廣也無法更改。

    獨孤渾自己覺得他的如意算盤打得不錯,之前的懊惱似乎也淡了許多。

    迴到家中之後,便把今天的事跟獨孤離講了一遍,獨孤離哪有什麽病?隻是這場功勞與他無關,他不想和眾人一起慶祝,看著別人頌揚陳瑕的功績罷了,此時聽完父親說了當時的情況,心中感激父親,但畢竟沒有把陳瑕置於死地,因此還是不滿,“爹,你好糊塗啊!”

    “此話怎講?”獨孤渾問道。

    獨孤離道:“你就算加上鮮漢不通婚這一條,難道大王就會同意嗎?他大權獨攬,一句話,便可以叫這一條作廢。終究還是治不死陳瑕,又有何用啊?”

    獨孤渾在帳內踱了兩步,“說的也是……不過離兒你放心,我知道你對小倩情有獨鍾,一定想盡辦法,替你達成所願,豁出去我這張老臉不要,也要叫大王收迴成命。”

    獨孤離頻頻搖頭,“沒用的,我看在陣前,大王已經對我不再信任。就算陳瑕不娶小倩,他恐怕也不會再提聯姻之事。”

    “不會吧?”獨孤渾皺了下眉頭,“我與大王情同手足,隻是因為有陳瑕阻礙,所以大王才覺得左右為難。那小子隻要死了,他自然就要把女兒嫁給你。不然的話,他也別無選擇啊……”

    獨孤離苦笑道:“爹,你還不明白?你當人家情同手足,可慕容廣可未必這麽看!”獨孤離直唿慕容廣的名諱,叫獨孤渾很不高興,“大王的名字也是你叫得的?叫人聽去,便會說你有不敬之罪!”

    獨孤離笑道:“不敬就不敬,他處事不公,不值得尊敬,更不配做鮮卑王!”

    “一派胡言!”獨孤離怒道:“就算他一時糊塗,也由不得你一個晚輩去說!別忘了他是你的伯伯,是鮮卑聯盟之主!”

    獨孤離昂首說道:“大利當前,還講什麽結義之情?爹,他明知道你是一員武將,卻叫你去編撰什麽《鮮卑律》,你當他安得什麽好心?編得不好,他自然要抓你的把柄,編得好了,他又可以給你來個明升暗降,眼看鮮卑就要建國,到時候,兵馬大權,他一人獨攬。大可以因為你編撰《鮮卑律》,給你封一個文職,進而解除你的兵權,到時候他再有陳瑕那樣的猛人做自己的女婿,可就再不需要你我父子二人為他賣命了。自古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我怕慕容廣要對付你的時候,我們全家都死無葬身之地,又偏偏再無還手之力呀!”

    獨孤渾半晌無言,竟覺得兒子說的有幾分道理,一時之間,覺得茫然無措,良久才問道:“那依你之見,應當如何處之?我已經接了這個差使。”

    獨孤離壓低聲音,道:“那就要先下手為強,你我父子齊心,不等鮮卑建國,先取了慕容廣的江山!”

    獨孤渾本來是站著的,聞聽此言,隻覺得脊背發涼,腳下一軟,一屁股坐到了胡床之上,“你的意思是……”

    獨孤離咬牙說道:“慕容廣死了,天下就盡在我父子二人之手!”

    這種事,獨孤渾從未想過,盡管剛才已經猜到獨孤離要說什麽,可現在突然親耳聽到,還是覺得毛骨悚然,他本來已經坐到胡床上,聽到這句話之後,嚇得臉色煞白,又一屁股從胡床上掉了下來,坐到了地毯上。好半天才哆哆嗦嗦地說道:“你……你這亂臣賊子,休要挑撥離間,慕容廣待我恩重如山,我二人是結義的兄弟,共同打下今天這麽大的基業,他做第一,我便做第二,豈能有謀反之心?我們鮮卑人雖然被漢人稱作蠻夷,卻也講‘義氣’二字,這麽多年,慕容廣沒有對不起我們家,將來也不會害我……”

    獨孤離此時已經打定了主意:慕容廣不仁,那也休怪我不義。我爹和你是結拜的兄弟,我可和你非親非故,就反了你又能如何?

    “爹……事情已經明擺著了,他如果真的在乎你,又豈能留著陳瑕?生殺大權盡在他手,無非是一句話的事,可他連這句話也不肯給你,足見爹已經失勢……那陳瑕武藝高強,又有慕容倩撐腰,大王的確已經不再需要爹爹了,陳瑕雖然傻瓜一個,可慕容倩卻尖酸刻薄,我們得罪了她,她有怎麽會輕易罷休?究竟是你這個結拜兄弟親,還是他們父女親?你如果不敢,就由孩兒寫一封書信,叫匈奴國師淳於炎來幫我們的忙!”

    獨孤渾心頭一凜,把手一揮,便是一個嘴巴打過去,他東胡霸王力氣也大,這一巴掌幾乎使了十成的力氣,因此打得極重,盡管獨孤渾稍微閃開,還是被打得嘴角流血。

    隻聽獨孤渾怒道:“當初我便曾聽聞一些風言風語,說你投靠了匈奴,我還不信,原來你真的與匈奴人早有勾結!怪不得要說這種大逆不道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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