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倩忙道:“但是如果不帶精兵,又如何能試出敵陣的虛實?陳瑕不但要帶精兵,還要由他自己挑選。”

    投鹿侯是誰也不敢得罪,便說道:“殿下所言極是,可是獨孤公說得也有道理,以末將之見,應該由陳瑕自己和監軍各選一部分。”

    “那等於是把兵力減去一半,帶著那些老弱殘兵,陳瑕不是更加兇多吉少?”慕容倩反駁道。

    陳瑕卻道:“第一次出戰,隻為試探敵情,人多了,反而損傷更大,依我看,就帶一千人應該可以了。”

    慕容倩冷哼一聲,也不管他人非議,對著陳瑕的腳背就踩了一腳,本想問:你是不是傻。可話到嘴邊,又改口道:“你……你就算本領高強,也不能這麽冒險啊!你要一千,人家就能給你減到五百,你再要五百,人家就給你二百五。你是不是想要二百五?”

    “二百五”一詞,源於戰國的典故。蘇秦六國封相之後,遇刺身亡,卻不知是何人所為。於是齊王想出了一條妙計。下令把蘇秦的頭割下來,鞭屍示眾,然後把蘇秦的人頭懸掛與城頭之上,出榜文說:蘇秦是個內奸,死有餘辜。下旨重賞鋤奸義士黃金千兩。

    此榜一出,竟有四人前來領賞,而且他們都一口咬定:蘇秦是自己殺的。

    齊王召見四人,便說道:“一千兩黃金,你們四個人怎麽個分法?”

    這四個人不知道中了計,還幫齊王出主意,“這好辦,每人二百五。”

    齊王拍案大怒,便道:“把這四個二百五推出去斬了!”於是這四個人就成了替死鬼被殺了。而真正的刺客,早就逃迴秦國去了。自此後“二百五”便用來形容人的不智。

    這個典故大部分鮮卑族人是不知道的,慕容倩之所以這麽說,便是在諷刺陳瑕是個笨蛋。可鮮卑人不知道,陳瑕讀書少,也不知道,居然皺了下眉頭說道:“其實……剛才有人說你,為了我而不顧自己族人的性命,我心裏很難受。所以如果可以,我寧願一個人去敵營裏闖一闖,又何必在乎我能帶多少兵呢?這樣就算要死,也是死我一個,不會連累旁人!”

    慕容倩道:“……你真以為你是神嗎?可以一個人破掉屠龍陣?那些人是奴隸,不是鮮卑人!”

    陳瑕卻道:“可他們也是人,你忘了在丘麟的部落裏,我們是怎麽做的嗎?我也曾做過奴隸,我不希望任何人死。”

    慕容倩知道陳瑕心地善良,隻好無可奈何地歎了一口氣,“可是打仗就是要死人,不是敵人死,就是我們死,很多時候,是無從選擇的……哎,你想怎樣也由得你了,但是你要記得我方才說的話,如果你死了,那我也隨你而去,看在我的份上,一定要活著。”

    陳瑕用力地點了點頭,“我一定!”

    獨孤渾見兩人卿卿我我的,早就不耐煩了,“大王,陳瑕已經同意,就按他說的辦了,其他人再說什麽,也不能替他帶隊出征。”

    事到如今,陳瑕、慕容廣以及小倩,全都是騎虎難下,慕容廣也隻好說道:“既然如此,那就這麽定下,如果陳瑕最終破陣,便和小女暫定婚約。離兒大義當前,主動放棄婚約,大家也無須再有異議,陳瑕初到這裏,舟車勞頓,環境又不熟,就許他再休整一日,後天便是月底,午時帶隊出斜陽穀,不得有誤!是生是死,與人無尤。”

    “且慢!”獨孤離高聲喊道。

    慕容廣微微一愣,“離兒,你還有何事?”

    “迴大王!”獨孤離冷冷地看了陳瑕一眼,然後說道:“軍中無戲言,既然這件事已經決定,斷無更改之理。陳瑕帶著我們的人馬去闖敵陣,如果成功則可,若是不成功,我軍定然損兵折將,士氣衰落,這種後果便全都是陳瑕一人造成。這等大事,可不能說說就算了,他敢大言不慚地說一定破敵,料想有些手段。但是如果破不了,把我軍那麽多人的性命斷送,他自己卻安然無事,又當如何?”

    獨孤離斷定陳瑕不可能憑借三千奴隸,就破了三十萬大軍,他現在是想:這個陳瑕武藝不凡,就算是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也未可做到。萬一這小子仰仗一身武藝,僥幸不死,那我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慕容廣眉頭緊鎖,問道:“那你的意思呢?”

    獨孤離朗聲說道:“我們鮮卑有一種文書叫‘軍令狀’,為的是此戰必成,不留後路,否則便自絕於世,要不然陳瑕臨陣退縮,卻把我大軍推入火坑,他安然無恙,成何體統?請大王下令,要陳瑕簽下軍令狀,如果兵敗,應受火刑而死!”

    “你太過分了!”慕容倩厲聲喝道:“難道非要把瑕哥哥置於死地,你才甘心?”

    獨孤離還沒說話,獨孤渾則冷冷說道:“這是他自找的……我早叫你走著瞧了,小倩!”

    慕容倩這才恍然大悟,原來獨孤渾早和兒子串通好了要謀害陳瑕,方才的一切,獨孤渾早就知曉,與兒子抱頭痛哭也無非是逢場作戲。她一直以來認為獨孤渾是一個耿直之人,和父親共同創下現在的基業,卻想不到他行事也是這般狠辣。

    再仔細一想:自己年少時,曾和獨孤渾學過武藝,可他卻每每藏私,不肯把真正的絕學傳授,現在想來,定然是防備著爹爹,怕我把他的那些獨門絕技向爹爹告知。說不定他早就有心取代爹爹,做聯盟之主了。多年隱忍,到了今時今日,時機已經日漸成熟,就算獨孤離不謀反,獨孤渾怕是也早有此心了。

    慕容倩多多少少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對獨孤離不喜,便以為獨孤渾也和他兒子一樣,有不臣之心。可實際上,獨孤渾對慕容廣卻是一片忠心,他這麽做無非是愛子心切,盡管獨孤離不是親生,可他獨孤家因修煉童子功,不可能有其他後人,因此把這個養子視為親生,兒子要找陳瑕報仇,他這個做爹的,自然鼎力相助。

    獨孤離卻道:“我這麽做,是為鮮卑大業著想,我想大王也能體諒。小倩妹,你無需多言,我隻問陳瑕,敢不敢簽下這個軍令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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